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六个故事 对不起我只喜欢你,我不喜欢醋溜土豆丝
风雨同舟几十载。从医院传来了老伴的病危,老伴托孩子们给另一半,也就是给楼下的何奶奶,传回来一句话:我不喜欢吃醋溜土豆丝。
何奶奶原来不姓何,搬到这里之后,他随丈夫姓,他们一起生活超过七十年了。虽然他们中途因为一些原因,有几年不是夫妻了。
当年,他们是电视机厂职工,经厂里会计介绍结合在一起,一直到退休分房子。分房子这件事,单位有规定,一个人可以分一套,一个家庭也是分一套,何爷爷为了多分一套房子,让他们变成了不是真夫妻。当时这么干的,后来也没有复合在一起了,生活大半辈子的他们,把这件事看得比较淡了。
何奶奶一生气,总是说这件事,刺激何爷爷。何爷爷不生气,他总是拿自己不喜欢吃醋溜土豆丝这件事来圆场。
何爷爷不喜欢吃土豆丝,从会计打算把他们俩人戳和在一起开始,何爷爷就表态了。那时候,何奶奶被做花姑娘,喜欢碎花连衣裙,虽然一辈子只在登记结婚当天穿过,平时厂里的统一制服,她没有机会穿,所以她总是在书里收集各种碎花,有时候她趁着有笔有纸的时候,画下来。
年轻的何奶奶有很多追随者,有了画碎花裙的功底,大家更喜欢称她是有才华的漂亮女子。能约上她,都能被大家传赞好几天。
这一点,有单车的青年占优势,他们揪准有电影播放的时机,约她一起去,她喜欢坐单车,可以想象着碎花裙随风飘起,阳光把影子洒在地上。
何爷爷就在走路去电影院的路上,看到了何奶奶,坐着别人的单车后面,有说有笑,留下一串笑声。他比较反感,准确说是嫉妒,所以才在会计来问他的时候,他主动说自己不喜欢吃醋溜土豆丝这件事,要知道土豆丝是厂里新来大厨的招牌炒,几乎每个人都会吃。
表态不吃,是想跟她说自己是有态度的人。何爷爷是厂里做遥控器检测的,算是技术人员,也是他发明的双手调控,不仅减少了次品率,还提高了出品量,厂里为此发过大海报表扬。本来奖品是自行车,何爷爷拒绝了,折成了钱,他买了一些书。喜欢读书,就这一点,花姑娘迷上了,认准了何爷爷。
花姑娘表态,没关系,不喜欢吃就不吃,又不会饿着,不喜欢的事情多了,不喜欢的人多了,不喜欢只是说明他有其他更喜欢的。花姑娘同意会计的安排。结果出了差错。约上花姑娘的当天,厂里临时加班,结果会计临时安排了另一个喜欢读书的小伙去跟花姑娘见面。
而花姑娘对于读书的人,只要一开口谈论读书,基本上就没有了方向了。几乎他们每天都会约会,不去看电影,就会约在电影院门口,在门口站一会儿,聊半天的读书,其实是花姑娘听小伙讲,她不识字,只能听他说,也不知道对错。
何爷爷去找会计,会计躲着他,一次两次,某一次在食堂被何爷爷堵住了。会计灵机一动,只能说,这是一次简单的考验,如果他能经受得住,说明他们还是有缘分的,如果不能说明他们只是有缘无份。会计是算账的,生活里用钱的地方,被他记录得分厘不差,何爷爷信了。
他还是每天正常上班。去电影院,也是走路,每天晚上下班在食堂吃过饭之后,会借着食堂的灯看半小时书。外面传来的花姑娘和小伙又去看电影了,他们骑着自行车去的,路上差点把花姑娘弄伤,他们去庙会了,他们去图书馆借书了...很多关于他们的消息传来。何爷爷内心不定,看书很烦躁。
大家都在讨论吃醋溜土豆丝的时候,他也试着试了一下,刚吃一口,那种味道咸中带酸,口感脆爽,让人能感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他一入口,不习惯这个味道忍不住吐了。后来,他特意去请教大厨怎么做的,就想以后说不定自己也会做,虽然不吃。大厨听说他不吃,还来学,很稀奇,果真教他了。将土豆去皮洗干净后切成丝,辣椒切成丝,将土豆泡在碗里加入适量的醋;锅里的油烧热后放入少许的花椒、干辣椒炒香后倒入土豆丝,依次放入醋、白糖和盐,大火翻炒,最后加入青椒和适量淀粉水翻炒即可出锅。
大厨说检验是否好吃的结果,就是让人吃。他把自己做的土豆丝,端到窗口,让大家吃,结果没有人去吃,他很着急,也很疑惑。花姑娘来打饭,他告诉花姑娘,这是他做的。众人都阻拦她,结果她不顾阻扰,把碗伸过去,试着吃了一口他做的土豆丝,的确味道跟大厨做的不相上下。
花姑娘又发现了一个他的优点。虽然他不吃,但是他会做。
流水线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多事情都被赶着往前走。花姑娘和小伙约会的事情,很快就被大家淡忘了。大家还是每天上班食堂下班,看电影是消遣。有一天,花姑娘来找何爷爷,问他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何爷爷没有问他之前听说的她跟小伙的谣言,反而只是告诉她,自己依然不喜欢吃醋溜土豆丝。然后他们礼堂里,在大家见证下,就在一起了。这句话也成了大家相互表白的开关,一说就成。
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句话,就能有这么大的魔力。不过何爷爷却只在他们的纪念日时才说:我不喜欢吃醋溜土豆丝,对不起,我只是喜欢你。弥留之际,还在说,说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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