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疯了一样揪着一个值班护士的衣领吼道：

　　“刚才送来的那个人呢？出车祸那个？”

　　小护士有点吓傻了，颤抖着指了一个方向。我松开小护士衣服，头也不回的冲着小护士指的方向跑去，等我跑过去的时候，江潮已经在抢救室的门口等着了。

　　我不知道江潮怎么弄的，满脸上都是划开的小口子，渗出不少血渍。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伤，眼睛通红的盯着抢救室的窗户里看。

　　我气喘吁吁的跑过去，拽着江潮迫切的开口：

　　“爸怎么样了？怎么会出车祸呢？”

　　江潮失魂落魄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急哭了：“怎么会这样呢，爸一定没事儿了的，是不是江潮？你说对不对？”

　　江潮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可依旧强装着镇定安慰我：“对，没事，不哭，爸会没事的。”

　　正当我俩乱成一团的时候，抢救室门突然开了，出来一个护士，开口着急的问：

　　“病人家属呢？”

　　江潮赶紧冲了过去：“我是，我是。我爸怎么样了？”

　　小护士拿着一个单子递给江潮，开口道：“病人车祸时受到了严重的撞击，肺部挤压出血，再加上出事的货车上面的钢管掉下来，从挡风玻璃刺穿脾肺。现在生命体征开始下降，出现休克。最后来征求一下你们家属的意见，是要继续抢救？还是愿意放弃。如果继续抢救，除去医疗费用，病人还要接受更痛苦的治疗过程。我们的建议是放弃。”

　　还没等小护士说完呢，江潮如果疯了一样把手里的单子扔了出去，冲上去拽着护士的衣领，冲着护士吼道：

　　“你放屁！他妈说什么呢？什么叫做生命体征开始下降？什么叫做出现休克？你他妈医生都用来干吗的？都是废物吗？那么多医生抢救不活一个病人吗？我告诉你们，如果我爸有什么三长俩短，我让你们医生都他妈没好日子过！”

　　这个时候从手术室里冲出来几个医生，开始撕扯着拽开江潮。我赶紧上前试图把江潮拽开，江潮不理会我，直接一把江我推开，就要往抢救室里冲。旁边的一个男医生急眼了，上前冲着江潮就是一巴掌：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让你爸交代几句遗言，就赶紧在同意抢救的单子上签字，再晚几分钟，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爸。”

　　江潮急红了眼睛，嗓子都嘶哑喊破了：

　　“滚蛋！我要见我爸。”

　　男医生似乎对这样的生离死别已经司空见惯，懒得和江潮废话，冲着我皱眉喊道：

　　“同意就赶紧签字，要不然连最后几分钟你们都见不着了。”

　　我坐在地上红着眼眶，赶紧点头：“好好。”

　　我把江潮扔在地上的单子捡起来，拿着笔在最下面家属签字那儿打算签字，可手颤抖到连笔都握不住，更别提签字了。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口气，然后冲着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强迫着自己冷静。紧接着睁开眼睛，在签字的地方颤颤悠悠的签下了我的名字。

　　将单子递给护士后，医生和护士使劲儿推了一把江潮，然后关上了抢救室的门。江潮被推倒在了地上，又努力的爬起来，去使劲儿拍着抢救室的窗户，边拍，边嘶哑着嗓子一声声的喊着：“爸，爸。”

　　我过去哭着抱着江潮的胳膊，开口安慰江潮：“江潮，你别这样...”

　　抢救室的红灯大概又亮了十几分钟，然后灯灭了。带头走出来一位医生，瞅了眼江潮，摘下口罩叹口气开口：

　　“药物和机器只能维持他十几分钟的时间了，有什么想说的，快进去吧。”

　　江潮猛然推开众人冲了进去，我冲着医生微微鞠了一躬，哽咽着开口：“谢谢。”

　　然后紧跟着江潮进了抢救室，一进去抢救室，里面立马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和各种混在一起的药物的味道。在抢救室中间的床上，江潮他爸浑身血渍的躺在床上，鼻腔里插着氧气，被撕成布条儿的衣服破烂不堪的散落在床边，裸露着的半个上身，全部裹满了纱布，只是纱布上到处都是血渍。我瞅了眼脾肺的位置，也裹着厚厚的纱布，只是还在汩汩的渗出血渍。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捂着嘴跟着江潮跪倒在了老爷子的床边。

　　老爷子此刻全凭着注射的药物吊着最后一口气呢，连呼吸都非常困难，脸上到处都是小伤口，因为肺部挤压的原因，连着嘴角都在往出吐血。

　　察觉我俩的哭声，老爷子费劲的转头，喘着粗气看着我们俩，然后手指微微动了动。我拉起江潮的手，将我们俩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强压着哭腔开口：

　　“爸...”

　　老爷子从喉腔里发出一个音节应了一声，然后极为艰难的握紧了我俩的手，缓缓开口：

　　“心心...爸...得谢谢，你。”

　　我咬着嘴唇都出血了，口腔里一股子的血腥味儿。使劲儿摇摇头，生怕一出声儿就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紧接着老爷子又将目光转到江潮的身上，喘了俩口粗气，然后开口道：

　　“儿子，爸...对不住你，还有，你妈。别再...怪爸了...”

　　江潮也摇头，紧接着又开始带着哭腔开口：“爸，我不怪您了。我妈已经走了，您不能再离开我了，这么多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您横了。求您了...”

　　江潮边说，边把头深深的埋入了老爷子的掌心里，开始小声的抽泣起来。

　　老爷子此刻已经意识涣散了，听不进去江潮的话，只是接着江潮的话茬开口自言自语：

　　“是啊，当年你妈多美啊，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死心塌地，跟着我...只是，我对不住她啊,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你妈...她不会...走的...”

　　紧接着老爷子握着我们的手突然一松，心电图立马滴滴的发出提示声，然后心跳血压脉搏都变成了一条直线。我抬头泪眼蒙的的看向老爷子，老爷子眼睛没能闭上，死死的盯着天花板。随着江潮和我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老爷子的眼角终究滑下了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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