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盖帅听到叫声转头, 惊得愣了愣。

　　谢天欣笑盈盈过来，说：“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大姑呢？”

　　盖帅说：“我们才到, 我妈在外婆家。”

　　谢天欣的眼神扫过袁沅, 脸上笑容不减：“你们是什么时候放假的？寒假放多久？”

　　寒假大学比高中放的早，开学又晚。盖帅回答后, 谢天欣嘟起了嘴，说：“唉，好羡慕你们, 可以休这么久!”

　　盖帅笑着说：“不用羡慕，过二年你们也能有这么长的假期。”

　　何玲玲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眼尾瞟见坐在沙发的袁沅, 心里的膈应又上来了, 皱着眉说：“你把袁晟带下楼去玩!”

　　袁沅抱起袁晟，“走喽, 我们去坐滑滑梯。”

　　袁晟破涕而笑, 小手往门口伸。

　　盖帅眼睁睁看着袁沅抱着袁晟出门，非常想跟着一起去, 但谢天欣正在问他学校的事。

　　袁沅抱着袁晟在小区的游乐场玩了会滑滑梯, 盖帅就找过来了, 一来就责怪说：“你太不够意思了啊!把我一个人丢那儿。”

　　袁沅说：“你想走还有人拦得住吗？”

　　盖帅哼了一声, 他想走自然没人拦，只不过有时候有些话说不出口。

　　袁晟从滑滑梯上溜下来, 被袁沅接住了, 格格笑起来。盖帅看了看周围, 就滑滑梯脚踏板转圈盘三项游乐设施，单调得令人发指。他问：“你们镇上还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袁沅还没回答，袁晟一口说：“有!”

　　盖帅乐了，逗着说：“晟宝会说话啦？”

　　袁晟得意了，又重重点头说：“有。”

　　袁沅笑着问：“是吗？那哪里？”

　　袁晟指着不远处小商店门口的儿童车叫唤一声。

　　盖帅捂了一把脸，袁沅笑起来，盖帅伸手向袁晟：“晟宝，我们去奶奶家吧？奶奶家有好多好吃的。”

　　袁晟把盖帅的手拍到一边，头往袁沅身上靠。袁沅也不想去黄三姑那儿，但袁兰来了。

　　黄三姑的家距离小超市不远，是一栋二层的小楼。袁沅到时黄三姑和袁兰正在准备年食，厨房里面除了平时炒菜的小锅还另架了一口大锅，锅里煮着卤菜。黄三姑喜欢孙子，给盖帅和袁晟各装一碗，碗里有卤蛋鸡腿。袁晟喜欢，看见了就流口水，盖帅则心里嫌弃，把鸡腿挑出来给袁沅。

　　黄三姑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孙女，而且这孙女最近给她十分长脸。她于是又装了一碗给袁沅。袁沅不感兴趣，瞅了黄三姑不注意，把碗里的东西倒了一大半给盖帅。

　　盖帅一脸郁闷，但机会已经没有了。空着手的黄三姑盯着他们：“快吃!这些鸡蛋都是我在老家找人收的土鸡蛋，比你们在城里吃的洋鸡蛋好多了。”

　　盖帅如同嚼蜡把鸡蛋和鸡腿吃了。袁海打了电话过来，得知袁沅和袁晟这边就没催促他们回去了。

　　大锅底下架着干材，厨房里比别处暖和多了，盖帅和抱着袁晟的袁沅坐在一条长凳子上，一个刷手机，一个给小孩讲故事。烧得红彤彤的土灶时不时噼啪一声轻响。

　　黄三姑问：“你们过来跟盖伟说过没有？”

　　袁沅眼尾瞟了盖帅一下，盖伟是他的父亲。盖帅的脸被火烤得红彤彤的，眉眼低垂专注在手机上。

　　袁兰回答：“没有，有什么好跟他说的。”

　　黄三姑指着袁兰说：“你就是这个脾气不好!你要是能跟他好声好气说，他能不着家吗？”

　　袁兰不吭声了，揭开锅盖，被薰了一脸蒸汽，眉眼模糊了。

　　黄三姑又说：“你别跟人家学闹离婚!男的就是那么回事，让他玩，玩几年年纪大了，玩不动了，自然就回来了。你只管把家里的钱看好就行了。你真要离了婚，那就中了那小贱人的招!”

　　柴火下的三张脸都被烤得红彤彤的，好像依旧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到了晚上，何玲玲也来了。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袁江一家人在团圆前赶回来了。放炮过后，袁家十几口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年饭，袁兰袁海袁江给老的和小的发红包，除了何玲玲有些不痛快外，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

　　新年祝福，袁中保和黄三姑自然是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小的四个就是学习进步，金榜题名之类。

　　何宝华笑着说：“我们家去年就有一个金榜题名的!来来来，大家一起祝贺她。”

　　她是看着袁沅说的这话，她话一说完，盖帅就乐呵呵鼓掌了，其他人慢了半拍后，也都鼓掌了。袁海惯常的黑脸被酒气薰得微红，难得露出了笑。

　　长辈都站着了，袁沅也站起来，跟何宝华碰了杯后，把手中的饮料喝了一口。

　　何宝华又说：“袁沅是姐姐，她开了一个好头，你们几个小的都向她学习哦。”又催促袁子翔：“子翔，快给姐姐敬一杯。”

　　袁子翔不情不愿站起来，“恭喜袁沅姐。”

　　何宝华笑着说：“还有天欣姐姐呢？”

　　袁子翔倒了半杯饮料，又敬谢天欣。

　　谢天欣早就不自在了，但周围这么多人，她还是站起来，跟袁子翔碰杯。

　　何宝华笑着说：“天欣啊，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啊？”

　　她这句话本无歧义，往年这时候说过。众所周知谢天欣的成绩比袁沅还好。但今年谢天欣就有点罩不住了。她想跟往年一样表现的高兴，但心里却一片灰暗。

　　何宝华素来会看脸色，一见她这样，就没继续问了。但袁兰好奇呀。报了几万块钱的补习班呢。

　　“天欣，你期末考试考得咋样？这次又是第几名呀？”

　　袁沅感觉要糟糕了。谢天欣的头已经低下去了，腿在细微发抖。偏偏坐在她旁边的何玲玲一点知觉都没有，还在催促等：“你大姑问你话呢!考得咋样？”

　　谢天欣的声音堪比蚊子：“……我没考好……”

　　何宝华安慰说：“嗨，高中的学习就是这样的，刚开始有起有伏，到高二高三就好了。你的基础扎实，偶尔的起伏不要紧，很快就会赶上并且超过其他同学的。”

　　何玲玲就觉得这话不中听，她女儿一向都是前几名，还用得着“赶上”其他同学吗？

　　“问你考了多少名!是多少名就是多少名，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她说着眼尾微一眯扫过袁沅---即便是再差，也比这个考得好吧？

　　谢天欣的头恨不得要低到桌子下去，连袁兰都察觉到了。可何玲玲却依然没感觉。这个问题，她老早问谢天欣了，但谢天欣就不告诉她，问多了就发脾气，撕书拍桌子。

　　这次饭桌上，那么多人看着，先前袁沅被夸到天上，她就心里很不爽了，这次干脆逼问袁沅：“你呢？你考得咋样？及格了没有？天欣的成绩你知道吧？她多少名？”

　　“我……”袁沅看了一圈眼睛。看样子大家都对她的成绩感兴趣，“我……第一名。”

　　周围的人都愣了，以前大家都习惯听谢天欣考第一名了。还是黄三姑先反映过来，笑逐颜开说：“还是我的袁沅真厉害!”

　　何玲玲却皱着眉头说：“真的假的？你别瞎掰!天欣呢？你第一名，她呢？”

　　袁沅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不同班。”

　　她话音刚落，谢天欣哗啦一声站起来了，几乎是恶狠狠瞪着袁沅：“我是一千多名!你高兴了吧？”

　　袁沅：……这事跟她有关系吗？

　　她没说话，何玲玲却一巴掌甩过去：“你说啥？你给老子考了一千多名？你咋学的？你一天到晚在吃屎啊!”

　　谢天欣哇一声大哭起来，何宝华赶紧站起来揽着何玲玲的肩膀，好声好气说：“好了好了，别批评孩子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袁兰也哄着谢天欣，给她递纸巾，让她别哭了。

　　好端端的团圆饭变成了这样，袁江看了袁海一眼。袁海皱着眉，“坐下吃饭吧!大过年的!”

　　唯一心情不受影响就是黄三姑了。谢天欣又不是她亲孙女，考得好和不好她才不操心呢，只要她孙女考得好就行了。

　　何宝华劝何玲玲：“是的是的，今天过年呢，别批评孩子了，你看袁晟都吓到了。”

　　何玲玲瞪着谢天欣，很想立刻就问个清楚明白，为什么袁沅考第一名，她就考一千多名!这简直就是拿刀刮她的脸!她恨不得抽死她。

　　但大过年的，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尤其不想让何宝华看笑话。同是媳妇，她已经很多方面远不如她了。

　　有些话不能瞎说，有些事不能乱做，错了是要触一整年霉运的。

　　何玲玲坐下来，谢天欣也被袁兰哄着坐下来了。但到底没先前热闹了。吃过饭，何玲玲就要回家，袁海和袁沅都站了起来。袁兰低声跟袁海说：“你拦着点。”她了解何玲玲，何玲玲这架势就是要回家收拾人了。

　　袁海闷不吭声。黄三姑一向都跟何玲玲处不好，正觉得她大过年在自己家里打人晦气。不仅没挽留，还都想赶人了。

　　何玲玲抱着袁晟走在前头，袁晟虽然年纪小，却也感觉到不安了，眼巴巴看着姐姐袁沅。

　　果然何玲玲走了几步站住了，吊着眼睛盯着谢天欣。一等她走近就揪了她的耳朵，咬牙切齿说：“你跟我讲你是咋学的？你丢不丢人!我怎么这么倒霉，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连读书读不好……”

　　她一掌拍在谢天欣身上啪啪作响。袁海抓住了她的手：“你放手你放手!你打孩子干啥？”

　　何玲玲狠劲上了，许多日子堆积委屈一涌而出。她把袁晟丢在地上，对着袁海拳打脚踢：“我打我的，关你屁事，要你管？我过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个没用东西!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处处要我看别人脸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袁沅把袁晟抱起来，谢天欣还在撕心裂肺的哭，何玲玲又用脚踢她：“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考这么差，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怎么不去死？我花了这么多钱，你就给我考成这样!你一天到晚在干啥？”

　　谢天欣哭着说：“我也不想啊，我每天六点不到起床，过转钟了才睡……”

　　何玲玲把被袁海从后面抱住，只得用脚踢，也就将将挨着衣服。但谢天欣却哭得格外伤心，在路上蹲下来，把头和脸埋在膝盖里。

　　袁沅走过去，才伸出手就被谢天欣狠狠拍了一下，“滚开!你现在开心吧？看见我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袁沅摇了摇头，十五岁之前袁沅大约在心里将谢天欣当成了希望达到目标，但即便是是这样，她也不会因为谢天欣过得不好而开心。

　　至于现在的她，那就更不会了。

　　但谢天欣分明是这么认为的，她的目光凶狠且疯狂，抹了一把脸后，转身就跑。何玲玲虽然被袁海拦着，嘴里却还在骂：“你还敢跑？你有本事跑了就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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