白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金梦踏着寒凉的夜色回了家,打算给他们收拾一些衣物。空荡荡的小洋房,哪怕被暖光灌满,少了白漾专注看报的身影,少了方庆在厨房烹饪时欢悦的歌喉,一切都显得冷清又寂寥。
走进白漾的房间,白炽灯驱散了黑暗,简约的摆设,整齐没有一丝凌乱。金梦简单拿了些换洗所需的衣物就离开,关门时目光落到书桌前,桌上摆放着一本笔记本,她认得,这就是白漾当宝贝一样收藏的无字天书。
好奇心使然,她走过去翻开笔记本。
印象中毫无字迹的纸面。如今有了文字。可这内容,怎么记录的都是关于她的事?细看这字迹,秀气有力,又不像是白漾的笔迹,是谁写的呢?
金梦一页页的往下翻看。渐渐地,视线像是被一片白色漩涡吸入,眼前的字迹浓缩成白茫茫的一片,头也疼得难受。
她迅速合上笔记本不再往下看,那种不适感才缓和减弱。
楼下突然响起了门铃声,成了宁静的夜最绵长的悦音,金梦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的状态恢复一些,才下楼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柳悦,金梦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怎么这时候过来?”
“我才看到新闻知道拍卖会出事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我只好赶过来,你没事吧?”两人走进客厅,柳悦细细端详金梦的脸色,脸颊微微发白,唇瓣失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刚才在医院手机设定了震动听不到。我没事,刚才有些头疼,可能是没休息好,不过......”金梦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柳悦看她完全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心急问道:“不过什么?新闻上说有伤者,有一个我怎么看着像是白漾?”
“是白漾和方叔。”说说他们的名字,金梦眸色黯淡了三分。
“目前他们的情况如何?”
“白漾没有生命危险,但吸入高温浓烟,呼吸道烫伤,短时间缺氧昏迷。方叔的情况比较危险,出现低氧血症和肺水肿,呼吸功能衰竭,目前已经送进ICU。”
听了她的话,柳悦可观的分析道,“白漾只是缺氧昏迷过一阵就会醒来。至于方叔的情况,呼吸系统并发症的发病率会很高,如果出现呼吸功能衰竭,情况就很严重,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金梦点头,眼底凝结出丝丝缕缕的愧疚,“这次意外本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再耐心一点。多收集一些证据,或者计划得更周详,也许就不会……”
柳悦不明白她说的计划是什么,但看着好友心伤愧疚的模样,她能做的只是安慰,“意外不是我们能避免的,但事情已经发生,就要积极去面对,把最坏的结果扭转到好的局面。”
“把最坏的结果扭转到好的局面?”金梦重复着柳悦的话,明眸卷开思量,阔然开朗,也许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
思量间,又听到柳悦问:“新闻上说王妃倾城被一个叫元壤的人,以一千两百万拍下。这个元壤,是不是你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肯定是对你余请未了,所以才抢拍下你的第一个作品,算是一种精神寄托吧。”
“我和他从来就没开始过,哪来的余情未了。”
“好好好,没有没有。你一会是不是要去医院?”
金梦看看时间,刚要开口,手机铃声抢在她之前发出声响,“是,我是金梦。”
听完对方电话里说的内容,金梦脸色煞白,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马上……好!”
“谁打来的电话?”柳悦看她的反应不对劲,焦急问道。
金梦眉头紧蹙,手隐隐发抖。“医院,是医院打来的,方叔已经走了。”
柳悦恍悟,握住她泛凉的手,“小梦,冷静点!我们现在马上赶过去。”
待她们赶到医院时,韩东旭在门口接应,一起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方庆的身躯除了大面积烧伤外,还吸入大量的浓烟,导致肺水肿和低氧血症。形成呼吸功能衰竭。他年纪那么大了,自我修复和抵御能力不足,肺部大面积感染,呼吸停止先于心跳和脑功能的完全停止,这就是俗称的肺脏死亡。”
主治医生缓缓阐述着方庆的病理、死因。
金梦静静的听着,安静得如一潭死水,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都恍然不知。耳廓却一直回荡着医生那些话,心里编织的阴霾,越来越盛——
坐在她身边的柳悦,感受到她身上的哀戚,轻声安慰,“小梦,你要坚强。”
金梦无力地摇摇头,贝齿咬住下唇,印出惨白的牙印。
人死如灯灭。幽幽魂灵让人最无可奈何。
韩东旭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给予无声安慰。
长廊的白炽灯织了层寒霜,融合在消毒水中,形成肃杀的气息。这抹气味无形化成一把锋利的刀刃,凌迟了金梦的心。
老厂长赶到时,看他们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擦了擦额前的细汗问道:“遗体现在在哪儿?”
“在整理仪容,让方叔干净整齐的离开。”韩东旭回答道。
老厂长叹气。“没想到老方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有跟老方的儿子联系上,我们又不是家属,无权为他处理后事?”
“那他还有别的家人吗?”
老厂长摇头,“没有了,老方没有兄弟姐妹,妻子在六年前也过世了,唯一就只有这个儿子。”
“可以先把遗体寄存在殡仪馆的冷库,医院无人认领的尸体都是运送到殡仪馆冷藏,等联系到死者家人,再交接安排!”柳悦提议道。
“这法子可行,我再想办法多打听一下老方儿子的下落,尽快联系上。”
“只能这样了!”韩东旭目光落在金梦身上,她垂眉敛目的模样甚是怜人,但此情此景,一切安慰都变得苍白无力。
殓房门此时打开了,仪容师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方庆的亲属吗?”
“他的家属还没联系上,有需要签字确认的我可以先签署。”老厂长走上前说道。
“好,你们进去看看确认是不是他本人,确认身份后在这份表上签名,再去办手续。”
一行几人。随着仪容师走进冰冷的殓房内,其中一个格子被仪容师拉开,再将裹尸袋拉开。没了生命特征的方庆像是睡着了,仪容师帮他整理了妆容,浮着气色的脸看起来红润,但细看被烧焦的皮肤,掩藏在厚重的粉底下,嘴唇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仪容师只能尽量用化妆品帮他描绘了两片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嘴唇。
再看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被烧得狰狞丑陋的手。痕迹斑斑,刺痛了金梦的眼。
他就那么安静,那么安静地永远离开了他们,再也看不见他慈和的微笑,还有爽朗的眉眼。
“方叔,”金梦悲怆地跪了下来,积压已久的眼泪,挣脱了阀门,轰然砸落,“对不起……”
她双手撑住冰冷的地板,心口梗着一枚大石,内疚,悔恨,成了无形的重量,压得她直不起腰。
不知情的仪容师,还以为他们只是面对生离死别的感伤,人之常情。
老厂长将早已准备好的白色信封递给仪容师,以表答谢。
“不行,我不能收!”虽然没有打开,仪容师也知道信封里装着什么。
“你一定要收下,让他走得体面些!”老厂长坚持,这是他们唯一能为死者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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