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有怪癖不足奇矣,何况禽兽乎!
旗滟这几日又是睡不好,搞得他精神萎靡,难怪他们家旗正华总怀疑他在吸粉。
旗正华这几天也不晓得发什么神经,又限了他的门禁,哪里也不让他去,撂下狠话了:你要敢迈出大门一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旗正华土匪出身,旗滟还是怕他滴。
旗正华40岁得了旗滟这么个小禽兽,真禽兽乎,他一落地,他娘就断了气。旗正华是真伤了心,旗滟的娘是他这辈子心上最重的女人,血雨腥风跟着他一路趟过来,不计名分,不计回报,———到了到了,不能生孩子的非要躲到东欧一个小国生下了旗滟,旗正华得知赶去时人已经断气,就留下这么个血呲啦呼的孩子。
后来,旗正华才渐渐明白,旗滟的妈是恨自己的哇,要不,怎么留下这么个讨债鬼来减自己 的寿?
旗正华的正妻出生名门,旗正华生意一大半的漂白都靠妻子的家族,其妻也知书达理,她与旗正华结婚前就知道旗滟的妈,所以,孩子抱回来后,也没嫌弃,养就养在家里吧,何况她这些年来跟旗正华只育有一女,旗正华家大业大,她知道他想要儿子。
不说亲也不说疏,旗滟对这个大妈没留什么印象,因为,他三岁时人也走了,旗滟只隐隐记得,葬礼非常非常隆重。还记得,他那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旗赫被她外婆家的人接走,随后也就一年见两三面,照样不亲不疏,没留多少印象。
旗正华多忙的人,旗滟也不是养在他身边长大的。这就是旗正华多少年后悔莫及的事情,儿子养在老人身边没个好!旗滟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想撒,奶奶70岁高龄得了这么个宝贝嫡孙,不往死里宠?硬是宠成个禽兽!
旗滟脑袋昏沉沉,从楼上走下来,他老子不叫他出门他就真不敢踏出一步,因为,不是没试过,旗正华用皮带抽的他在床上躺了六天!
“现在才起来,也不知道你这日子到底怎么过的,”
旗滟一愣,旗正华在家?
旗滟转头就准备再上楼去,他跟他老子那才叫真不亲,几乎一碰面都是这样:他不做声,就听他老子骂。旗滟本来就是个二皮脸,听着也就听着,无动于衷。
“你站住!”
旗滟站住了,等着他老子开骂,却,
等了半天,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旗正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旗滟转过身也走过去了,听什么都跟听他骂是一回事儿,其实已经很无所谓了,
可是,他老子又不说什么了,而是,
“你把柳永的《玉蝴蝶》背给我听听,”
旗滟微微一挑眉,意态实际上相当吊儿郎当,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旗滟张嘴就来,
事实,柳永所有的词旗滟都张嘴就来!
旗正华有病!逼着他背下所有柳永的词,不仅背,还抄。什么都不会,不要紧;不学无术,不要紧;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不要紧;为非作歹,不要紧————就柳永的词不会,那是天大的“要紧”!从小到大,旗滟为了柳永这几句软绵绵的鬼话吃了多少鞭子,挨了多少饿?所以————怎会不张嘴就来!
词背完了,又是一阵静默,旗滟发现他那意气风发的老子今天特别消沉,又是哪个小婊 子没伺候好撒,
正这时,旗正华抬头看向他,他眼神也不躲,顺从、疏离、冷淡,———
“咳,”旗正华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好像喃了句,“这可怎么办———”
说着,从手旁拿起一本书默默翻了翻,再,递给了旗滟,
“这本书给我这几天在家好好看,要看到烂熟,做到每个细节在哪一页都要知道,我三天后要来问你,答不出来,这一个月你甭想出门!”
然后,转身走了,不久,听见车启动的声音。是一辆车启动的声音。旗滟知道他把自己贴身的保镖留在了家里,为了,看住他。
旗滟轻飘飘地把书丢在了沙发上,随后,自己重重摔在书的旁边,头整个埋在沙发里,头疼欲裂。
书的封面因为他的重力掀起一下,上面简单的六个繁体字,
谭伯牛,《战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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