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北京, 驱委大楼。
“信息部。”电子声报楼层。
陈真走进信息部, 陈朗侧靠在转椅上, 睡着了。面前是一部大型全息投影计算机。陈真脱下外套, 盖在弟弟身上, 俯身按了几下键盘, 倒退, 查阅陈朗阅读的资料。
“乩仙。”电子声阅读系统道:“一种能以魂魄之力预言未来的妖魔,诞生时间:古代。词条添加人:降妖设备师迟小多。”
光屏上滚出密密麻麻的信息,详细记录了乩仙案的整个过程。
陈真抬手, 把资料拉到另一边去,五指一拢,拉出后面的光屏。
“扶乩仙人为双生魔:笔仙与碟仙。形态:老人。”
涉案者:严飞。
下面是严飞长长的个人简历。
批注:【与组织部严飞联系过程, 在王雷介绍下, 与严飞取得联系。联系方式:不明。】
“九尾天狐:胡新阳。一种能窥探人心的妖魔,修为近一千年, 诞生时间:古代。遭遇者:降妖设备师迟小多。由格根托如勒可达与陈真添加。”
“黑翼大鹏鸟, 高极妖魔, 极度危险, 修为:未明。诞生时间:古代。”
【有进展了吗?】陈朗醒来, 朝陈真打手语。
陈真:【非常棘手,我解除不了简文的权限, 他是直接越过北京,从更高级别朝重庆驱委下令的。】
【那怎么办?】陈朗问。
陈真:【我已经转达给周老师了, 他正在和老佛爷想办法。】
陈朗:【我看到你打电话的口型, 项诚碰到天敌了吗?】
陈真:【可达传回消息,黑翼大鹏已经被饕餮吞噬,饕餮吃什么变什么,可能还会找项诚的麻烦,你在看什么?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陈朗点点头,比划道:【我在想,乩仙为什么会帮助严飞呢?】
陈真:【他们有利益交换条件,王雷是严飞的上级,王雷向严飞传递消息,并派遣乩仙来协助他。】
陈朗:【我可以看一下王雷的履历吗?】
陈真取出一个U盘,□□控制台旁的凹槽里,陈朗打开阅读权限,调阅王雷的案底。
【你看,在王雷的履历里,没有和乩仙正面接触过的情况。】
陈真:【他是圣地的人,乩仙是圣地派来的。】
陈朗:【我想可能并不是这样,因为扶乩仙人并不是妖,它也是天地与人心形成的魔,在小多的任务报告里,提到中元节的夜晚万鬼朝皇,乩仙受鬼王的统辖。它需要参拜鬼帝,所以虽然叫“双生魔”,但它实际上是鬼的一种,和妖怪们所属的体系是不一样的。它听鬼帝的命令,就像妖怪们听天魔的命令一样,分别属于两个系统。】
陈真眉头深锁,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点头。
陈朗朝陈真打手语:【所以我一直觉得,扶乩仙人和圣地没有多大的交集。】
陈朗打开另一段调查笔录。
陈朗:【你看,这个是宛媛姐留的,她提到过,乩仙朝严飞说,这是答应严飞,帮他办的事。但严飞的记录,在这之前从未与乩仙打过交道。唯一的可能只有林语柔认识乩仙。】
【但是林语柔不可能给严飞下令,因为如果是她促成了这一切,那么她没有理由布一个陷阱,去害自己的侄儿。】
陈真:【不是老佛爷。】
陈真:【这也就意味着,乩仙和严飞背后的“那个人”,是本着私人交情,才答应帮忙的。】
陈朗又敲了一行命令符,调出林语柔的背景,看了一会,再翻到案情过程,朝陈真“说”:
【假设“那个人”和乩仙的交情是在很久以前确立的,在什么情况下,会认识乩仙呢?最大的可能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
陈真点头,陈朗又切换了另一个屏幕。
【我查阅了所有驱委里的内容。】陈朗在那行屏幕上打字,逐一提取关键字,显示是一片空白。
陈真:【嗯,确实没有任何关于乩仙的记载。】
陈朗点头,看着陈真。
【没有记载也是一种记载。】陈真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朝陈朗“说”:【这个记载也许是被人隐藏起来了。】
陈朗点点头,两兄弟相对沉默不语。
【谁能进入驱委,改动信息部的资料库?】陈朗打手势:【周老师吗?我记得他以前是信息部的部长,除了他还有谁?】
陈真:【我想我们很快就要接近真相了,但我觉得不会是周老师。还有一个可能。这段历史如果发生在驱委还没有使用电脑来录入的时候,资料遗失,就不会在这里显示。我猜测这段时间,是在1980年以前,那个时候,驱委还没有使用计算机来储存资料。】
【你提醒我了,我去档案室看看。】陈真想了想,要拔U盘,却被陈朗阻止了。
【已经查过了,档案室也没有,我们最近做的就是旧档录入,建国之后的内容都没有,民国时期的档案在台北,我查不到,但是我还有另外两个问题不明白。】陈朗朝陈真打手势,调出另一份案情报告。
里面是一张近乎漆黑的照片。
陈朗:【鬼打墙术,从侧面证明了,是乩仙把项诚引进无尽回廊里的。】
陈真:【是的。】
陈朗点了几下,把照片放大,出现了鼓楼的暗层,光线非常昏暗,依稀能看到符咒贴在横梁上:【这是第一次,项诚来到北京后,被乩仙带过去的地方,你记得是什么令他来到这里的吗?】
陈真深吸一口气,答道:【乩仙。】
陈朗摆手:【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项诚要来北京抓乩仙?我记得迟小多告诉过我,项诚是因为齐尉通知他,北京有他的家传法宝,在一个叫“乩仙”的妖怪手里。】
陈真摸出手机,要给齐尉打电话,陈朗示意他稍等,快速地比划手语:
【有一只妖怪“无意中”告诉齐家,得知项诚法宝的下落。齐尉因为他爸爸参与了当年的事,所以对项诚心中有愧,告诉他真武在北京。】
【但是,当项诚来了北京以后,发现乩仙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法宝。】
【只是最后,机缘巧合,令项诚拿到了智慧剑,这就很奇怪了,难不成这个人早就知道,智慧剑一定会被乩仙拿到手吗?这是第一个我想不通的问题。】
陈真:【这个问题不难猜,乩仙使用过两次通晓时间之术,第一次是寻找智慧剑的下落,第二次是帮助严飞预知未来。】
陈朗:【乩仙预测到了智慧剑在哪里,甚至知道了自己能拿到手,可是又是谁通知项诚,让他来北京抢智慧剑的?难不成是乩仙自己吗?】
陈真:【不会是乩仙自己,可能是走漏了消息,被人告诉了项诚。嗯,通风报信的人是谁,这是一个疑点,第二个呢?】
陈朗:【第二个问题是:乩仙要一件不动明王的武器做什么呢?有收集癖吗?】
陈真:【为什么不能呢?】
陈朗:【不能,因为智慧剑是诛杀‘魔’的东西,任何生物对克制自己的东西都是心存畏惧的。】
陈真:【我曾经想过,乩仙也许是想占卜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杀死自己的东西,又或者是以前被不动明王的传人刺伤过,于是预测到了智慧剑下落,所以要把这个东西找出来毁掉。却又不小心走漏消息,最后被项诚知道了。】
陈朗:【平白无故地去折腾这个,太奇怪了。如果智慧剑对他们来说是威胁的话,直接把项诚这个人除掉不就解决了吗?为什么去找一把剑的麻烦?乩仙很明显和项家无冤无仇,也不存在要提前除掉威胁的问题,否则它们不会把项诚耍一通,再告诉你们去哪儿找人。】
陈真:【你说得对,换个设想,这一定是个隐藏的关键线索,只是我一直想不通。】
陈朗:【这是两个自相矛盾的问题。首先:是谁把消息透露给项诚的?其次:如果是圣地驱使乩仙这么做,那么既然已经知道智慧剑在哪里了,为什么不让严飞偷出来,把智慧剑交给王雷,或者直接带走,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呢?】
【还有一个可能。】陈真起来,去泡了杯咖啡给陈朗,手背朝外,比了两个手指:【叫严飞去找乩仙,问考试试题的,是一个人。而指使乩仙预测智慧剑下落,让严飞拿剑来交换的是另一个人。】
陈朗:【嗯,这样就说得通了,把他们叫做A和B吧,我猜测,A是圣地的人。而B是隐藏在驱委里的,释放闪电的人。】
【A是王雷和景浩的上级,A对智慧剑不关心,至少在当时不关心,如果在意的话,很轻松就能拿走它,A甚至不知道智慧剑被锁在什么地方。】
陈真:【是的,如果A知道严飞带去的是智慧剑,一定不会把它交给乩仙,而是自己拿走。】
陈朗:【A只想进行他最初的计划——让王雷的人渗透进来,逐渐掌管驱委的大权。】
【B则通过乩仙的预测,知道剑的下落,希望把智慧剑取出来,交给项诚,想借项诚的手,去除掉A和天魔。】
【现在双方的动机都很明确。A和B,都认识乩仙。】
陈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朗继续分析:【A起初有一个计划,通过王雷朝严飞下命令,联系上乩仙,探知考题,把驱委的人换掉。】
【B在A一开始行动就察觉到了,于是B打算利用A和乩仙的的交易,来完成一箭双雕的目的。】
【B先找到了乩仙,让乩仙用魂力去预测出了智慧剑的下落,知道确切方位后。B把这边先放着,不动声色地驱使一只小妖怪朝齐家放出风声,告诉项诚,智慧剑在北京,让项诚过来。】
【接着,项诚来北京了,B就开始耐心地等待,直到严飞为乩仙偷出智慧剑。】
陈真:【这个思路是对的,往下说。】
陈朗:【B在拿到智慧剑以后,会想办法转交给项诚,只是因为被你们破获了,所以阴错阳差,最后被项诚自己拿走了。】
【根据报告:严飞当时特地强调了一句:事情办完了自然会给你,我留着有什么用?所以严飞根本不知道智慧剑有什么用,也不知道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但是B知道的。】
【对!B一定知道!】陈真的心跳瞬间停了:【B知道智慧剑的作用!】
【嗯。】陈朗挠了挠头。
陈真:“!!!”
陈朗:【这样就全部说得通了。现在B拥有以下的身份,1:认识乩仙。2:有能力截获A交给严飞的任务,从而得知A的动机。】
【严飞的行动只有他自己和王雷知道,那么我猜,B是从王雷那里得到严飞消息的,王雷也是个双重卧底。】
【表面上,王雷是A的人,但是实际上他是B的人;就像严飞表面上是A的人,而实际上是老佛爷的人一样。】
【这样一来,B完成了两个目的,第一:顺利拿到了智慧剑,交给了项诚。
【第二:通过自己的卧底王雷,表面上完成了A的命令,实际上则是把驱委的新人全部换上了王雷的手下,由自己人来控制,一箭双雕,太聪明了。】
【3:B知道智慧剑的用途,知道智慧剑在驱委,但他不知道智慧剑在库房的哪个保险箱里。】
【4:B能随时掌握项诚和迟小多的方位。】
陈真:【可是既然王雷的真实身份是B的人,B为什么不通过王雷直接下令,让严飞带出智慧剑交给他呢?】
陈朗:【因为B如果通过王雷下命令,远在圣地的A就会知道了!】
【A在王雷的体内下了魔种以方便控制他,王雷的一举一动,A是很清楚的。一旦发现王雷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A就会把他除掉。】
【所以B从来不联系王雷,但是B能知道王雷在做什么。B很聪明,在这些年里,也非常的小心。】
【你们之前查了这么久,没有发现王雷背后还有人,正是因为如此。如果不是小多他们提醒,大家都不会发现B的存在。】
陈真:【我明白了,冲着B把智慧剑交给项诚的这个举动,我非常疑惑,他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陈朗摇摇头,陈真看了眼钟,中午一点半。
【你昨天一晚上没睡,回去睡觉吧。】陈真说:【我给小多打个电话,我需要和他对上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陈朗问。
陈真一边打电话,另一只手比划:【周老师是否知道智慧剑本来在哪个保险柜里,如果周老师知道,那么就一定不是他。】
陈朗过来,倚在陈真的肩膀上,看他的手机。
【我也很想念小多呢。】陈朗轻轻地用手语作了几个动作,指指自己的心,又比划道:【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提示不在服务区,陈真手指里玩着手机,陈朗给迟小多发微信,迟小多一直没有回复。
丰都:
郎犬在后面喊道:“你的手机有微信!”
“这种时候就不要管微信了!”迟小多焦急地大喊道,给项诚指路,避开妖气冲天的区域,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横冲直撞的越野车前,树木仿佛形成了重影。
“怎么了?”项诚问。
“我……看不太清楚。”迟小多捂着右眼,发现龙瞳似乎看不太清妖怪:“一闪一闪的。”
“用妖气铃。”曹斌说。
迟小多从包里翻出妖气铃,一提起来,便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铃铛响起急促而疯狂的声音,项诚调头,迟小多把铃铛挂在倒后镜上,铃铛持续震动。
“北边少。”迟小多说。
“北边是山路。”项诚答道:“过不去,曹斌你保护小多,我去前面开路。”
“不!”迟小多说:“不要化身巴蛇,太危险了。”
项诚沉默片刻,问:“为什么?”
“直觉。”迟小多紧张地看着车前,答道:“景浩调集所有的妖魔包围咱们,一定是有目的的,这个时候千万要谨慎。”
“我下车去引开他们。”曹斌答道。
前方群鸦同时呱噪,天空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项诚,你回来这里做什么?”
是王雷!
“马上回圣地。”王雷答道。
项诚不答,开车顺着山路疾驰,简文站在高处,俯览山下的越野车。
“景浩一定就在我们的附近。”曹斌说:“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项诚专注地开车,迟小多说:“一定有办法克制他的,只要找到克制他的办法……”
迟小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间却抓不住那个念头,越野车剧烈颠簸,迟小多随着车一震,望向项诚,景浩会不会想吃掉项诚?吞掉谁,就获得谁的能力……如果……
“我知道了……”
迟小多大喊道:“我知道了!”
“什么?”项诚打方向盘,迟小多的瞳孔微微收缩。
“景浩最初为什么存在,会被血魔注入饕餮的血!”迟小多大喊道:“血魔的目地就是让景浩成为天魔!它找不到蛇魂,所以拿自己的弟子做实验,如果让它吃掉天魔,景浩就会获得魔种。”
曹斌:“……”
齐尉说的话,景浩的师门……他在重庆出现,所有的事都在迟小多的脑海里被串了起来,血魔最初一定有一个预设的想法,然而,景浩在十年前就被抓了回去,一直囚禁在驱委,而景浩回到圣地后,项诚的继任者身份暴露了,体内的魔种被胡新阳引发。
于是,血魔转而设法解决项诚的棘手难题。
既希望继续操控天魔,又延续天魔的轮回力量——那就是让景浩吃掉项诚,吸收他的蛇魂与魔种,成为新的天魔!
“嗯。”项诚漫不经心地答道:“聪明,果然是老婆。”
一头黑色的猎豹从山上冲下来,扑在车顶上,乌鸦乱飞乱撞,鸦群冲击越野车,越野车几次几乎要失去平衡。
“他在等你化妖。”迟小多说:“我们得想办法摆脱景浩,现在驱魔师和妖魔的指挥权都在他的手里。”
“陈真会解除他的指挥权。”项诚答道。
“陈真没有权限。”曹斌说:“只能尽量争取。”
密密麻麻的妖魔,占据了整个山头,铺天盖地。
“它要来了。”迟小多答道:“不要和他交锋,避开它,和封离可达汇合以后再想办法。”
项诚一旦化身巴蛇,虽然力量强大,然而有王雷在侧窥探,外加妖魔群起而攻之,只怕难以脱身。
风铃狂响,他们已经进入了丰都的腹地,妖魔集结的包围圈中央。
饕餮展开翅膀,轰然冲下,撞上越野车,越野车被铲得在空中翻了个圈,紧接着饕餮张开大口,衔住越野车。
车门弹开,郎犬与曹斌一左一右冲了出来,曹斌一拳揍上饕餮的左眼,饕餮奋力嘶吼,紧接着曹斌在空中翻身,落到饕餮身后,揪着饕餮的尾巴把它一抡,那巨大妖兽被抡得飞起,一头撞上了山壁!
车里空空如也,不见迟小多与项诚的身影。
峡谷另一侧,项诚带着迟小多,沿着溪流徒步行走。
高处响起爆炸声,迟小多回头看,越野车掉下了悬崖。
“曹斌的体术很强。”项诚说:“监察部部长,不要担心他。”
“怎么走?”迟小多问。
“还有很远。”项诚说:“先进隧道,走!”
丰都群山之间采石场众多,许多采石场还有伴生的矿物,山里隧道连着隧道,错综复杂,蛛连交错,项诚进了一个洞穴,侧过耳朵倾听风声,说:“这边来。”
迟小多看到墙壁上有一盏煤油灯,取下用火机点燃,提着灯,与项诚牵着手,彼此手指交扣,在隧道内磕磕碰碰地走。
思归飞来,被项诚放进隧道里探路。
“我背你。”项诚说:“这里的路不好走。”
“好的霸道总裁。”迟小多爬到项诚的背上,项诚一身运动服,裤脚挽到膝盖,篮球鞋走隧道也不大好走。
“以前一直想带你回家。”项诚说:“给祖先上坟,在巫山拜天地,没想到这次回来是这样的方式。”
迟小多伏在项诚背上,项诚在隧道里慢慢地走,迟小多提着灯,照进隧道深处,无边无际,没有尽头,风沿着空旷的狭道呜呜地吹来。
思归飞回,项诚打了个唿哨,指指后面,思归飞向他们的来处,侦查是否有妖魔跟随。
迟小多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项诚问。
“思归好忙。”迟小多说。
“在我出世之前,思归就跟着我爸爸了。”项诚说。
“它是凤凰吗?”迟小多问:“可是这么久了,我只见它变过一次身。”
“它的力量很衰弱了。”项诚说:“我爸说在很久以前,它受过一次重伤,失去了大部分的灵力,现在已经很老很老了。”
“那它会死吗?”迟小多说。
“我不知道。”项诚答道:“爸爸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唯一陪着我的就只有思归,我听他生前的时候朝另外一个驱魔师说过,在我无法控制自己妖魂的时候,思归能克制住我。”
项诚在嶙峋的石路上行走,越往深处,就越难走,伴随着细微的流水声,有时候还要沿着梯子朝上攀爬。
思归第三次飞来,安静地伏在迟小多肩上。
迟小多大概也能明白思归的意思了——没有追兵。
“你睡会儿。”项诚说:“一、二、三……”
“睡。”迟小多闭着眼睛,现出微笑,侧头倚在项诚的脖侧,项诚打了个响指,施了个法术,煤油灯飘起,像个悬浮的灯笼一般,跟随着他们缓缓前进。
迟小多做了一个梦。
最近他越来越频繁地做梦了,他梦见了自己伏在巴蛇的头顶,梦里的自己迷迷糊糊,似乎也在睡觉。
巴蛇不住游曳,朝着黑暗的狭隘隧道深处行进,在隧道的尽头,有一点光,光芒前,有一个祭坛。
巴蛇虔诚地把迟小多放在祭坛上,把身体盘了起来,保护着那个祭坛,迟小多躺在祭坛上,睁开双眼,抬起头。
巴蛇低头注视着他,蛇头迷恋地触碰迟小多的侧脸。
远方传来一阵闷响,迟小多醒了,发现自己被项诚抱在怀里,地上放着灯,项诚背靠隧道墙壁,保持坐着的姿势,伏在他的脸上打瞌睡。
“几点了?”迟小多问。
项诚竭力恢复清醒,睁了下眼,看表。
“晚上十点。”
已经睡了这么久吗?迟小多翻出包里的压缩饼干,两人分着吃了,项诚身上运动服已脏兮兮的。迟小多想起最初他俩认识的时候,项诚搬到自己家里来合租,那民工服一定就是这么折腾出来的。
丰都的山峦之中乌云罩顶,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打雷了。”项诚一手揣在兜里,另一手牵着迟小多,继续朝隧道深处走。这是他们途经的第三个隧道。
很快走到隧道的尽头,外面是一条大河,河水滔滔不绝,倾盆大雨铺天盖地。
“到你家了吗?”迟小多问。
“我搬过两次家。”项诚说:“从小时候到七岁那年,住第一个家。妈妈走了以后,我和爸爸迁过一次,去了第二个家。”
迟小多眺望河的对岸,远处,山腰上建了林立的别墅。
“那里就是我的第一个家。”项诚说:“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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