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上城东区一套普通的商品住房内,一位西装笔挺且身材修长的男士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在中式古典宫廷风格的落地灯下,男子一手支颐,一手翻着一本古老的黄册。
古色古香的灯光将他雍雅的面容照得如玉生辉,看似温润如斯的男子,然水墨长眉下,一双墨玉般的眼眸却深邃而清冷。
只是轻轻一瞥,男人沉稳的魅力便深深印在藏身于客厅角落里厚厚落地窗帘后的女子脑海中。
她很好奇像他这样一个超级富豪竟然住在一所普通的电梯公寓里,没有仆从,没有保镖,就连排遣寂寞的女伴也没有,工作结束后他就径直回到家,一杯咖啡,两份三明治便是他的晚餐,然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书,在她看来,他的生活着实单调无趣。
她悄悄回望身后落地玻璃窗外曼哈顿美丽的夜景,窗外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而眼前的男人显然同这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短发简洁利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成熟稳重,且极富男人味,那是三十岁功成名就的男人通常选择的发型,黑发是东方男人的标志,混沉的黑色让他更显冷酷。
一个迷人却又无趣的男人。
女子敛下纤长浓密的羽睫,将冰蓝色瞳仁中释放出的精芒悄然收住,与此同时,她纤细玉手上已经翻出一把锋利的蛇形匕首。
男人毫无所觉,只是专注于膝上装帧华美的古老书册,他用手指轻轻摩挲过纸张上深红色的字迹,那是一种现代已经不常见的文字,但隽秀的书法仍然使书册具有独特的吸引力。
男人逐行逐页翻将下来,目光愈发深沉。
若是懂得满文并稍微熟悉清代历史的人,便很容易看懂这是一本清宫的皇室族谱,在这本厚达两厘米的黄册之中记录的便是清康熙皇帝的所有子女以及有所出的妃嫔,这一本族谱编纂于1722年,也就是康熙六十一年,他驾崩的那年。
清宫族谱从顺治十八年开始,共纂修28次,每一次都是重新编撰,所以存世的族谱不止一本,在他所搜集的关于康熙皇帝本支宗室黄册的族谱里,只记述他有皇子35人,可这一本却记录他有皇子36人。
他细细往下看,除去幼年即殇未序齿的皇子,在皇二十一子爱新觉罗胤禧之后出现了一道让男人震惊的记录:皇二十二子爱新觉罗胤宝于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生于热河行宫,乃和妃伊佳氏所生。
在清代历史上从来没有爱新觉罗胤宝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和妃倒是真有其人,但不叫伊佳氏而是瓜尔佳氏,是康熙后妃中最长寿的女人,享年八十六岁,但和妃瓜尔佳氏未给康熙诞育皇子,但却颇得圣宠,备列妃位,后于雍正二年被尊为皇考贵妃,乾隆元年十一月被晋尊为皇祖温惠贵太妃,八年十一月再晋为温惠皇贵太妃。乾隆三十三年三月十四日卒于宁寿宫,五月谥为敦怡皇贵妃,和孝懿仁皇后也就是雍正养母之妹佟佳氏合葬于双妃园中,在后妃中可为一大异数。
男人将心思收回,若说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这一天降生的皇宗室子孙只有当时还是雍亲王的胤禛的儿子爱新觉罗弘历,雍正在位时被封为和硕宝亲王,也就是后来的乾隆皇帝。
这是错记还是……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思索时,忽觉身后一阵轻风拂来,他记得自己明明将窗户关上了的,警觉地回过头欲查看时,一把冰凉的硬物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家伙,已经深夜了他还不去睡,害的她也没法早些收工回去睡美容觉。
忍无可忍不能再忍之时,她决定改偷为抢,说实话,她实在不想在这么英俊的男人面前动刀子破坏自己淑女的形象。
男人眼眸一沉,多年风浪里练就的沉稳让他不动如磐石,只是将眼角余光轻瞄向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器,那是一把精美绝伦的匕首,刀身的弧度将蛇的灵动完美地勾勒出来,与其说这是把行凶的武器,不如说它是件精妙绝美的艺术品。
他猜身后的人是个女人,还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奢华女人,因为她手里的这把匕首乃是古董,曾是古代中东地区皇室女眷的防身之物,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把价值不菲的灵蛇噬魂匕首应该是阿拉伯王室的珍藏品。
这女人怎么弄到手的?
“嘿,老实告诉我你把玉碟藏在了什么地方?我的东方帅哥。”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严肃的男人她就想戏弄一番。
男人蹙眉,低瞅了一眼手里的黄册,并未做声。
“只是一个玉碟子,不会比你的命更重要吧?”见男人没什么反应她好意帮他权衡轻重。
而男人闻言后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果然,这女人连自己要盗取的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来盗东西,真是好笑。
作弄心一起,男人将目光投向一旁壁炉,那上面陈列着一些古董玉器,其中便有玉碟、玉杯之类的物件。
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伊凡扬起笑意:“Good boy!”性感迷人的声线低沉而惑人。
她用刀背轻佻地划过他俊美无俦的面庞,然而正当她收回匕首想用手肘将人击晕时,却不料他突然返身,一把擒住她握匕首的手腕。
男人本生不起一丝波澜的神色在转身瞅见伊凡时赫然露出诧异之色,他听声音本还以为她是个成熟酷女,哪知却是一个“小男孩”。
伊凡有一头英气十足的短发,流线感的淡金色发丝,不规则地碎剪出来,爽朗干练,不仅个性,更让她的帅气提升了一个档次。
其实伊凡的身高有172公分,但身形纤细,五官更有东方女性的精致,是个清爽酷帅的人儿,上身一件贴身黑色短背心,下身一条休闲迷彩裤,这一身街头气场的行头,实在是让人男女莫辩,所以男人把她当作小男孩看一点儿也不冤枉她。
当然,男人留意到她胸前的小鼓胀时,唇角荡起一抹玩味的笑,也许连他都不曾察觉到不苟言笑的自己就在这么一时半刻已经两次露笑了。
男人扭腕欲夺伊凡的匕首,伊凡顺着他的力道凌空旋身,同时将握在右手的匕首传至左手,双脚落地站稳时左臂大弧度一个削砍动作,逼得男人不得不放手后退。
站定,挺胸,收刃,动作一气呵成,等她再抬眸睇向男人时,男人的西服和衬衣从左胸到右下腹处被匕首划出长长的口子,他精壮结实的肌理瞬时暴露在外。
伊凡吹了一声口哨:“身材不错!”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她话语中不含一丝戏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女人的甜言蜜语、阿谀奉迎他听过何止千万,然而却偏偏被眼前这个假小子的话触动了心弦。他完美的唇勾起浅笑,干脆扯掉破烂的上衣,光了膀子让她瞧仔细点儿。
“玉碟你开个价吧?”她若将东西偷走这男人连个寻仇的对象都找不到,购买的走私品被盗他根本没有诉苦的地方;抢的话虽然他仍旧血本无归,但他还可以找她寻仇解恨;如今她强买,至少这个男人亏不了本。她从偷到抢,再从抢到强买,伊凡真的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越来越仁慈了。
男人但笑不语,她连所盗之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弄明白,就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看起来真真有趣。
男人指着壁炉上的玉器,狭长的眼眸半眯起来,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东西送给你好了。”壁炉上的东西不过是个装饰之物,给这小家伙又如何?
浑厚如暮鼓晨钟的音色,深深敲进伊凡的心腔。她悄然暗下心中悸动,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五步开外的男人,然脚下却轻轻地移动起步子缓慢地靠近壁炉。
当她将巴掌大的玉碟子小心收进掌中时,忍不住对他的大方大加赞赏:“你是个绅士。”
“看来我给你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自信却不张扬,沉着内敛下又源源不断地释放出迫力,这个经过时间沉淀后的男人。
会让人醉的!
“我会想念你的。”伊凡嘴上虽轻佻地回复,然内里却半点儿不敢松懈,她始终专注于男人的一举一动,并渐渐向阳台退去。
“我能请你吃饭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第一次主动邀请女人约会。
“我想我没有时间。”她十分干脆地拒绝,绝对没有任何委婉的姿态。
经过酒柜时伊凡顺手牵羊了一瓶Mas La Plana 1970,这是无数红酒爱好者最渴望拥有的一瓶葡萄酒。独特的纯黑色酒瓶让好酒的伊凡一眼就相中了这瓶经典之作,想到自己摇着高脚酒杯,通透的杯内美丽透亮的深红宝石酒液散发着浓郁的樱桃酱香气,柔滑而鲜美的丰富口感,再配上烤肉和野味,真是享受啊!伊凡发觉自己好像快掉口水了。
“你若是真有诚意请客,不如将这瓶佳酿割爱于我,我保证会在梦里感激你的。”伊凡顺手将酒瓶插在大腿上的枪袋里,留下一个帅气的飞吻,一转身跃出阳台,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
他雍雅犹在,然眼中的温度却一点点流失至深黑。
他敢打赌她会回来找他的,又睇了一眼水晶茶几上的古老黄册,这种记录皇室族谱的册子在中文里被称为“玉牒”,和她想象中的玉碟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想,他会有机会和那个美人儿共进晚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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