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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小多头晕目眩, 项诚挟着他跃起, 两人朝下一顿, 摔进了一个废置的矿车里, 齐尉赶了上来, 扒上矿车边缘, 一个侧翻入内。矿车轰隆隆声响, 犹如过山车一般,载着他们沿下坡路冲去!

  “哇啊啊啊——”后面传来雷况师的回声。

  “这什么矿洞?”齐尉问。

  “煤矿吧。”迟小多答道,“原始森林地下, 山里煤都多。”

  矿车速度不快,沿着曲折通道拐了个弯,迟小多一场惊心动魄, 看见蝙蝠没追过来, 心有余悸道:“太帅了。”

  “烧钱。”项诚朝迟小多说,“刚那么一下起码烧掉三千。”

  迟小多哈哈地笑了起来, 说:“简直太华丽了, 禁咒级别啊!”

  “嗯。”项诚随口答道。

  “项诚, 齐尉!”背后远处传来周宛媛的声音。

  项诚没理会, 警惕地打量四周。

  “在!”齐尉替他喊道。

  迟小多问他:“咱们朝洞里走?”

  “嗯。”项诚答道, “根据风速可以判断,是个很深的洞。运气好的话能穿过山腹。”

  齐尉:“我猜这条应该是隐蔽的道路。”

  项诚没说话, 迟小多问齐尉:“难不成连矿洞里的路都是驱委设定好的吗?”

  齐尉问:“你没发现,咱们在洞里躲雨的时候, 封住矿洞入口的地方是新土?”

  迟小多说:“可是也有可能是老师们故意误导你。”

  “对。”项诚说, “所以只能赌。”

  “最好谨慎判断。”陈真的矿车追上来了,缓慢停下,“理论上,越远的路动武可能性越低。选择抄近路,意味着你战斗的风险增加了。”

  “每一条路的风险系数都是一样的。”周宛媛的矿车也追上来了,说,“我爸那人,不会给你个容易的实践考试。不是在远路上给你来点塌方就送你点泥石流。不打怪就要解谜,我宁愿打怪。”

  “迷宫是他设计的?”项诚有点意外。

  周宛媛答道:“路线不是他的风格,他负责最后修正,核算强度和难度系数。”

  “我希望少动手。”陈真吁了口气,“宁愿绕远路解解谜,休息一会?项诚!照顾一下我们。”

  可达看了眼荧光表,答道:“才十一点。”

  “探路。”项诚答道,和迟小多朝隧道深处走。

  大家暂时休整,项诚离开队伍一段距离,又拐了个弯,面前是一条更幽深的隧道。项诚点了根烟,只抽了一口,烟圈便朝两人身后飘,扩散,形成一小团云雾,凝聚在他们的肩膀后。

  接着项诚示意迟小多站在自己身前,让他背对自己,面对洞穴深处,一手从后面绕过来,捂在他的右眼上,低下头,在他耳畔很小声地说:“试一下,看看能看到什么,声音小点。”

  迟小多呼吸放缓,睁大左眼。

  “看不见。”迟小多侧过头,和项诚呼吸交错,注视着他的唇。

  项诚深邃的眼里倒映出迟小多眼中发散出的少许绿光,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少许磁性。

  “把注意力集中在眉心轮……”项诚极低声,几乎是用嘘声的方式,嗓子里有一点点沙哑,“把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想象你就是世界,你是自然的一部分……”

  迟小多突然有种被引诱的感觉,尤其是项诚在他耳畔说话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点点的冰冷与控制感。然而那冷漠中独有的,危险的引诱语气却令他心神荡漾,几乎要无法控制自己。

  那是黑暗,是邪恶,是一种直指人心最隐秘之处的力量,像是个诱人的承诺,又像悄无声息的影子,潜入了他的心底。

  迟小多轻轻地亲吻了项诚的唇。

  项诚定定地看着他,迟小多又亲了亲,项诚开始回吻他,抱着他的腰,胯|间那物硬得笔挺,从背后顶着他,轻轻地隔着裤子摩挲。

  “先……想办法离开这里。”项诚竭力控制住自己,“回去再说。”

  迟小多忙捂着自己的右眼,用左眼去看。

  “郑老师教了我一个符号。”迟小多说,“我还不太会用。”

  “嗯。”项诚从身后搂着迟小多的腰,从他肩上低下头,认真地听他说,又专注地看他的耳朵,看迟小多稚气的侧脸,问,“看到什么了?”

  迟小多把那个符号解开以后四处张望,用龙瞳看到了一些东西,隐隐约约的,非常模糊。

  “有个球……”迟小多小声说。

  “嘘。”项诚很小声地说,“不是那个,那是考官放出来的监视灵,别提到它,你看前面。”

  “前面有很多东西。”迟小多说,“绿莹莹的。”

  “描述一下。”项诚说。

  迟小多用龙瞳望出去,仿佛有成千上万的水母,在空中悬浮着,说水母,也不确切,是一种奇异的透明光体,光体上有一圈眼睛一样、镶嵌在上面的珠子,珠子还会四处转动,珠子下面有一张裂开的嘴。

  有点像飞在空中的人头,头下却带着延伸、旋转的触须,在静默的夜里,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迟小多描述了一次眼前的景象,恍惚记得在书上看到过,却记不清楚了。

  项诚也没见过,说:“应该是一种地下灵,介乎妖与魔之间的东西。”

  迟小多猛然想起来了,说:“地脉!对!地脉!”

  “有危险吗?”项诚问。

  “有。”迟小多肯定地回答道,“它是地脉流经山峦地下,在急速拐弯下被甩出来的一股分流,实际上这些都是鬼魂,它们能感觉到活着的人。”

  迟小多说着说着,想起来更多,朝项诚解释道:“这些都是地脉里的魂魄。估计是挖矿的时候把地层给挖穿了,直接挖到地脉。地脉很浅,流经阿尔山底下的这一段尤其湍急。地脉就像一条河,在拐弯的时候会溅起水花,接着就诞生了这些。”

  “我明白了。”项诚答道,“说不定这里从前还出过不少事。”

  迟小多嗯了声,答道:“欧美有很多灵异片,描述在地底的深处,譬如说矿洞、地下河流层里,地狱破了个洞,怨魂从那里出来,实际上并不是,他们碰上的情况就类似于这个矿洞。”

  项诚示意迟小多转身回去。

  “……我不知道啊。”可达正在和一众人等讲自己的灵异遭遇,“只做过这么一次梦。”

  “梦见什么?”迟小多好奇地问。

  “他梦见自己用旁观者的角度。”齐尉复述道,“全程围观了一只鸡从小长大的生活,最后被饲料场送去杀掉了。”

  “好可怜。”可达说,“梦里不知不觉,还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呢。”

  周宛媛:“……”

  “一只鸡的心魔。”陈真理解地说,“很奇怪。”

  “有时候弱小的动物很可怜,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哎。”可达对一只从小长大,并成为冻鸡的鸡颇有感慨。

  方宜兰说:“在周公解梦里,梦见杀鸡和吃鸡是大吉大利的事情。”

  可达点点头,大家准备动身,陈真说:“有什么发现?”

  迟小多:“洞里有……”

  项诚在背后,用食指抵着迟小多的肩膀,轻轻划了个叉,示意他不要说。

  项诚说:“放苍狼白鹿。”

  可达和周宛媛各掐手诀,身上泛起光,淡蓝色的苍狼和白色的牡鹿在空中现身,朝着通道深处跑去,照亮了沿途的道路。

  “这应该是大兴安岭西段的一个出过事故的矿井。”陈真牵着陈朗的手慢慢走,说,“我记得在哪个灵异事件报告上看到过它。”

  “出过什么事故?”可达亦步亦趋地跟在迟小多身后,声音发着抖。

  各想各的,一时间无人回答。

  可达:“……”

  迟小多碰到可达,感觉到他手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于是伸出手指,勾着他的小指,可达终于稍稍淡定下来,不再没话找话说地壮胆。

  “看到了。”周宛媛收回白鹿,解释道,“很多奇怪的东西。”

  可达喃喃道:“那是什么?”

  项诚示意现在可以说了,于是迟小多解释道:“地脉的衍生体。”

  同一时间,群山中央的一座小楼,实践考核中央指挥部。

  墙上的时钟咔嚓声响,跳到十二点。

  周茂国、郑老师、乔大师、林语柔四人坐在推演沙盘前,沙盘上空悬浮着一个光球,四面八方的光线犹如丝带一般飘荡着,汇入光球中。

  周茂国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沙子就像有生命一般,自行排列组合,现出山峦与地形,其中的几股沙聚集成九个颜色不同的亮点,在山腹中自行前进。四名实践考官头顶,三十多个镜子悬浮着,绕着中央的光球缓慢旋转。

  光球朝镜子中射出光,令其中的二十七面镜子成为二十七个屏幕,犹如监视屏一般。

  其中三个镜子里的画面从不同角度跟踪着项诚齐尉组、可达陈真组以及周宛媛方宜兰组的动作,郑老师抬起拐杖,稍稍一点,把项诚组的翻转,引下来。

  【一种灵……】画面里的迟小多解释道。

  “这是什么法术?”乔大师朝周茂国问,“刚才他们说什么?周老师你听见了没有。”

  周茂国耸肩,说:“什么探测法术吧,我猜是项诚用的。”

  “我怀疑是迟小多的法术。”乔大师眯起眼说。

  “考试规章里没有提到人质不能帮忙。”周茂国说,“火也是他生的,要共同配合脱险,用什么法术去探知地脉,也很正常。”

  “项诚很聪明。”郑老师忍不住笑道。

  “刚才差一点点就犯规了。”林语柔面无表情地说。

  “嗯。”周茂国答道,“项建华的儿子非常狡猾。”

  外面有人敲门,王雷推门进来,说:“辛寅组算正式失败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乔大师阴恻恻地说:“项诚这一组知道矿井里有地脉的衍生灵,在迟小多差点要提醒陈真的时候,被及时阻止了。”

  “项诚。”林语柔一指迟小多,说,“衍生灵。”

  “答题卡满分的那个?”王雷笑着坐下来,旋开杯盖,笑道,“有意思。”

  “按照规则,两个组之间一旦共享消息,最终也只会算到一个组的得分上去。”林语柔冷冷道,“项诚的反应很快,让他们释放出苍狼白鹿去探路,由格根托如勒可达与周宛媛,共同发现了地脉衍生灵的存在。”

  王雷笑道:“聪明!这样一来,就算三个组同时得分了。”

  林语柔却道:“小聪明,这是不正当手段,周老师,你怎么看?”

  周茂国笑了起来,摇摇头,无奈摊手:“这不违反考试规则。”

  “看看其他组吧。”郑老师又用拐杖敲了敲,另一面镜子翻下来。

  “这组没戏了。”乔大师说,“现在还在睡觉。”

  “丁巳组呢?”王雷说,“今年最看好的一组。”

  另一个镜子被翻下来,上面是六个人,组成一队,沿着山脊,用登山绳攀爬。

  “没有使用法术。”林语柔稍稍抬起下巴,说,“避免唤醒山洞里的血鹏。”

  “把它叫醒吧。”周茂国说,“不然他们的进度太快了。”

  “两组的进度今年都偏快。”乔大师带着讽刺的语气说,“格根托如勒可达去年连人质都没找到呢。”

  周茂国先是伸出手指,在山体内一搅,继而戳了一下沙盘上的某个东西,那只小鸟登时展开翅膀,从山壁内冲了出来。镜上的映像登时一片混乱,郑老师用拐杖轻轻一敲,镜子反转,飞向林语柔那边。

  “项诚这组也得拖一下进度。”周茂国说,“太快了。”

  “放个妖怪吧。”王雷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拿出一枚玻璃弹珠,交给周茂国,周茂国把弹珠埋进沙子里。

  “再把深渊狂灵唤醒……”

  “唔。”周茂国说,“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郑老师笑着摇头:“今年驱委一定是人才济济,连什么狂灵都出来了。”

  “再来只镜妖吧。”林语柔说。

  “不好吧。”王雷嘴角抽搐道,“老佛爷,他们能过得去?”

  周茂国笑笑,摊开手,王雷只好又从匣子里挑出一枚玻璃珠,放到周茂国的手里。

  “放到第三关里。”林语柔如是说,“陈真应该应付得过他们。”

  “这又有一组不成啦。”郑老师说,“小王雷,又要麻烦你了。”

  王雷刚回来,只得放下东西,推开门再跑一趟。

  矿洞内。

  路到了尽头,对面是一堵还没打开的山壁,脚下是万丈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咱们只能从这里下去。”可达说,“没路了,下面全是那种东西。”

  “什……什么东西?”雷况师还有点不太明白,说,“不是说有东西吗?怎么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都跑下面去了。”周宛媛说,“没跑你也看不见,灵体状态,咱们最好尽快通过这里。”

  “你应当把你爹的法宝偷出来。”项诚说。

  “我连我爸那法宝是个啥我都不知道呢!”周宛媛说,“而且借来我也不会用啊。”

  “怎么可能不会用?”陈真说,“法宝都是认主的,认你们周家的血脉。”

  “我的意思是。”周宛媛说,“我能发动时光之壶,但是我不会用,不是用不了,是不知道怎么用,什么时候用,而且我反应根本没那么快,判断不了用它的时候,万一摔坏就死定了。”

  “那个是什么原理?”项诚问。

  “你见过?”周宛媛反问道。

  “听说过。”项诚淡淡答道,“这么洋气的名字。”

  “还有更洋气的名字。”迟小多说,“它的名字应该叫‘熵壶’或者‘混沌壶’。它最牛的不是让时间变慢,而是让事件逆转啊!”

  “什么?”连陈真也听不明白了。

  “事件都是从有序朝无序演变的。”迟小多比划道,“譬如说你可以正向去摔碎一个杯子,这样就变得混乱而无序了,规律性的东西总是朝向混沌发展。但那个法宝可以让摔碎的杯子从混沌变成有序,明白吗?”

  “可以不要说馄钝吗,我饿了。”周宛媛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那个。”迟小多说。

  “死掉的人也能救回来?”项诚说。

  “死了很久的人不可以。”迟小多解释道,“因为‘熵壶’所逆转的能量和事件的总值,是有限的。我在一本法宝书上看到过这个定理,比如说你要复活秦始皇,那就要把整个世界逆运转几千年,这几千年里发生的事件,死去的人,被毁掉的东西,耗散的能量,都要重新变得规律而有意义。”

  “如果是短时间内呢?”可达说,“比方说,有人受伤了,周老师马上逆转时间。”

  “要看那个人的力量强大与否。”迟小多说,“理论上越强大的个体,熵壶就越难逆转在这个个体上发生过的事。”

  项诚一语不发,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怎么下去?”陈真探头朝深渊里望了一眼,说,“此路不通,还是折回去吧。”

  陈真看了眼表:“现在才一点,我们沿路下来用了三小时,现在再回去还来得及。”

  “爬下去。”项诚说,“现在回去,路也会被意外封住。”

  峭壁上只有几块突起可供落脚的岩石,看准了跳没事,然而一旦有偏差,就会粉身碎骨。齐尉掏出一张符,用打火机点燃,扔了下去,火光慢慢地下落,映出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个铁制的平台,那是矿井内直通高处的铁梯的一部分。

  对面的崖壁上,则有一个铁门。

  “爬吧。”周宛媛说。

  “不行。”项诚沉声道。

  “不要爬。”陈真也说,“锈蚀的梯子动静太大了。”

  “用法术降下去呢?”周宛媛说。

  “你觉得合适可以试试。”项诚答道,“不过在没出现敌人的时候,最好不要乱用法术。”

  项诚一语惊醒梦中人,迟小多也察觉到了这次实践考试里的某个潜规则,一路走来似乎是这样的。在没有怪物出现的情况下,如果想抄捷径而无节制地使用法术,就也许会引来麻烦。

  非战斗式的困难,需要在不使用任何法宝的情况下,用思考去攻破它。

  周宛媛也不再坚持,说:“那就听你的。”

  迟小多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项诚摊开手,掌中有捆妖绳。

  “系上吧。”陈真说,“鬼知道下面有什么,双保险总是好的。”

  项诚看了陈真一眼,便把绳子系在洞口的一个勾上,可达打头先下去探路,接着是齐尉,后面跟着项诚与迟小多,再后面是陈真……一行人缓慢下坠。

  “下面有东西……”迟小多贴在项诚耳畔,极小声道。

  “嘘。”项诚说。

  “你觉得它会醒吗?”迟小多低声说。

  项诚回头朝下望了一眼,听见呜呜的声音,似乎是风声,又仿佛是某种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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