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打开的声音,划过寂静的牢房,有些刺耳。脚下被铁链拴住,这让我行走起来感到稍稍困难。
那狱卒见我走得慢,竟也没多余的话,只是待我进门后,又将那铁门重重关上。随着那尖锐的声音淡淡入耳,我看见了坐在木质桌子前的袁涧枢。他今日依旧西装笔挺,阳光穿过铁窗有几缕投射在他的眼角眉梢,都显得格外耀眼。
这于如今穿着囚服无比落魄的我而言,前者倒像是属于胜利者的扬威。
我笑笑,便在他对面落座。监狱的空气总是静谧而死寂,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打破这份寂静,“关了我父亲现在又把我送进牢里,你可是满意?”
关于我父亲,我也是在前不久才得知的消息。
那时候我被两股势力疯狂打压,被迫只得在郊区生存。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就睡在郊区简陋的小屋内。我知道这其中一股势力来自于袁氏,因为凡是涉及到袁氏旗下的各种产业链,我投去的简历都会像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至于另一股势力,我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却也意识到是戴佩妮的缘故。
那时候为了坐上袁氏总经理的位置,我折回C大去找余晓瑶。之所以知道她在那里,也只是因为前不久的一场酒会,我看见她站在自助餐附近端着盘子,狼吞虎咽的模样。
她和小时候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没有以前那么沉闷了。她那日似乎也看见了我,急急上前寻找。这让我吓了一跳,慌忙离去。
没错,我是骗了她。
自打我第一眼见到她起,这一切便都只是个骗局。
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竟将我认错,不由分说便道这手链是我丢的。
现在想来,却也难怪。那日我正好穿了件和她心中少年一样的外套,就连那条手链底部刻上的英文字母,也意外的是我姓氏的首字母。
对于余晓瑶,我谈不上什么感觉。我承认最初只是因为自身莫须有的虚荣,但到后来,那种感情似乎就变了质。我渐渐沉迷进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备至中,如果非要我形容那种感觉,应该是“友达之上,恋人未满”。
我或许真的会和她走到最后,如果,我的母亲没有出事的话。
从我记事起,我的父亲便是一名囚犯。我从未记起我父亲的样貌,哪怕是照片上也不曾见过。
因为我的母亲,她恨他。
而我,却不知缘由。
从小便和母亲相依为命,这让我的性格有些扭曲。母亲供我上学,劳心劳力,最终在我高考那一年,因心脏病发而猝死。那时候我已经考上C大,却因为学费的问题,无法继续求学。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袁氏的一名高层找上我,他许诺我将来,原因,却只是出于同情。
我当时举目无亲,也顾不得多想,便在袁氏从一名小员工做起。可余晓瑶跟我太紧,为了摆脱她,我骗她说我要出国留学。我本以为这么些年她早就该忘了我,可真真再次遇见她时,才发现她原来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
再度见面,和她相处的第一天并不愉快,这我知道。可我却能感觉的出,她在勉强自己,哪怕我不再是她的初衷。
为此,我有些犹豫。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利用她,只为了自己的私欲。彼时,我已在网游中结识了戴佩妮。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余晓瑶的闺蜜,也不知道她是戴家的私生女。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如果能够骗得她去给吴建越,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事实上,那一场的酒后乱性,最终至始我无法将她献给吴建越,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这才导致了后面的种种。
回忆就此打住,我听见袁涧枢淡淡开口,声音冷漠,“你父亲的事,你以为你究竟了解多少?”
“该知道的我自然都知道!”见他说的云淡风轻,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年袁氏设计把忠心耿耿的他送进牢房,只是因为怕他在袁氏的股份太大,危及你们的地位。后来找上我,也只是良心不安!”
“呵。”袁涧枢一声轻笑,眼底满是不屑,“没想到你别的本事不大,道听途说的本领倒是不小。”
我一怔,暗自斟酌他话里的真假。
在工地搬砖的时候,我无意间碰到了父亲昔日的旧友。他前不久才被释放出狱,我虽不认识他,他却一眼便认出了我。
从他口中我渐渐得知,父亲这些年的种种遭遇,到最后,甚至忍受不了牢狱之灾而自杀。
那一刹那,我童年所有因为没有父亲而遭到的嘲笑与鄙夷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端口。
父债子偿,既然我动不了袁氏,那还动不了袁涧枢吗?
我去找红玉,最终说服了许嘉璐。我预谋中的一场绑架,终于如期而至。
思及此,我愈加笃定自己是对的,几近疯狂的笑道:“你们袁家毁了我父亲一辈子,如今还想要我当替罪羔羊吗?”
袁涧枢对我的疯狂不以为意,径自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的面前,声音里依旧冷漠,“不管你信不信,你父亲的确是畏罪自杀。这是他死前留下的一封信,他以死谢罪,托我们好好待你。谁知你不却不争气,终究走了他的老路。”
我怔怔望着眼前的那封信,一时间已无言。
虽然我不知道父亲的字迹是怎样的,但却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我明白,事到如今,袁涧枢骗我没有任何意义。
见他起身要走,我还是心有不甘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袁涧枢闻言脚下顿了顿,语气竟也柔软了下来,“是晓瑶的意思,她不想你这辈子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语落,他迈步离去。
铁门再度打开,声音仍旧刺耳,我却无心在意。
望着走上前要将我带回牢房的警官,我有些颓然。
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复仇,竟是以如此可笑的解围剧终。我不禁问我自己,后悔吗?
兀自攥紧手下信封,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跟着警官回牢房的路上,我渐渐释怀。
因为对我来说,如今这般,才是最好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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