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病房里(1)
有人把手伸了过来,牢牢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她记得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对她说,林海蓝眼角滑下一滴泪来,嘴里轻声喃喃着,声音太轻,以致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贺承渊低头把耳朵附在她的唇边,就听她喃声唤他的名字,“贺承渊,贺承渊,贺承渊。”
好像只要叫着她的名字,就能带来言不尽的安全感。
“安安还在那里……”林海蓝陡然大幅度动了一下。
贺承渊连忙按住她,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她也被救出来了,没事。”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林海蓝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贺承渊从病房出来,卓樊还等在外面。
“贺总,不如我找人在这里陪着,你明天还要飞新加坡,还是……”
“不用。”贺承渊淡淡地打断了他,“把新加坡的会议延迟。”
卓樊沉默了几秒,在对上贺承渊的眼睛时无奈地耸了耸肩,“好的,我会通知下去。”
等卓樊离开,贺承渊没有马上回到病房,而是靠在墙上,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
这时,离他不远的一个病房门咔哒打开了。
深夜里住院部极为安静,这一声便显得格外突兀,贺承渊缓缓望去。
高锦恒皱了皱眉,也看向贺承渊。
四目相对,波澜不惊,又像有什么波浪隐藏在看似平静的水平面下。
姚火从拐角走过来,一眼就看到对视的两个男人,脚步不知为何就缩了回去。
直到高锦恒回头带上病房的门,又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贺承渊,迈开长腿离开,姚火才走过来。
“他三更半夜在医院做什么?谁住院了。”姚火自言自语地嘀咕。
贺承渊黑眸微眯,视线落在高锦恒出来的那个病房上,那眼神让他看起来像一头精明的狼,敏锐地察觉到一些高锦恒不想为外人道的东西。
他并没有错过高锦恒那一瞬间虽然短暂但掩饰性的神情。
“怎么还不醒?”
“她被撞伤了头部,有短暂的昏睡不醒是很正常的。”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林海蓝迷蒙中好像时不时听见断断续续的对话,但脑中混沌着,也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蹙了蹙眉,她慢慢睁开眼,一眼望见雪白的天花板,仿佛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让她刚睁开的眼一下子又紧闭起来。
“亲爱的,你醒了?”姚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扑过来急急地问。
闻言,随医生一起出去的贺承渊也已走了进来,他回到病床边的时候林海蓝正巧又动了一动。
但她看起来还处在茫然的状态,眼睛睁开一条小小的缝,乌黑的瞳仁只露出了一点点,似醒未醒地怔怔望住上方的英俊脸庞。
“醒了?”贺承渊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右手放在她脸颊上,指腹轻轻滑过她的肌肤。
林海蓝仍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仰躺着,头略微偏了偏,安安静静地,又迷迷糊糊地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不动。
她好像看见自己一直在一个布满荆棘的森林里不停地奔跑,带刺的荆棘毫不留情地割伤她全身的皮肉,越往前跑,割得越深越痛,她拼命地咬牙忍着,以为只要忍着从这片残忍的森林里跑出去就会看见希望,但她没有,在她终于被伤得体无完肤时,她忽然身体一轻,一脚踩进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地,顷刻间就被缠住了脚步,大半个身体深深地陷入。
于是她慌不择路地挣扎,可越挣扎,她就陷得越深,她拼命地想要呼救,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对她伸出援手,他们只会在岸上噙着轻蔑的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吃人的沼泽一寸寸地吞没。
忽然,她的手臂上多了两道巨大的力量,那是谁的手,猛地把她从沼泽地里拽了出来。
是谁的手?
林海蓝的视线蓦地往下移动,定定地看着把自己的手捧在手心里的大手。
“我再去叫医生来看看。”姚火看着她那副模样,轻轻地咳了一声,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溜了。
明媚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窗户照射进来,投在他的脸上,林海蓝的目光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丝颓废,下巴上青色的胡渣仿佛在告诉她,她昏睡的时候他休息得并不是很好,或许并没有休息,因为他墨黑的眸子上可见明显的血丝。
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沉静,又分明有难以言喻的温柔流泻出来。
“头还痛吗?”贺承渊瞧着她身体不动,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来转去地看,不由地沉声笑了笑,轻声问。
“贺……咳……”林海蓝一开口就猛地皱了下眉,喉咙里干涩得发疼,像被砂纸狠狠磨过一样。
贺承渊也没有多说,直接在床头拿了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水,然后把她扶起来,喂给她喝。
林海蓝接过来,下一瞬又手一松,险些把水杯摔了。
贺承渊瞬时把水杯接到自己手上,抹掉溅在她手背上的水珠,“你睡了两天半,身体可能麻痹了。”
说完,不等林海蓝低头看自己的手,她的下巴就被捏住,只见贺承渊含了口水,俊脸瞬间在她面前放大。
他伸出右手绕过来扣住了后脑,下一秒,他的唇贴到了她的唇上。
林海蓝下意识地避了下,一口水全喂到了她的嘴角,透明的液体沿着两人的下巴流下来。
“这是医院……”林海蓝说完,就发现他那双黑沉的眸子始终没从她的脸上挪开,眼眸的颜色比方才还更深了许多,沉静的表面下,仿佛有两簇火苗在跳动。
她被盯得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都泛起了红晕,嘴唇刚刚一动,贺承渊就又含了一口水凑过来,掌住她后脑勺的力也大了更多,紧接着,一口甜滋滋的温水就流进了她的口中,伴随进来的还有他的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又快速退了回去。
放下水杯,他俨然又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道貌岸然!林海蓝抿了抿唇,赌气般瞪了他一眼,重复了遍,“这里是医院。”
贺承渊的眉毛很轻微地一掀,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说,“那又怎样?”
非常嚣张!
林海蓝被噎到了。
贺承渊拍了拍她气鼓鼓的脸蛋,淡淡道,“两天前滨河大厦突然发生坍塌,压垮了周边的建筑,你的头被撞到,失血过多,并不严重,不过担心你醒来会有脑震荡的反应,所以还需要继续住院。”
林海蓝抬手想摸一下头顶缝针的地方,却被贺承渊及时捉住了手,警告地瞪了眼。
林海蓝讪讪地扁了下嘴。
她不说话,他也没有出声。
两人十指交握,就那么坐着,明明很沉默,气氛却一点儿也不尴尬,空气中仿佛氤氲着一种叫做温情的东西。
直到林海蓝骤然想起一个关键词,她诧异地抬眸望住贺承渊,“你刚才说突然坍塌的是……滨河大厦?”
贺承渊静静地看着她,墨色的眸光诡谲地一闪,点了点头道,“是。”
“是事故还是人为?”
“暂时认为是事故。”贺承渊慢悠悠地开口,“之后会有专案组调查。”
林海蓝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她的脑海里立刻想到了刘瑞丰等人,他们正在背后合伙算计高锦恒,现在高氏已经针芒在背,如果再出一件大事……
她不可能记错,滨河大厦的开发商就是当年的高氏。
而贺承渊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但他似乎无心和她提起,林海蓝想了想,也就没有刻意提起。
她扭头在床头的柜子上找了找。
“找什么?”
“手机。”
“送你过来的时候没有见到。”
“哦,那应该是落在出事的地方了。”林海蓝懊恼,却突然被拉住了手腕,然后,她的手心里被放进了一支白色的手机。
“这是什么?”她讶然抬眸,明知故问,只是面对对面看似漫不经心的淡笑就连耳朵尖也热了起来。
贺承渊的指尖像是不经意地挠过她的手心,正好有电话进来,他理所当然地带着点命令的意味道,“以后就用这个!”
说着,起身接电话去了。
林海蓝瞄到他手上的那款黑色手机,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白色手机,默默地吐出两个字,“闷打。”
她唇边噙着浅浅的弧度,心情不错地用指腹划动着屏幕,看到快捷键第一个存的名字是“承渊”两个字时,她很是一愣。
她记得当初王博想入室行凶时她想按8快捷键打给保安,结果不小心按到了9,很长一段时间,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连保安在她手机上的位置都要超过贺承渊。
直到后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做法,等同于。掩耳盗铃。
明明掩盖不住的东西偏偏想尽法子掩盖,自欺欺人。
承渊,她情不自禁地轻轻唤了一声,随即就蓦地涨红了脸。
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让她产生了一点点战栗般的激动,连情窦初开时都不曾体验过这样的微妙情绪。
贺承渊打完电话一转身就看见她捧着手机像得了什么宝贝礼物的小女孩儿似的盘着腿在床上笑嘻嘻地左右摇晃。
他走过去,慢条斯理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海蓝不知道他耳朵这么好,心里一惊,故作镇定地摇头,“没有啊。”
贺承渊高大挺拔的身体就俯了下来,头低下,那双素来不露情绪的黑眸盯着她因为撒谎滴溜溜乱转的眼,呼吸间浓烈的鼻息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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