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那天,绵绵细雨像针般刺进她肌理,照相机闪光灯打在她的脸上,强烈的光线刺激得眼睛难受,早已等候已久的记者们见离思从车下来走来时,便急忙扑上去,将离思围个水泄不通。铺天盖地的提问就要淹没雨声。
离思身后的人打开伞遮挡住闪光灯,保镖簇拥着离思从人群离开。
庭上,法官正在问林莫一些话。
林莫完全放弃律师方的辩护,对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气得当方律师连连要求中途休息。
离思一进来,气氛变得诡异而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被人们无限放大,然后细细琢磨猜想。胡红起身招呼着离思,眼角有些湿润,很明显刚哭过。离思挨着胡红的位置坐了下来,胡红盯着庭上的情况,笑得真真是灿烂极了。
她说:“离思,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老林家绝种,我高兴,真的高兴。”
离思不说话,静静观庭,静静扮演自己的角色。直到法官唤她出庭,她机械麻木走上庭,作为污点证人,她一一指证林莫的罪行,每一句话平淡无波,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她死死盯着林莫的原因,缓缓将证词说完。
林莫也死死盯着离思,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他笑得悲伤。
法官一锤定音,林莫以杀人罪,判处死刑。
胡红笑出声,越笑越疯狂,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就在林莫被带下去时,途经离思身旁,他立住身子,眼中有着最后一丝挣扎,他死死盯着离思,眼睛盯得发红,他想鼓足勇气质问眼前这个眼不斜视的女人,她究竟有没有一点点爱过他。
可,他问不出口。
不为其他,就为他知道答案。
心中反复挣扎,嘴唇蠕动几次,喉咙间就像是被卡住了般难受。
罢了,既然问不出口,不如不问。
他死心闭上眼,任由身后狱警将他带离法庭。
相遇不如不遇,相见不如怀念。
从一开始,他与她之间就是错的。因为心中执念一错再错,错到如今已经回不了头了。
出了庭,望着绵绵不绝的细雨,不知何时才能下完。
人逢喜事精神爽,胡红眉眼间尽是高兴,她挽着离思的手,笑眯眯回答着记者的提问。她也不嫌记者的问题叼着刻薄,谁让她心情好呢。
离思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对记者递过来的话筒只字不答。
记者往离思身前再靠了靠,话筒几乎要伸进离思的嘴里。
离思疲惫推开话筒:“我不想回答。”
记者不死心,又凑上去采访提问:“听说,您被强奸了,这是真的吗?能具体说说,林莫与顾岸为什么要强奸您吗?”
离思一个眼刀子过去,记者瑟抖了下。
另一记者又凑来:“请问您对林莫判处死刑有何感想?”
铺天盖地的提问声几乎要淹没了人的心跳声,离思望着阴郁的天空,心想雨暂时是不会歇了。
她手推开一个记者,想要离开令人窒息的气氛,哪只记者一个不稳,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浑身落在脏脏的泥水地里,脸上的被甩出老远,破碎的镜片在雨水地里闪着诡异的光。
胡红惊呼出声,谁都知得罪了记者,就是得罪了记者手中的笔,那是要被口诛笔伐的啊!
她急急躲开旁人伸过来的伞,身子冲进雨帘里,双手热情扶起记者,笑眯眯给记者陪着不是,又递了张名片给记者,小声凑到记者耳边,说是医药费全包,价钱您开。
记者本想破口大骂,想着跟谁过不去,也不要跟钱过不去,话到嘴边,又活活将话吞进肚子里。
汽车里,胡红擦拭着全身雨水。
她语气间虽是责怪,可难掩高兴:“我说,你跟个记者较什么真。”
车间里胡红拿出镜子,补了补妆,涂了个娇艳欲滴的红唇,对镜自笑:“完美。”
离思语间满是疲惫,说出的话不痒不痛:“只是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摔,也就你钱多,找不到地儿花。”
胡红又往脸上扑了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香气,一张脸笑靥如花,露出八颗整齐的洁白牙齿:“钱多咋了,我愿意。”
离思散了散空气香气:“爱咋写,咋写,我不在意。”
胡红伸出手指,使劲点了点离思的太阳穴,心中恨铁不成钢:“人言可畏。”
她如今还在乎什么人言可畏?
离思自嘲笑笑:“你最近干嘛呢?”
离思瞧着胡红一身娇俏打扮,眉目含春,就像,就像少女怀春一样。难不成她谈恋爱了?
胡红心里可是一直装着乔沐川的,如今谁入了她的眼。
胡红的笑停在嘴边,眼神闪躲:“吃好睡好玩好,也就那样,混日子嘛。”
离思开门见山:“谈恋爱了?”
胡红讪笑,不回答,不解释。她不停拿起手机查看时间,瞧她这紧张的模样,看来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很重。
车拐过中心商场拐角,胡红急忙呼喊停车:“停车,停车。”
胡红下了车,双手撑着一把粉红色小伞,笑着脸与人作别。
因着下雨的缘故,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胡红离去的脚步轻快。
好久没有见到她如此高兴的模样了。
离思冷冷吩咐司机:“跟上去,别让她发现了。”
一辆汽车不急不缓尾随在胡红身后,果然,不一会儿便见到胡红在一个街边拐扣处见到了一个男人。
车里的离思瞳孔猛的缩紧,她以为胡红与那个男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没想到竟然.....
女人见到男人很高兴,关掉手中雨伞,身子躲进了男人的黑色伞下,女人笑靥如花,挽着男人的手,一边诉说着什么,一边在撒娇。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外大衣,戴着黑色皮手套,他的身后是一家电影院,院线门口摆放着一张最新上映的一部爱情电影。
离思闭上沉重的眼睛,她太累了:“走吧。”
司机答了一声,调转车头,车尾消失在电影街头。
男欢女爱,本就世间常情。
相较于局中人,旁观人看得更甚清楚。
十天后,林莫执行死刑当天。
离思穿着一身黑,她去监狱见了林莫最后一面。
两人中间隔着一道玻璃窗,林莫穿着囚衣,头发剪成了寸头,下巴胡子拉渣的乱蓬蓬,双眼下角深度凹陷着,脸色蜡黄,嘴唇青白。人还没死呢,精神就已经如死人无异了。
大概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林莫静静看着她,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细细记着她眉眼。
离思终于开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莫:“没有。”
她以为,他要求见她最后一面,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离思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想要离开。
林莫声线带着紧张:“离思,对不起。”
离思紧紧攥着手指,手指镶入肉里,她紧紧咬着嘴唇,难以发声。
林莫颤抖着声线:“对不起。”
离思猛的转过身,眼睛红红的:“你不该回来的,当年我偏了你一次,你也骗了我一次,我们本该扯平。”
如今,他将自己的命都牵扯进来,他活该!
林莫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说出的话带着浓浓鼻音:“离思,你知道想一个人有多难受吗?每时每刻都在想,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每天的生活。你离开我的每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时光。”
离思想起昔日种种,想起初遇时,林莫一副纨绔公子哥趾高气扬,游戏花丛的公子哥漫天散钱,眉宇之间满满的得意之色,世界都没放在眼里。
如今,林莫的眼泪顺着指缝打湿手背,弯着的背似乎承载着千斤重,再也无法抬起来。
离思掏出一支烟,吐出浓浓烟雾:“这辈子,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了。”
无论对错,都结束了。
林莫抬起头来,浓浓烟雾中,坐在他身前的女人缓缓吐出一句话:这辈子,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了。
不知怎的,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他机械起身,任由狱警带他离开探监现场。
离思听着囚犯脚边镣铐锁链声,此刻尤为刺耳,一步一步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她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出了监狱口,砰地一声枪响,枪声震得离思心头一震,她僵着身子久久停留原地,脚边鸽子扑哧飞向天际,鸟儿受了惊吓,扑哧扑哧闪着翅膀飞往远方,树上枝叶抖抖擞擞,几片树叶顺着风缓缓落在女人肩头。
离思拿掉头上的一片鸟毛,双手拍拍衣服,排掉污秽,脸上莞尔一笑,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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