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伊森抬了抬眼皮,“孩子是我的。”
阁楼的门直接被一脚踹开。
颜谨比坐着的伊森高出许多,倾覆而下的凛冽气势逼慑十足,眉心漾着浓浓的阴鹜,“你怎么知道孩子是你的。”
伊森的脊背明显的一僵,与颜谨四目相对相视良久,眼波流转间,唇角溢出一缕笑,分辨不出信与不信的笑,带上一丝挑衅。“我和她发生关系的时候刚好是她的排卵期。”
沈长清呼吸一滞,仓皇望向颜谨,他眼神里浮上一层狰狞的暴戾,一刹间空气都凝固,化为细小坚硬的颗粒,浮荡在尘埃里,混沌而灰蒙。
沈长清抱着孩子的手有些轻微颤抖,她没敢吭声,极力的保持着冷静。
伊森这时候将这件事摆出来,分明是故意恶心颜谨。
这个屋里的风由南到北穿过,有一丝降温后的凉爽此时此刻,这份温柔却拂的人心烦气躁。
颜谨终究没让负面情绪左右了自己,他回望沈长清一眼,随即过来搂住她的肩膀给她回应。
他在伊森的头顶上一字一顿的说:“做亲子鉴定,敢吗?”
气氛一度朝冰点凝结,伊森在数秒的沉默后仿佛终于下了决心,“好啊。”
他表面上对颜谨的话很快有了反应,其实心里还是被他扰乱了,到底是谁的孩子,颜谨是黑眼睛,但孩子是蓝色的,那他的神色里的得意和肯定又是凭什么呢。
淡淡的目光无意间像怀中的孩子瞥了过去,他月份小,精神头总撑不过几个小时,现在小眼半眯半睁着,昏昏欲睡,这一切纷扰都不曾惊到他。
从他还是一个胚胎一枚种子的时候伊森就开始陪着他,他见证了他将沈长清肚子一点点撑大的过程,鲜活的生命,在被孕育的九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他旺盛的生命力。
他给他弹琴,给他胎教......
脑子里对孩子的所有记忆都放幻灯片一样一张张停留,翻过,直到他亲眼看见医生抽了颜谨一管血,然后把针头对向自己。
猩红的血液从身体里被抽出,一点点的填满针管,每多一寸他便沉重一分。
孩子抽血的时候挣扎着哭了一阵,抽完后沈长清喂了奶才让他转移注意力好受一点。
亲子鉴定最快三个小时出结果,他们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条长长的走廊,伊森在这头,颜谨戴着沈长清去往那头。
“饿了吗,你先在这坐会,我去买点吃的。”他随手把孩子露出的小脚丫盖上,手指离开的时候轻轻蹭了一下,小喜痒痒,瞪着脚咯咯笑了两声。
沈长清松开了他,眉目温顺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小人,再往颜谨脸上瞧一眼,心里大致有了想法,她点头,“去吧,快点回来。”
颜谨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轻,渐渐消失在了楼道里,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她看到同样在看自己的伊森,距离太远沈长清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表情,他的肩膀佝偻着,失了支撑一般。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原来这样自私,她心虚的收回视线,假装看孩子。
她既希望孩子是颜谨的,又不想伊森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真的是颜谨的,那么就是她大错特错了,是她向伊森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这样才有了奉子成婚的后来。
当时给她做检查的医生估测了怀孕时间后她差点心灰意冷,本来是她逃离了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再也回不去了。
正好有个男人愿意给她一个家,她也想过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爱不爱都成云烟吧。
颜谨迟迟没回来,沈长清在伊森的注视下保持着一个低头看的姿势,越久越慌。
半个多小时后颜谨终于出现,他将手里的蛋糕盒子放在两人中间的座位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熟睡了的小喜,“趁热吃吧,现做的。”
他单手把牛奶从袋子里掏出来,“奶是温的。”见沈长清脸色不是很好,他说了句调皮的话,让沈长清瞬间变了样,眉眼间又出现了小女人的娇嗔,握起拳头作势要打。
“什么和我的一样,你个老不正经的!”
沈长清叼起吸管,突然有了胃口。温热的甜牛奶口感细腻,一直暖到了心窝里,她打开蛋糕盒子,一个个精致的小蛋糕卖相很好,一看就很有食欲,她戴上里面的一次性手套,先捏了一个给颜谨。
“你先尝尝。”
让他吃甜食跟喂他吃毒药一样,他满脸的抗拒,抵不过沈长清的柔情蜜意,咬了一口。
“好吃吗?”
他点点头,看着沈长清把剩下的一口吃掉,嘴里发出享受的啧啧声,都说女人吃过甜食后心情会变好,颜谨见证了甜品的这个效果。
看沈长清吃的差不多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沈长清舔掉嘴角的奶汁,擦了擦手去接。
看到上面的字沈长清立马明白了。
“是阿姨的遗书。”颜谨没长时间照顾过孩子,胳膊兴许是麻了,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抱。“之前他们瞒着我这件事,抱歉让你久等了。”
沈长清想起刚怀孕没多久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说有沈小娜的遗书,她警惕性高,就报了一个虚假的地址,其实地址是真是存在的,只不过很沈长清没半点关系,她想着如果是真的那到时候再过去拿,如果是骗局那么也不至于中套。
后来有人通知说已经送到了,让沈长清及时过去取,沈长清把这事交给了伊森,伊森的人到了那边后却得知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快递。
“他们说没见到你亲自来取就说没有。”
沈长清一下就想通了,以为自己够聪明呢,其实他身边的那些,都是人精。
她毫不避讳的当场拆开信封。
32开的小页纸叠在一起,手中有点分量。
映入眼帘的是沈长清无比熟悉的自己,歪歪扭扭却干净整齐,一眼看下去还有不少错别字,沈长清瞬间红了眼眶,酸楚的感觉从鼻尖涌上来,逼人落泪。
沈长清能想象到沈小娜伏在桌子上一笔一画的写下这封不情愿的书信,她预料到自己生还可能渺茫,怕自己走的太突然留下遗憾。
是在什么时候,她偷偷写了这么多字。
亲爱的女儿: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上待几天,但我能感觉到我要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做呢,我喜欢你带我去的那些小镇,喜欢你给我拍的那些在花丛里的照片,你说我们的计划里还有十多个小镇要去呢,我真好奇那些镇子会是什么样的,又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真遗憾,我没能陪你走完那些地方。
我没什么抱负,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们的家,有你,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所有努力的缘由,你长大了,有了稳定的工作,受人尊敬的身份和一个可以吐露心事的爱人,而这些,就是我对你所有的期盼。
长清,等你有了孩子,你一定要告诉他姥姥很爱他,你要好好教育他培养他,就算不能为社会做出多大贡献也不要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善待身边的人,善待所遇上的人。
最重要的,你的幸福是我在那边最大的安慰。
......
沈长清捂着嘴巴,眼泪早憋红了双眼,泣不成声。
最怕的是感受到字里行间的真情流露,给人一种说话人就在眼前的错觉,读完信才意识到那人已经离开了。颜谨把她揽在怀里,用胸膛给她坚实的安慰。
她手里的信纸还敞开着,上面早已干涸的泪留下一圈圈痕迹,那是不想离开的人的苦楚和身不由己。
过了好久,沈长清脸上干干净净的没了眼泪,声音也一切正常,她平静的说,颜谨,给我讲讲墓志铭里面的故事吧,小桑怎么样了,有没有和至景在一起。
“有,但是他们两个都死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沈长清一副想听下文的样子,最不擅长讲故事的颜谨叙述起别人的一生来有点硬邦邦的,但毫不影响沈长清对情节的想象能力。
“小桑是个落魄的富家女,至景是她从小的仰慕者,她落魄后他也第一个伸出援手,但她自小骄傲惯了,不愿接受喜欢的人的帮助,为了让他离开自己,她让他去打拼,等他闯出一番事业来两个人就在一起。”
他动了动脖子,又靠近了些,“可是生活太苦了,她没什么可以傍身的本事,很快被社会的污浊染上,早就不再是以前那个没什么心思的小公主了。”
沈长清听的很认真,“可是至景在这时候又回来了?至景到底喜欢小桑吗?”
颜谨摇摇头,“说不清,他从小圈子小,身边的女孩只有她一个,他从来没说过喜欢,但肯定潜移默化了吧。”
沈长清还想再问什么,鉴定科室里传来通知取结果的声音。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先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迈开步子朝检查报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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