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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弟呐。”郑衾说。

  “师父!”迟小多忙拍拍项诚, 让他起来, 自己要起身, 郑衾却以拐杖点住迟小多的肩膀, 示意他不用起来。

  郑衾问:“午饭吃了没有?”

  “没呢。”迟小多说:“等您回来。”

  郑衾点点头, 说:“进来吧。”

  郑衾带着两人进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迟小多朝项诚使了个眼色,项诚眯起眼,略一思考, 没有说话。

  仆人上了午饭,迟小多非常困,强自控制着不要打呵欠, 随意与郑衾聊了几句, 问他上哪儿去了,郑衾答道去驱委, 迟小多便识趣地没有再问。

  “你想给周茂国和林语柔求情, 是不是?”郑衾说。

  迟小多不敢开口, 看着郑衾。

  “不用这么怕。”郑衾乐道:“师父又不吃人。”

  郑衾摘下墨镜, 龙瞳内敛, 看着迟小多的双眼,说:“这样罢, 午课后,师父去睡会, 傍晚你陪师父去市里走一趟, 我看你成天呆在这儿也挺无聊的。”

  迟小多心想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忙自点头。

  当天的午课,迟小多简直整个人都要斯巴达了,一晚上没睡,困得要把脑袋磕在茶盘上。幸而郑衾并没有注意到他,简短地授课结束后,就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迟小多趴在桌上,睡得流口水,一个小时后是陶然叫醒了他。

  “我总觉得他知道了。”迟小多回房,和项诚抱着睡午觉,项诚一身汗水淋漓的,也不洗澡就上床了。

  “朝好处想。”项诚说:“他说不定是觉得昨晚你被我弄得一晚上没睡成。”

  迟小多哭笑不得,靠在项诚怀里,两人睡了会。

  傍晚郑衾让陶然亲自开车,载着他们回了北京,在灵境胡同对面的一家酒店式公寓里住下。

  弟子们忙前忙后,像搬家一般,带来了不少书籍以及施法材料,房间非常宽敞,迟小多和项诚住一间,郑衾自己住一间。

  陶然在地上给项诚画法阵,郑衾坐在轮椅上,看着对面的灵境胡同,一切如常。

  “师父怎么突然想搬这儿来了?”迟小多说。

  “老了。”郑衾说:“喜欢热闹。”

  夜里,灵境胡同一片黑暗,郑衾说:“你用龙瞳看看外头?”

  迟小多用龙瞳望出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光罩,罩着一栋高楼,四处虹光闪烁。当即明白到郑衾在看驱委。

  “你俩早点休息罢。”郑衾说:“师父老头子,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

  迟小多把郑衾送到门口,关上门的一刻,两个人都有种脱出囚笼的感觉。

  “他是不是发现咱们把陈真放走了。”迟小多说。

  “别疑神疑鬼的。”项诚开了瓶洋酒,倒了点在杯里,说:“他要时常来往驱委,来来去去的,三个小时车程不方便,才把咱们带在身边。”

  是这样吗?迟小多总觉得郑衾话里有话。

  然而接下来,一切却很平顺,郑衾甚至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陈真的事,也没有人联系他们。

  北京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迟小多每天到郑衾房内去学九华门的咒法,项诚则修习运用真力。陈真、可达、齐尉几人就像消失了一般。迟小多记得陈真提到过,按兵不动,等待他们的通知,便在忐忑之中度过这段漫长的日子。

  每天在郑衾的面前,迟小多都提心吊胆的,幸亏只有一小时的午课,而回到房中后,与项诚在一起的时间则是最幸福的。

  直到某一天,郑衾说:“教你的,这些日子里都记得差不多了?”

  “大概能记得。”迟小多说:“要考试了吗,老师?”

  “那倒不用。”郑衾答道:“你去把七宝菩提树取下来。”

  迟小多有点紧张,陈真先前的嘱咐,就是让他把七宝菩提树偷到手,而郑衾从不离身的拐杖,此刻便放在房间角落里。

  迟小多双手捧着拐杖,递给郑衾,郑衾看也不看,说:“很重?”

  “是有一点。”迟小多说。

  郑衾说:“把一头驻在地上。”

  迟小多依言施为,他比郑衾高了个头,不得不稍微躬身,拐杖就像能感应到他的身高,渐渐地长高了点。

  “默念我教给你的咒文。”郑衾说:“把法力注到七宝菩提树里去。”

  “咒……咒文?”迟小多茫然道:“您没有教过我什么咒文啊。”

  “在阿尔山那会教给你的。”郑衾说:“一个符,怎么?忘了?我倒是觉着你没忘。”

  迟小多:“……”

  郑衾笑着说:“来罢,师父知道你这些年里功课可没落下。”

  迟小多确实会经常温习郑衾教给他的那个符,可是在那么久之前,郑衾就已经动了收徒的念头吗?

  迟小多闭上双眼,符咒在眉心轮间旋转,一股力量沿着手臂,注入了拐杖中,拐杖亮起蓝光。

  “成。”郑衾答道:“就这么着,记清楚了。”

  “记得了。”迟小多说。

  郑衾接过拐杖,说:“以后师父不在了,你就这么用它。”

  迟小多已经有点糊涂了,他总觉得郑衾很好,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真的背叛他。

  这天晚上,盛夏来临,外面静悄悄的,天气闷热,项诚调节空气湿度,听迟小多说了白天的事。

  “如果不是陈真。”迟小多说:“我都快以为他是真心的了。”

  “你很喜欢他。”项诚如是说。

  “嗯。”迟小多点头,自己从小就在外婆身边长大,没怎么感受过父辈与祖父辈的关怀,郑衾这么耐心地对待他,他是很感动的。

  一些事刚开头时不习惯,总觉得来得太离奇了,然而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令人习以为常起来。

  项诚说:“你觉得他真的会帮助咱们吗?”

  “我认为会的。”迟小多点头道:“我不知道郑老师……师父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一定会启动那个分魂法阵。”

  “为什么?”项诚答道。

  “直觉。”迟小多说:“他连分魂法阵都教给我了,让我协助他。这个法阵的原理,是让魂魄暂时离开身体,化为纯粹的原始能量,这种能量,就是天地脉中的造化之力,称作‘混沌灵’。”

  “分魂,只是分离出你的巴蛇妖魂,在巴蛇化作混沌灵后,魔种就不能再寄居在巴蛇的体内了,就像水和油会分离出来。”

  “我明白了。”项诚说:“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魔种就能被抽走。”迟小多说:“巴蛇的妖魂也会被洗成原始能量,相当于被格式化了。把魔种取走后,再逆转法阵,巴蛇的魂魄就会化作纯粹的能量,回到你身体里。”

  项诚道:“我们现在能用这个法阵吗?你来操纵,加上陈真协助。”

  “不。”迟小多说:“这个法阵非常的危险,因为任何人或者妖怪,一旦进入法阵,控制不好,就会被法阵给格式化了。”

  “会忘记过去吗?”项诚答道。

  “不止。”迟小多说:“过去,现在,甚至忘掉所有正在做的事。所以你的人魂必须留在阵眼处,这是一个风眼式的安全区,一旦离开,会被洗成白痴。”

  迟小多画了法阵的简图,说:“要控制法阵,就要站在这个位置。”说着在法阵的内部,上方勾了一个圈。

  项诚:“既然进去以后会忘记所有的事,又怎么控制呢?”

  “所以只有我们能控制。”迟小多说:“因为我和老师都有龙魂。就像你的巴蛇妖魂一样,属于寄居在体内的第四魂。”

  “我明白了。”项诚说:“他站在法阵外面,分离龙魂,用龙魂进去操控法阵。”

  “嗯。”迟小多答道:“就像用一个机械臂,伸进危险区域里。这是法阵的原理。”

  “很聪明。”项诚说:“果然还是需要降妖师这个职业的。这种法阵无论是谁都想不出来。”

  迟小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项诚又说:“换成你来操控的话,把握有多大?”

  迟小多说:“法阵的强度取决于魔种对巴蛇的控制力,蛇魂的力量非常大。它是地脉之灵,是不会甘愿被洗成原始力量的,所以在它被洗掉蛇魂的过程中,一定会剧烈地挣扎,要逃出去,或者攻击法阵操纵者。”

  “蛇魂失控的话,很可能会引发法阵的爆炸,爆炸会波及到更多的地方,所以……一旦情况不对,师父就会分离出自己的三魂七魄注入进去,一点一点的,去协助法阵稳定下来。”

  “失去一魂,勉强可以支持。”迟小多说:“失去两魂的话,就非常非常危险了,三魂尽失的时候,我就得补上,但是我不太会操控鸱吻的龙魂,所以……嗯……”

  “懂了。”项诚答道。

  可能的话,迟小多当然愿意操控法阵,但这是他能力以外的,一旦全交给自己,反而容易引起更麻烦的后果。

  晚上他与项诚并肩躺着,都睁着眼睛,睡不着。

  “怎么啦?”迟小多看到项诚起身。

  “透透气。”项诚关了空调,起身去开阳台的落地窗,闷热空气裹着夏意涌了进来,项诚站在窗前,深深吸了口气。

  迟小多知道通常项诚这么做的时候,也许就是有一些重大决定,想不清楚。

  他走上前去,从背后抱着项诚的腰,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背上。

  一只小动物突然爬上阳台栏杆,注视着两人——那是陈真的貂。

  迟小多:“……”

  夏夜的北京,胡同里有不少人搬了竹床出来纳凉,一街之隔,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空调震天响与鱼龙混扎的住宅区,感觉就像两个世界。

  陈真、与齐尉在一间出租屋内,陈真从老旧的破冰箱里取出冰啤酒,递给项诚。迟小多站在阳台上,探头朝下看,楼下就是他和项诚初来北京时,陈真给安排落脚的出租屋。

  “这里以前整栋楼都是我们家的。”陈真说:“但没人知道。”

  “我说呢。”项诚道:“怎么给安排这么个地方。”

  “暂时当做咱们的据点。”陈真说:“我观察了郑衾很久,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你们身上,晚上入夜以后,也从不过去找人,所以如果没有意外,咱们就定在这个时间点来交换情报。”

  “首先得联系上曹斌。”陈真说:“把人一个一个找到。”

  外头有人敲门,可达说:“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周宛媛的声音不耐烦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周宛媛进来,可达锁上门,陈真说:“好了,特别行动组正式成员,协力成员以及家属基本都到齐了,现在开会。”

  迟小多:“……”

  “分析一下我们目前的形势。”陈真说:“根据轩何志同志的表现,以及与乔阎,郑衾等人的裙带关系,我提议将他开除出组,大家有没有意见?有意见的可以举手,说说自己的看法。”

  没有人说话,陈真于是把轩何志的表格拿出来,放在桌上。

  项诚:“老佛爷呢?”

  陈真:“下落不明,已经找了将近一个月,毫无所获。”

  项诚朝周宛媛道:“你爸呢?”

  周宛媛答道:“醒了,但没法行动,只能卧床。”

  迟小多说:“他没事吧。”

  周宛媛:“很麻烦,现在要死要活的,估计一段时间都下不了床了。”

  可达担心地说:“什么情况?”

  周宛媛:“痛风。”

  所有人:“…………”

  “整合一下情报吧,首先是你那边。”陈真说:“周宛媛先汇报。”

  “我爸当年没杀你妈。”周宛媛面无表情地说。

  “这个不重要了。”项诚答道。

  “不。”周宛媛说:“当年的事一定要说清楚,你们自己说吧。”

  周宛媛开了个facetime,朝周茂国拨号,那边很快就接了,显然周茂国一直在等着。

  “哈喽——”迟小多朝屏幕里挥手。

  周茂国的头发白了很多,神情疲惫,点了点头,陈真道:“周老师。”

  “项诚,你在吗?”周茂国说。

  “在。”项诚道:“说吧。”

  众人识相起身要离开,项诚却道:“都坐着吧。”

  “你的眼睛像你妈妈。”周茂国说:“眉毛像你爸爸。”

  项诚没有说话,喝了口啤酒,若有所思地看着周茂国。

  “我和你爸认识,是在一九八一年,三十六年前。”周茂国半躺在床上,穿着睡衣,迟小多第一次看到很有精神的周茂国这么打扮,突然就觉得他其实也是一个平凡的人。

  每次在驱委见周茂国时,这个老男人都打着领带,身穿正装,一副领导的派头,而现在仿佛老了很多。

  “那年改革开放刚刚启动。”周茂国说:“驱委成立了南方调查小组,我担任的职位是小组书记,随小组前往湖北、湖南、广东和福建省。在湖北因为尸族的一个案子,认识了项建华。”

  “认识以后,才发现周家与项家,自古以来就有着联系,这个联系要追溯到先秦时。”周茂国说:“你父亲非常的聪明,也很有勇气。你就像你父亲一样,敢于挑战一切的权威与困难。”

  “你就是这样的。”迟小多笑着说:“我有时候完全不知道你和妖怪的实力,但是不管你挑战什么大妖怪,感觉你都能赢。”

  项诚看了眼迟小多,牵着他的手。

  “从那以后我就和项建华一直保持着联系。”周茂国又说:“他会把湘楚地区的一些民间情报提供给组织,由我判断,和他打交道的,都是非常厉害的大妖怪,我也很希望他能到驱委来任职。”

  “当年的驱委不像现在。”周茂国仿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回忆里,片刻后说:“不,可以说也像现在,充满了年轻人,做事也很有干劲。”

  一九八四年,他朝我发来了一份电报。”周茂国说:“告诉我,他在巫山发现了一件特异的事。”

  “每一次我们的电报、信件往来,都是谈论一些特异的事。”周茂国说:“巫山之灵、僵尸、百鬼夜行……他接触到的案件,都是一层叠着一层,一环扣着一环,那个时候驱委没有现在的资源,许多案子,只能搁后,或是让它沉底。”

  “但是那一次,他在电报后附了另一句话。”周茂国说:“电报一直保存在我这里,我交给宛媛,让她带给你了。”

  周宛媛递给项诚一个信封,项诚拆开,里面有两张发黄的照片,以及两份电报。

  电报很长,末尾有一句:“可能谈对象,一叙。”

  照片里有一张是周茂国和项建华、姚姬抱着项诚的合影。

  “照片可以给我吗?”项诚说。

  “原件给你。”周茂国说:“我已经扫描下来了,希望你不介意。”

  “不介意。”项诚答道。

  “当时案子非常的多。”周茂国颇有感慨道:“十年文化浩劫,□□……抗战和解放战争后的几十年里,怨值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实在无暇抽身,驱委也对魔的踪迹异常敏感。”

  “再后来。”周茂国又说:“建华说,他要结婚了,邀请我过去,婚礼只请了很少朋友,和村子里的一些人。”

  项诚答道:“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妈妈的身份了吗?”

  “不,我不知道。”周茂国说:“确切的说,她是神明,她与巴蛇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妖,什么是妖,什么是神,其实在自然界里并没有非常明显的分界线。譬如说上古图腾里,力量强大的‘兽’,往往被当成神明顶礼膜拜,苍狼与白鹿就是最好的例子。”

  众人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周茂国的话。

  “我感觉到姚姬的身上有异常的力量。”周茂国说:“你爸爸知道瞒不过我,他告诉我,姚姬是大山里沉睡的灵女。”

  “我说,兄弟,这事儿你问我,我也没辙。”周茂国一边回忆一边说:“你真的喜欢呢,就先处着。我在你家里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你的妈妈已经怀孕了。”

  周茂国看了项诚一眼,又说:“婚礼当天晚上,你的妈妈找过来,告诉了我一件事。”

  项诚:“关于我的身份?”

  “正是。”周茂国点头道:“她在害怕,怕生下来的你,会出现什么状况。我说,不要担心,许多事情的出现,自然有它的道理,说不定你的孩子,正是天意。但事实上你的出生非常凶险,因为我们都不清楚你妈妈的身份。”

  “回北京之后,我还是把这件事报备了上去。”周茂国说:“人与妖结合的后代,在历史上只有两个可能:一、自然流产,无法出生。二、力量强大的混血。老佛爷刚刚接管驱委,她对此给的意见是‘跟进观察’。”

  “几个月后,你父亲到县城里,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起个名。”周茂国说:“当时驱委知道这件事的几个人都非常的紧张,老佛爷甚至认为,你根本不可能被生下来。但我们对巫山之灵的情报所知甚少,甚至不知道你母亲的来历。”

  “而根据姚姬的自述,她也想不起绝大多数的事情了。”周茂国又说:“直到她第一次被胡新阳带走,我们才觉得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简单。”

  “老佛爷当时正在调查圣地。”周茂国说:“她在唐古拉山的圣地祭坛上,见到了妖族的圣女,根据我们多次对比,确认就是姚姬。我犹豫是否去告诉你父亲,以及在你身上,有没有妖族的灵力遗存。”

  “天魔每隔一千年一个轮回。”周茂国叹道:“在当时,我们对圣地的信息了解实在太少,宛媛回来后,已将姚姬留在祭坛上的话转述了给我,方知当初一念之差,竟是犯下如此错误。”

  “老佛爷从圣地内获得消息。”周茂国说:“经过我们的分析,以及你父亲的报告,我们认为她每一年里,都会回来看你一次。那个时候,你的父亲身体出现了少许问题。”

  “没有。”项诚说:“只有一次。”

  “在你生日的那天。”周茂国说:“她都会回家来,只是大部分时候,你都不知道。”

  项诚:“……”

  周茂国又说:“于是老佛爷决定利用你和建华作为突破口,和你的母亲试着谈谈。她把我从建华那里得到的一件你的衣服带着,在圣地交给了姚姬。”

  “但是姚姬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周茂国说:“她已经非常地激动了,被胡新阳控制住,她不是问你过得好不好,而是直接攻击了老佛爷,接着,她私自离开了圣地,回来看你。”

  周茂国说:“我马上去通知建华,但是你生了一种怪病,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病。”

  项诚说:“天魔种。”

  “是的。”周茂国点头道:“现在明白了,血魔在唐古拉山施法,要让姚姬开始孕育魔种,这种法术对姚姬不起作用,因为魔种已经被转移到你体内了。”

  “血魔施法催化,远隔千里之外,你的魔种将会受到感应。”周茂国说:“也幸而离得足够远,你才逃过了这一劫。”

  “接下来姚姬回到了巴山。”周茂国说:“我们想强行留下她,但她已失去了理智……于是就有了巴山之战。”

  “巴山之战中,姚姬想把你带走,最初我们的推测是带你回圣地,让你成为妖,姚姬死后,我们错误地判断了局势——误以为所有的威胁都已被解除。老佛爷决定继续观察。”

  “再后来。”周茂国又道:“建华去世了,据老佛爷的推测,是因为长期与姚姬一起生活,他的体内有蛇毒,因为在姚姬与他相恋时,姚姬体内还残余着巴蛇的绝大多数力量。”

  “而在她临死之时。”周茂国说:“她认为你的父亲背叛了她,她催动了这种毒素。”

  项诚点了点头,周茂国说:“信封里面还有一份病情报告,建华在巴山事件后,来过一次北京,病情是一种生物毒素渗入血液。”

  “我看到了。”项诚答道。

  “很好。”周茂国说。

  两人彼此沉默了几秒,最后周茂国说:“我与建华一同经历过生与死,是过命的交情,没能维护我最好朋友家庭的完整与幸福,是我一生中最遗憾的事。”

  项诚抬头,看着通话里的周茂国。

  “在你来到北京时。”周茂国又说:“我想把过去的事说清楚些,但老佛爷坚持认为你在理性上能理解,但是感情上仍然无法接受,因为仇恨就是仇恨,有再多的原因,也是仇恨。不如让你当一个普通人,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为此造成的一切。”周茂国平静地说:“叔叔很抱歉。”

  又是数秒的沉默之后,项诚答道:“没有关系,已经过去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仿佛松了口气。

  周茂国那边关了通讯,陈真拿着啤酒罐,项诚沉默地拿起易拉罐,与他碰了碰。

  “下一个环节。”陈真说:“谈谈你们那边的情况吧。”

  项诚看着手里的旧文件,迟小多知道他又在想静静了,便主动道:“我来说吧。”

  迟小多根据自己的整理,说了这几个月以来,郑衾的表现。

  大家都安静地听着,迟小多说完了详细经过,陈真缓慢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陈真眯起眼,喃喃道。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迟小多说:“却实在想不出,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已经发现陈真失踪了。”项诚从旧文件里抬起头,把文件放回去,说:“这是一定的。”

  “是的。”陈真说:“这也是我对他的第一个试探,他没有对我的失踪采取任何对策,原因只有两个:一、把我放走,也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二、他是确实认为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项诚道:“或者一二兼有。”

  陈真与项诚对视,目光互相移开,迟小多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一定在密谋什么事,或者说,就像乩仙案一样,他俩心里知道,但是都不吭声。

  陈真点头,说:“那么,我们就只好像乩仙案一样,随机应变。”

  可达说:“噢,别再来这招了。”

  陈真想了想,说:“先说我们的计划吧,剩下的随机应变,我一直觉得咱们运气是很好的。或者说,邪不胜正。”

  齐尉道:“陈真,这一次的麻烦要严重很多。”

  “嗯。”陈真说:“是我就任以来,处理过最严重的麻烦……不过还有希望,至少郑衾那边,认为他是十拿九稳的。通常一旦敌人这么想,就离咱们的胜利不远了……”

  “……首先我提议把行动的时间点定在鬼夜,不要提前下手。”陈真说:“郑衾不会提前对你们下手,我们也不该对他提前下手。”

  项诚说:“提前的话,成功率会大很多。”

  “但是。”陈真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就再没有人能为你分魂了。”

  众人沉默,陈真说:“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分魂仪式成功,在那个时间点开启行动,否则哪怕提前下手干掉了郑衾,对我们来说仍是于事无补,对了,小多……”

  “帮我找一下驱委的平面图。”陈真突然对迟小多说:“就在房间里。”

  迟小多起身去房里拿平面图,项诚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小多离开的背影。

  “在哪里?”迟小多说。

  “衣柜里面!”陈真答道。

  迟小多拉开衣柜中间层的抽屉,里头堆放着不少东西,找了好久,才抱着平面图出去。

  数人正在说话,迟小多出来的时候,短暂地停了一会。

  “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吗?”迟小多问。

  可达在桌上铺开平面图,没有人说话,陈真想了想,说:“计划可能还要修改。”

  “有吃的吗?”项诚说:“我给你们做点。”

  “冰箱里没东西了。”陈真说:“你是主力,不要忙着做宵夜了。”

  迟小多主动道:“我下去买点烧烤,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了。”

  齐尉起身道:“我陪你去。”

  陈真与项诚又交换了个眼色,迟小多和齐尉出了门去。

  “你是不是很困。”迟小多朝齐尉说。

  “晚上有蚊子。”齐尉说:“没睡好。”

  两人在路边买了烧烤,迟小多见齐尉用的还是自己送的钱包,便笑了起来。

  齐尉也朝迟小多笑笑,迟小多说:“胖头鱼还好吗?”

  “还好。”齐尉说:“找了个在做建筑设计的男朋友,正谈着,好几次要给你打电话,你换号了,我说你暂时没空。”

  “钱包你还用着。”迟小多说。

  “当然。”齐尉说:“陈真也用着,大家都留着呢,特别行动组的队包。”

  迟小多哈哈大笑,齐尉在路边坐下,朝迟小多招手,两人并肩坐着,齐尉搭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等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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