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

　　晚上六点多就吃完了饭，家人坐在一起，桌上摆上水果瓜子糖，准备看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

　　96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有很多精彩的节目，潘长江的《过河》，蔡明的《机器人趣话》，赵丽蓉的《打工奇遇》，赵本山的《三鞭子》等等在后来的许多年都在重播。

　　生动，有趣，意喻。

　　家人都在笑，杜玥也笑，只是好像的确是在以后的日子看的相声小品太多，眼光高了，也觉不出太好笑。

　　只是嗑瓜子的感觉还真是好，磕完一把又一把，没一会儿脚底下踩上去就“哗哗”作响。

　　八点半过后，家里的电话就开始响。

　　滨城的，晋城的，杜总，爸爸的同事，妈妈的同事，杜彪的，还有杜玥同学的，一直到十点就没停。

　　这还是家里的电话第一次这么紧张。

　　好不容易等爸爸再一次挂上电话，杜玥过去抓起电话拨了熟悉的号码出去。

　　爸爸在旁边看的意味深长。

　　杜玥眨巴着眼睛只当作是没感觉到，还笑嘻嘻的说，“五分钟，就五分钟。”

　　爸爸指了指表，意思是一分钟都不能多。

　　杜玥赶紧的点头，这时候话筒那边接通了。

　　“喂，新年快乐！”杜玥说。

　　那边徐徐低语，“新年快乐。”

　　“多亏打通了，你是不知道今儿我们家的电话可忙了，刚才闲下来，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这电话还轮不到我呢！”杜玥说。

　　电视里还响着联欢晚会的热闹，可杜玥的声音还是很清楚的传到爸爸的耳朵里，爸爸瞥杜玥，“瞎说什么呢，别忘了给人家大人问好。”

　　杜玥爸爸声音响亮，隔着电话也能听得见。

　　杜玥还没开口，常子腾先说，“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还有我的走忙，没来得及跟伯父伯母告别，等下次有机会请伯父伯母吃饭。”

　　“好。”杜玥回头把常子腾的话转达了。

　　杜玥爸爸听着很高兴，看人家孩子多会说话，都不用家长嘱咐。

　　杜玥爸爸没说话，可杜玥从自己爸爸的脸上也能看出来爸爸想什么，叹了声自己爸爸的记忆还真是差，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常子腾配不上自己了么？

　　“我也祝伯母伯母身体康健，东行吉祥，南走顺利，西出平安，北走无虑，中有健康：左逢源，右发达，前有福星，后有菩萨：内积千金，外行好运！祝春节快乐！”杜玥一口气说出来。

　　常子腾失笑，“哪儿来的这么多词儿？”

　　“情之所至。”杜玥说的理所当然。

　　“呵……”

　　“咳，我爸在呢，怎么也得表现的我比你更懂事点儿吧！”杜玥捂着话筒说。

　　电话那边停顿了片刻，“我知道了。”

　　如果他的父母不反对，他说的应该就是“我会转达”。

　　杜玥眼里闪了闪，说：“今儿你们怎么过的？明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电话另一头，优雅静谧的屋中，常子腾手心攥了攥，转头窗户外面正堆雪人的几个兄弟姐妹，“跟你家一样，聚在一起吃了个饭，这会儿他们正玩儿雪呢，明儿也是各家的拜年，然后……”

　　声音缓缓，如清泉轻漾，让人沁软。

　　窗户外面。

　　胖乎乎的雪人已经堆起来，旁边明传成往窗户里面瞧过去，正看见常子腾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看。

　　明传成嘴角勾起来，反手把一个雪球扔到了雪人对面关小兮身上。

　　裹的像是小熊一样的关小兮吓了一跳，差点儿把雪人的脑袋给推下去，“三哥……”

　　“看那边。”明传成扬了扬下巴。

　　关小兮看过去，“二哥打电话啊，怎么了？”

　　明传成叹了声，陆老大不在，真是连找个帮手都这么费劲。

　　“你看小茉莉在不在？”明传成说。

　　关小兮转头四顾，“咦？刚才不是还和咱们一块儿吗？”

　　忽的，关小兮看到某个窗户闪过一个窈窕的身影，眼珠子一下子瞪得大大的，“那那个，是是……”

　　“嘘！”明传成捂住关小兮的嘴，“走，跟上。”

　　*

　　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走在上面丁点儿的动静也听不见，紧闭的房门口，精致的靴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

　　绣的细致如纱的衣裙寥寥无声，白嫩的耳朵贴向房门口。

　　隐约有声音传出来。

　　耳朵正要再度贴近，房门猛然拉开。

　　女孩儿一滞，紧跟着笑逐颜开，“二哥，伯母教我来喊你。”

　　“有事？”常子腾微垂着眼睑，锐利的目光落在方茉莉的身上。

　　方茉莉身上有些微的酒气，似乎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晃了下，这才摇头，“我也不知，二哥去了就知道了。”

　　“好。”常子腾说。

　　“那二哥我就先走了。”方茉莉笑着离开，或许是喝的稍微多了些，脚下有些踉跄，离开的时候差点儿撞在墙上。

　　常子腾睇了眼，门后的另一手放在耳边，“没事儿了，你也别太累了，过几天有得忙。”

　　那边说了些什么，挂断。

　　常子腾把手机放到怀里，瞥了眼左首的屏风，“出来吧。”

　　屏风那边寂静片刻，两个人冒出来，关小兮和明传成。

　　“二哥怎么知道我们在那边？”关小兮问。

　　“早看到你们的影子了。”常子腾说。

　　关小兮顺着常子腾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那边能看到光影的缝隙。

　　“二哥真厉害。”关小兮赞道。

　　明传成没理会关小兮，只看着常子腾，“二哥，小茉莉偷听呢。”

　　关小兮也赶紧的回神，“对对，我跟三哥亲眼看到的。”要不是三哥说，他差点儿忘了。

　　常子腾揉了下关小兮的小脑袋，“我知道。”

　　方茉莉身上有酒味，或许是想着被撞破了就拿这个为借口，却不知道正是这酒味让他早早的就发现了她。

　　明传成眼里闪烁，“二哥还真是能忍。”

　　“不，是放纵。”常子腾淡淡的说。

　　“为什么？”关小兮听着一头雾水。

　　明传成却已然明白过来。

　　“二哥已经告诉伯父了？”明传成问。

　　“……”

　　常子腾没说话，弹了下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迤然而行。

　　唐服飘逸，如风雅之姿。

　　明传成默默摇头。

　　不用说，肯定常伯父已经知道了。

　　凭方茉莉家里跟常伯母的关系，常伯父肯定说的特含蓄，还说不定连提都没提。

　　而常二哥又假装不知道方茉莉的所作所为，方茉莉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

　　别的不说，这才多久，连他跟小七都看了个满眼儿。

　　若再不收敛，过阵子这位茉莉姐姐岂不是连面子和里子都丁点儿不剩了？

　　到时候又怎么有脸面在常家待着？

　　啧啧，二哥真是无情。

　　**************

　　“轰——”

　　大年三十晚上十二点，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烟花绽放，整个湛清县县广场宛如白日。

　　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她一张张浅黄、银白、浅绿、淡紫、清蓝、粉红的笑脸，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似唾手可得。

　　整整十分钟的烟花璀璨明亮在湛清县上空。

　　这场跨年烟花是恰牌集团赞助的。

　　早五天就在湛清县的县电视台播出了消息，是夜，不知道多少人赶过来看。

　　别说是在湛清县，就是在恒川市也是头一次。

　　湛清县的新闻播了好几天，索性就放在了湛清县新闻联播前面足足一整年。

　　恒川市电视台也播出了，甚至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频道里都冒了个头。说是“县城小镇知名企业感恩，除夕夜烟花炫美夜空。”屏幕上还出现了恰牌集团的字样。

　　“噗——”

　　关小兮正看到对面电视上闪过的满屏烟花还有那个“知名企业”字号上显示的“恰牌集团”的字眼，一口水喷到对面。

　　“呀，找死啊！”一个女声高呼。

　　关小兮对面，一个比关小兮要大上两三岁的女孩儿一脸水。

　　关小兮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姐，我去找三哥。”

　　“不行，跟我玩完这局。”关小云拽住关小兮的胳膊。

　　这时候关小兮胳膊转缠如丝，眨眼躲过关小云的禁锢，紧跟着两只脚跳起来，在前面的桌上还有沙发上一踩一蹬，柔软的身子就像是翩飞的燕子从关小云的头顶飞过去。

　　关小云的脑袋跟着转了一百八十度。

　　“哇……”

　　自己弟弟练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姐，走了——”关小兮丢下这句话。

　　关小云才反应过这小子是跑了，可自己又是肯定追不上。

　　“啊——”关小云大叫了声，甩下手里捏着的黑子，转头看向桌上摆着的正下到一半儿的棋盘。

　　“靠，又输了。”

　　**

　　蜿蜒的廊阁如画，屋檐上，廊阁外积雪点点，关小兮就像是碧人儿在一片大红碧绿明亮中跑着。

　　前面的廊阁三岔口，关小兮直接往中间的廊阁跑过去。

　　没一会儿，就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外面瓷器镶嵌，大红的灯笼福字相衬，还在门口，关小兮就喊，“三哥，三哥……”

　　“啪——”

　　关小兮推开紧闭的门，“三哥，你看新闻了吗？我看到——”后面的话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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