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扬回来的时候,是被他几个朋友抬回来的,婚宴上,他的狐朋狗友居多,我回来之前,就看到他一直被那帮人拉着灌酒,整场最闹腾的大概也就他们那一桌了,据说这些人就是跟贺正扬一起合伙开工作室的那群。就算跟他相处了那么久,对于他私底下的生活,我还是一概不知。
所幸,我是个孕妇,如果不是,估计我也逃不掉被一顿猛灌,贺嫣一直在旁边替贺正扬劝着都没有用,所以最后连送我到酒店门口的机会都没有。
贺嫣是跟这群人一块进来的,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贺正扬扔在床上,他现在已经喝迷糊了,这么被人胡乱扔在床上也没有什么感觉,还滚了一圈。
几个头脑还保持清醒的,过来同我握手,“嫂子,好。”
“辛苦你们了。”我微微的笑,外人面前自然是要拿出贺正扬老婆的架势。
这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酒气,眯着眼睛,笑:“见着二哥终于结婚了,我就放心了,我多担心他死脑筋,不肯娶啊,嫂子,你是不知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贺嫣给打断了,她过来猛地推了他一把,说:“赶紧走,别耽误人家休息,少说两句不能死。”
旋即,这人便笑呵呵的出去了,一边还跟贺嫣拌了几句嘴,看起来挺熟悉的。贺嫣出去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我的面前,说:“好好照顾我哥,还有六个月,希望你安分守己。”
“不用你强调我也知道。”说完,我就将她送到了门口,并关上了房门。
回身看到贺正扬犹如一滩烂泥躺在床上,我就十分发愁,难不成今天我要睡沙发了吗?
我进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出来,本来还想帮他脱衣服来着,可惜他太沉了,我拉也拉不动,扯了两下之后,我也就放弃了,就这么的吧。他整张脸都红红的,我给他擦了两下脸,他微微睁开双目,那双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盈盈泛着水光,眼神迷离。
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蹙,盯着我看了半天之后,莫名其妙的扬唇笑了一下,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太轻,也不知道在讲什么,我稍稍凑近一点,问:“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侧着头,将耳朵伸到他的嘴边上,想听听他究竟在说什么,结果等了半天,除了呼出来的气喷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之外,没有半点声音。正当我打算起来,把手里的毛巾挂回去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他扣住,并猛地将我往后一拽,从身后一把将我抱住,不管我怎么挣扎,他死都不松手。
只听到他在身后问:“你现在后不后悔?你会不会后悔?”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听他一直不停的问,就回答了,“不后悔,不会后悔。”
等我说完之后,他就不出声了,片刻之后,就哼哼的笑了起来,像个神经病似得。再一会,他就甩开我,跑去卫生间吐了。新婚之夜,他蹲在卫生间里吐,而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吐。一个孕妇照顾一个醉汉,真的十分不方便。第二天起来,他就躺在卫生间门口,醒过来之后,还怪我了,说我没人性。
让他躺了一个晚上的地板,睡得腰酸背痛。可他哪里知道,如果不是我,他应该是在卫生间的马桶边上醒过来的!
同居又同房的第一个晚上并不是非常愉快,贺正扬一整天都腰疼,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已经尽力,连被子都帮他盖上了,还想怎么样!
之后,贺正扬在睡了一个星期的沙发之后,洗完澡后,一脸严肃的坐在我面前,跟我商量睡觉的问题。
他长得高,缩在沙发上一整晚,第二天起来就要废,这几天我跟着他们一块出去吃饭,贺正扬一直都没有精神,黑眼圈也在日渐加深。他擦了擦头发,坐在床沿上,伸手将我手里的平板电脑拿开了,十分严肃的看着我,说:“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商量一下。”
看他的样子,我大致能够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孕妇不适合睡沙发,要是晚上我一翻身,掉下来了怎么办?”
贺正扬微微挑了一下眉,转过身,直接上了床,与我面对坐着,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重重的拍了拍床面,道:“你有没有想过,我这张床其实非常大,足足可以躺四个人。”
我学着他的姿势,同样将一只手撑着下巴,嘟了嘟嘴,说:“你这是想跟我同床共枕啊?”
他稍稍怔了怔,似乎有些没好气的嗤笑了一声,斜了我一眼,“同床不共枕,总不能今后的日子,一直让我睡沙发吧?”
我做沉思状,想了好一会之后,才点了点头,“好吧。”
贺正扬听了非常高兴,愉悦的在床了另一侧躺了下来,嘴里发出了那种舒服的声音。看着他脸上那种满足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顺手甩了个抱枕放在了我们之间,算是给他画了个三八线,义正言辞的说:“不准过界了,听见没。”
“你有肚子,你怕什么。”
“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准!”
那晚之后,我们一直同床不共枕。
年后,贺正扬为了主题公园的项目出差去了国外,说是要引进国外品牌比较硬的主题公园,就类似迪士尼乐园那种。
他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坐在床上看他收拾东西,玩了两局游戏,均输,便放下了手里的平板电脑,揉了揉额头,看他的背影,问:“要去几天啊?”
“最迟半个月,在这里贺嫣会照顾你的,不用担心。”
我把手搭在肚子上,想了想,问:“你不在,我能不能出去住?让之前那个保姆阿姨来照顾我,行不行?”
他弯身将衣服放进皮箱里,转头看了我一眼,“你觉得行吗?”
“好吧,不行。”我静静的与他对视了两秒,老老实实的点头。
他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我爸对你不是挺好的吗?你就当他们是自己家人不就行了,不用太拘束了。”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他的后脑勺,他又怎么能够体会我的痛苦,贺江对我确实不错,可陆江城呢?还有那个陆明朗!我也不能告诉他,又好几次,我都看到陆明朗在偷看我,他肯定不能信,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喂……”
“我有名字。”
“哦,贺正扬,那个陆伯伯,他没有老婆的嘛?”我慢慢的移过去,歪着身子看着他。
他整理着东西,将一些日用品一点一点整齐的放好,我能说贺正扬就是个龟毛的处女座吗!什么东西都要整整齐齐的,比如说卫生间里的毛巾架子,有时候我懒得把毛巾摊开放,就会成为一坨。
他每次见了就要说我,一天两次,除非我放整齐了。
“没有,没见他找过,只看过照片,挺漂亮的。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将毛巾塞好,侧头来看我。
我耸耸肩膀,“随便问问。”
晚上睡觉之前,我还是忍不住侧过身子,看着躺在另一边的贺正扬,问:“真的不行啊?”
“嗯。睡觉,明天我还要早起。”
等第二天起来,身边的位置空了,连他自带的被子都折叠好放进柜子里了,贺正扬就这么走了,上飞机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出差的前四天,倒是过的风平浪静的,白天的时候,男人都不在,我就按照日常,下楼吃饭,散步休息。贺嫣通常会在家里陪着小宇,我会跟他们母子两一块说会话,不过贺嫣显然是不怎么喜欢看到我,所以有时候,我也是能避则避开。
到了晚上,为了避免尴尬,和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鲜少下楼,多数时候就窝在房间里,贺正扬那边跟我们这里有时差,但每天他还是会掐着时间给我打电话,这种关心也算是做的非常到位了。
原本我以为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半个月,可不曾想还是发生了,让我十分恶心的事情。这天,贺嫣下午带着小宇去医院复查身体,家里没人,我睡完午觉起来,肚子有些饿,就下楼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结果里里外外找了,除了一些水果没有热乎乎的东西吃。
本来想找阿姨给我做点吃的,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着人,想来想去,就决定自己下厨算了。正当我在冰箱里挑选食材的时候,没来由闻到一股酒味,紧接着,一双手忽然从后头伸了过来,等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很快一张脸就凑了过来,紧紧的贴住了我的脸颊,我条件反射的惊叫了一声,可身后这人动作迅速,伸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微微喘着气,嘴巴在我耳侧轻轻的说:“别叫,余莉,我知道是你回来了,我知道的,从头到尾你爱的都只有我。”
这人身上的酒气很浓,从声音我已经判断出来这人是谁了,陆明朗!他捂着我的嘴巴,我除了‘嗯嗯嗯’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能用力的挣扎,不停的挣扎。可他抱的非常紧,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他,他认错人了!
我多么希望这个时候,家里的佣人快点出现,可偏偏今天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就独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之前下楼的时候,也没有看到陆明朗在家里啊,他是怎么在家里的!他这是故意的吧!我就知道那些个奇奇怪怪的眼神,都是不怀好意的,为什么我总是会遇上这种恶心的事情!碰上这些个为老不尊的人!
来硬的我又不行,正当我在想对策的时候,这人竟然用他的嘴巴亲了我的脸,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我心里急的不行,他连手都不安分了。我张嘴,用力地咬住了他手心的肉,我咬的十分用力。
“啊!”他猛地甩开了手,由着他是喝了酒的,大约是被我这么一咬,把他给惹怒了,一股力猛地将我往前一推,眼看着要撞到琉璃台上了,这人又迅速的扣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了回去,我整个人撞在了他的身上,这会我才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狰狞恐怖,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恶狠狠的瞪着我,眼中既有恨又有痛,总之那些个情绪,是我没有办法理解的。
他的手劲很大,直接将我逼到了墙角,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压得我肚子都痛了。
“陆伯伯,您……您看清楚啊,我是乔曼。”
他看了我一会,忽然哼哼的笑了起来,一张脸凑过来,呼出来的气混合着酒味,十分难闻,“我……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八年……八年……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在他身边八年!我再也不会让你再回到他身边去了!”
他说话很激动,喷了我一脸的口水,眼看着他的嘴巴就要压下来了,我一咬牙,狠狠一抬脚,直接踢在了他的要害部位,他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就倒在了地上。我没有做丝毫停留,马不停蹄的奔出了贺家别墅。
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跑,运气还算不错,出了别墅区,就看到了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想也不想就坐上了车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想了半天之后,就去了孙佳瑶的家。一路上,我的心跳完全没有办法平复,当司机把车停在孙佳瑶家小区门口,问我要钱的时候,一摸口袋,我才想起来走的匆忙,我一分钱都没有带回来。
司机师傅坐在前面等了一会,见我一直没给钱,就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冲着他干干的笑了笑,说:“等下,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旋即,我就给孙佳瑶打了电话,可惜没通。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区门口驶出一辆车,仔细一看,就发现里面坐着的是韩颂。我想也不想,就直接下了车子,快步的走了过去,司机师傅也跟着下了车,在后头追我。
“韩颂!”我叫了一声,可惜他没有听到,眼看着车子的速度要变快,我一下就冲出了马路,拦在了车子的前头。幸好当时车速不快,里面的人猛地踩下了刹车,车头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紧接着,韩颂就从车上下来,瞪着眼睛冲着我吼,“你不要命了!”
说实话,等我冲出马路的那一瞬间,我就有点后悔了,为了那几十块钱,干这种玩命的事情,真心不值得。可那时候,我的双腿已经迈出去了,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过幸好,韩颂的反应非常快,刹车踩的非常及时。
我吞了口口水,然后笑呵呵的走过去,说:“我出门没带钱,帮我付下车费,下次还给你。”
韩颂的脸色非常不好,恶狠狠的瞪了我许久之后,才走到出租车司机面前,替我把钱付了。出租车师傅收了钱之后,还心有戚戚的看了我两眼,这才上了车子,开着车走了。
韩颂收好皮夹,转身走到车边,正要上车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侧目看了我一眼,问:“找瑶瑶?”
我点点头,他微微蹙了眉,脸上带着一丝愁容,默了片刻之后,才招招手,说:“上车。”
看他神色异常,我也不浪费之间站着问他了,首先乖乖的爬上车子,等车子驶上主干道的时候,我才适时开口,“瑶瑶在哪儿?她一个大肚子出去,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韩颂沉默了一会,吸了口气,说:“我不知道。”
就这态度,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事了,陆明朗的事情,我现在还心有戚戚的,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起,这会孙佳瑶又出什么事儿了。我还想问问,可见着韩颂脸上的那种表情,我也就不白费力气问了,估计连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车子驶进医院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预感。等到了手术室门口,一个女人就冲了过来,猛地拉住了韩颂的手,说:“我不是故意的,她要抢走东东,是她要抢走东东。”
“现在什么情况?”韩颂铁青着一张脸。
我站在一旁,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女人的脸,想了很久,才恍然想起来,这女人应该就是在孙佳瑶婚礼上,忽然出现的那个女人。现在她穿的人模狗样的,一下子还真认不出来。
她红着眼睛,抿着唇,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刚刚医生出来找家属来着,可你们还没到。”
正说着的时候,后边又来了个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转头,正好就对上了苏荆临投过来的目光,他眼中明显带着疑问,似乎在说,你怎么在这儿。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从我身上移开了,看向了此刻还相互拉着手的男女。
正当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嚯的一声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目光在我们这几个人里扫了一圈,问:“谁是家属。”
韩颂顿一会,赶紧上前一步,说:“我是,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孩子已经保不住了,现在要做人流手术,患者现在情绪激动,家属签同意书。”医生的语气不带什么感情,仿佛见惯了这种事情。
然而,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却久久没有办法回过神来,身子有些不稳,往后倒了倒,幸好有一只手非常及时的顶了我一下。我一转头,就看到苏荆临不动声色的站在我的身侧,目光落在那个医生的脸上,并未看我。
等我站稳了,他的手也就收了回去,不声不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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