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家书店的窗边，赵立刚从书本中走神了。

　　即将三十岁的自己，有了孩子小凯凯，在职报考了研究生，准备考研回农村政府部门工作，这让很多人不理解，包括孩子的妈妈许言。许言当着孩子的面开始反驳他，依然是那句话。

　　“当初看上你，真是眼瞎了。”孩子小凯凯都已经听腻了，每次他们发生小摩擦的时候，许言总是会这样说。

　　“当初没戴眼镜，后悔了吧。”赵立刚经常这样回答到。孩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习惯性地看许言有没有戴眼镜，今天她没戴，孩子小凯凯就咯咯笑起来了，把饭洒得到处都有。

　　平时，赵立刚会很快清理，许言继续监督孩子小凯凯吃饭。今天有点不一样，许言忽然大声说话，孩子被吓到了，刚入嘴的食物，还没嚼，被卡到了。两个人这才着急起来，让孩子吐出来，帮孩子抠口腔催吐，乱成一团。

　　孩子吐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吓出来一身冷汗。

　　许言给孩子道歉，说：“妈妈对不起小凯凯，妈妈以后不大声说话了。”

　　孩子小凯凯眼泪汪汪的，躲在赵立刚的怀里，不愿意去许言那边，许言伸出双手等着。

　　“爸爸，我怕。”小凯凯对赵立刚说。

　　“没事，妈妈跟你闹着玩的，你看妈妈在等你去玩小钢琴。”赵立刚看着孩子，心里很火，不过他什么都不想对许言说。许言知道错了。她默默地收拾一桌子的残局，第一次煎牛排，油还溅到了手上，这是隐隐作痛了。

　　“你没事吧？我给你擦掉药吧。”赵立刚从客厅到厨房，看到许言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点。

　　“没事。孩子呢？”许言首先问到小凯凯，她手扶赵立刚，侧着身子去看孩子在干嘛。小凯凯已经在自己玩积木了。

　　“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回过来，许言对赵立刚说。“我不太想回你家，孩子以后的教育会成为问题，你想过这个吗？”

　　许言一说就激动，一激动声音就大，小凯凯以为他们又吵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钻到了他们之间，去推开许言和赵立刚。

　　许言被孩子这一推，心立马软了，蹲下身去抱孩子。小凯凯生气了，把握不足力气，把许言一下推倒了。

　　赵立刚蹲下身去，跟孩子讲道理，孩子其实是希望许言抱抱自己的。

　　“妈妈错了，妈妈给凯凯道歉，原谅妈妈一次吧。”小凯凯这才亲了许言一口。

　　刚才，就在许言抱着孩子走出厨房的一瞬间，赵立刚萌发了离婚的想法。就一瞬间，就把赵立刚击中了。

　　一个月前，赵立刚在医院看到了父亲母亲，父亲是来陪床的，目前住院了，老毛病了，基本上几个月都要来打几天点滴。

　　赵立刚从县城的饭馆给父亲带了一份饭。小时候，父亲经常带他去吃竹笋炒肉。他站在饭馆门口，想了很久，大概两分钟，他想不起来父亲喜欢吃什么，于是买了父亲经常带他吃的竹笋炒肉，不放辣，米饭分开放，外加水煮白鸡蛋一个。

　　父亲看到他来了，还很惊讶。赵立新没有告诉父亲，自己会回来。赵立刚也没有告诉许言，自己趁着出差回程的时间，转道回了老家。赵立刚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父亲说在县城医院。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电话里的父亲，显得很疲惫，跟平时说话很有力度的时候对比，犹如大病一场之后的有气无力状态。

　　赵立刚让父亲先去吃饭，自己看着。

　　父亲接过饭，就出了门，没有多说什么。房间里，留下赵立刚看着妈妈，一切静下来。阳光斜照在窗外草地上，屋子里显得比较阴暗，妈妈躺着打点滴，脸色有点难看。

　　过了一会儿，赵立刚想起来口袋里还有一个鸡蛋，就小心地走出病房去找父亲。父亲没走远，坐在楼梯口的位置吃饭，父亲吃得比较快，米饭快吃完了，菜却没动。赵立刚走过去，把鸡蛋剥好，递给父亲，父亲说话，让赵立刚自己吃，他吃饱了。

　　父亲一张嘴，赵立刚看到父亲满口的烟牙，掉得所剩无几了。他一下子懂了，父亲为什么不吃菜了，心也一下子被触动了。

　　赵立刚看着手里的鸡蛋，心里很矛盾。这些年，他慢慢长大，已经忘记了离家很长的时间。时间，不仅仅把他变成了一个父亲，也在父母每天忙碌的时候流逝了，带走他们的黑发，带走他们的好牙口，带走他们对生活的，也许是一起吃竹笋炒肉的乐趣。

　　从医院出来，经过富江的时候，太阳快落山了，把每一个人拉得很长。赵立刚拍了一张自己斜长的影子，被行人和车辆碾压，一直延伸到桥的尽头。于是他下了一个决定，想回家，陪陪父母。他想给父母一个有孙子陪伴的老年，给孩子有爷爷陪伴的童年，给自己一个带着儿子坐在县城路边的吃一份竹笋炒肉的时光。

　　但，晚风吹来，车鸣笛声很大，他忽然感到很冷，内心一阵后怕，许言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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