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鹏飞带着一只熊猫眼就回家了,因为他们家这位少爷向来爱面子,全家人谁都不敢多问,但是,不问并不代表可以视而不见,还都眼巴巴地瞅着他脸上的伤,哪怕吃饭往嘴里拔饭粒儿的时候,也都时不时地斜他一眼。
古鹏飞刚开始还刻意装着淡定从容,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家人这么拙劣的演技倒还不如不演了,倒更让他难堪。干脆,他把碗筷往桌上一撂,看了看爸爸妈妈和奶奶,“说吧,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
古俞森端着筷子,没吱声,却用眼神儿知会了一下周丽华。
周丽华则很假地一笑,向古鹏飞说,“没,没什么要问的啊,儿子,吃菜,吃饱点儿!”
这让古俞森大失所望,狠狠地白了一眼他的妻子。
周丽华愤愤地说,“看什么看,明明是你自己想问,凭什么让我问!”
“谁要问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古俞森把筷子一放,背着手离开了餐桌,“我吃好了!”
周丽华望了一眼对面的婆婆,“妈,你看,就这臭脾气,父子俩一个德行。”
彭之玉只呵呵一乐,扶了扶老花镜看着古鹏飞脸上的伤,“瞧瞧,这还用问吗?不问也都能瞧出来吧,这是给人家揍的。”
古鹏飞的脸一下子拉长了,“谁说揍的?明明就是不小心磕的!”
“行了,行了,磕的,谁问你都说你是磕的,”周丽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极不耐烦地说,“我就不信了,每天在医院里上班,你们些同事会看不出来,人家眼睛都瞎了……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
彭之玉点了点头,“是啊,说谎不好的啦!”然后再次端起饭扒饭,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粒儿,愣着神儿像是在想什么。
周丽华一抬头,“妈,你刚刚不是吃完了吗?怎么又吃上了,晚上吃多了不好,胃里不好消化。”说着走上去抢了彭之玉的晚。
“是啊?我吃好了。”彭之玉站起来,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向古鹏飞说,“小子,要是那个小梅有男朋友呢,你可千万别乱来呀,横刀夺爱这种事情,咱们老古家可是做不来的啦!”
“哎呀,老祖宗,你说什么呢!”
周丽华一听这话儿,立马坐到古鹏飞的身旁,抓住他的袖子,“儿子,跟妈说说,怎么回事儿,人家梅琮佳有男朋友了?”她指了指古鹏飞脸上的伤,“这是……他男朋友给你揍的,可你爸说,你们俩……已经,已经那样了嘛……”她越想越是了,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不行,儿子,你得弄清楚这个姑娘到底爱谁!”
古鹏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哎呀,我的亲妈,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她没有男朋友,她跟我是头一回……”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说着说着就说漏了,“得了,我出去有点事儿!”
“去吧,路上慢点儿开。”
周丽华一听梅琮佳是第一次可高兴坏了,就好像媳妇儿马上就要娶进门了似的。正如古俞森说的,臭小子这回自己使劲儿了,用上心了,只要他肯下功夫,就没有追不到手的姑娘。当妈的看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而那姑娘也确实不错,端庄大方,模样俊俏,人民教师,她还能图什么,人和人之间的气场合不合,打一见面就能感应到,她和她儿子的眼光一致,婆媳和睦对他们这个家的未来而言,也是举足轻重的。
古鹏飞刚出了门,不多时又回来了,“妈,我有多少钱?”
周丽华皱了皱眉,心里说怎么刚刚交了女朋友就不让老妈替你管钱了?她心里有些不高兴,随口说,“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我的钱不都是你管吗?你管钱,怎么不知道我有多么钱呢?”
“我是你妈,又不是会计。”周丽华厉声道,他越是追问,她越是不爽,除了不爽还有一点担心,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媳妇儿呢,就跟当妈的明算账了。
“行了,我知道了。”古鹏飞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这个傍晚,还是那个人,还是带着一粒火,在梅琮佳楼下翘首以望。梅琮佳远远走过来了,却假装没看到,径直上楼去了。
“琮佳——”他叫了她一声。
梅琮佳也假装没听见,就连走路的节奏都稳稳的没有变换过,好吧,她是真的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且她的演技明显比自己家里那三位高超很多。
她上楼了,呆了一会儿,她楼上的灯亮起来了,并没有说站在窗前望一眼楼下他的身影。
第二个,第三个傍晚也是如此,古鹏飞站在她家楼下,梅琮佳全然无视。梅琮佳是想让他看到她的决心,死守着回忆、对未来望而却步的坚持,任谁、任什么事儿都改变不了。
第四天傍晚他终于没在出现了,梅琮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一切都过去了吧。
那天早晨,古鹏飞在家门口死守了半天了,对面地门一开,开始露出了筱悦惺忪的小脑袋,后面跟着筱楚信。
“嗳,老筱,这是送悦悦上学?”古鹏飞倚着墙很傻很天真地向那父女俩打招呼。但是,这三十出头的男人摆出一副小清新的架势,也确实恶心了一把筱楚信和筱悦的小心脏。
“干嘛呢,”筱楚信上下打量他,这货哪根筋儿打错了?“你这是专门等着我们爷俩呢?”
古鹏飞点了点头,“YES!”
“说吧,什么阴谋?”
“我想……替你送悦悦去学校。嗨,就是想学雷锋做好事儿嘛,最近我们医院正举办学雷锋的活动,咱们邻居一场,我帮你送孩子也不费事儿,怎么样?”古鹏飞邪邪地一笑,是不费事儿,本来就比较顺路,但是,他这理由找得是有些鬼扯了。
筱楚信和筱悦父女对视一下,深表怀疑。
“阴谋,一定有阴谋!古鹏飞你不是想把我闺女拐跑了卖了给人当童养媳吧?”筱楚信将筱悦往怀里一搂,“不行,我可就剩这么一个闺女了!”
古鹏飞不理他,直接向筱悦使了个眼色,“悦悦,要不要古叔叔送你,我给你买漫画,最新更新的火影!”
火影?!筱悦已经缠了老爸很久了,可筱楚信就是忙得顾不上给她买,她立马挣脱了她老爸的怀抱,“老爸,今天就让古叔叔表现一下啦,你再回去补一觉?”还不等筱楚信点头,筱悦拽着古鹏飞的胳膊就钻进了电梯,赶紧按了一搂的按键,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还调皮地向筱楚信吐了吐舌头。
“你真给我买火影?最新的?”
“说到做到。”
“说吧,让我帮你干什么坏事儿?”筱悦老道地跟古鹏飞谈条件,“不过,我也有原则的,犯法的不敢,缺德的也不干!”
古鹏飞触了下眉头,“这孩子,我怎么会让叫一个小屁孩帮我干坏事呢!”
筱悦叉起手来,“切”了一声,“你们大人真虚伪,真没劲!”
跳上了古鹏飞的路虎,筱悦在座位上跳了跳,“古叔叔你的车比我爸的车来劲,我早就说过了嘛,再好的商务车它也是企业的门脸,不能代表男人的品味,呵呵,你比我老爸有品多了!”
古鹏飞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整天一套一套的,是现代言情剧看多了,还是被网络文化戕害了,正儿八经的国学一窍不通,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却无师自通,“悦悦,梅琮佳是你班主任?”
筱悦立即警觉地向他看过来,“你在打我们梅老师的主意?我说呢!不干,梅老师对我那么好,我是绝对不会出卖梅老师的。”她立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很重要,人在江湖,重在义气。
“哟哟哟,瞧你,瞎紧张个什么东西啊,”古鹏飞一边开车一边向她撇嘴,我能打你们老师什么主意啊,他哥哥是我的大学同学,上次来上海的时候我们一块儿吃饭,他把一样东西丢在我车上了,应该很重要,她哥哥一定找得很着急,她也挺着急,你帮我把东西转交给梅老师,肯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筱悦眨巴着眼睛看他,“真的?”她到底不是个老江湖。
“当然是真的,一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好吧,就信你一回。那个漫画……”
“要多少本都买给你。”
“呵呵呵呵,这回算是赚翻了。”筱悦喜不自收,乐得前仰后合的。
古鹏飞吊了吊嘴角,笑道,“憨丫头!”
梅琮佳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她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课上就开始学造句了,可现在教学大纲变了,到了初中才开始造句。很多常识性的语法错误,让她尤其为汉语言担忧。比如,一个孩子写道,“今天我和爸爸打了很多猎”,什么时候在书本上见过“打猎”二字分开过?还有,什么“他回早回晚都一样”,明明是“早回晚回”好不好?
这样的语文常识,还用学吗?她突然觉得高分低分都不重要,让这些孩子能说正常的话,便是语文的最大功用了,这远比让孩子学那些哑巴英语、法语、日语实在多了。
她一抬头,突然看到筱悦站在办公室门口了,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了,还是她刚一来,就正好被她看到了,“筱悦?找我有事儿?”梅琮佳向她招了招手。
筱悦便一耸一耸地进来了,她的身后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
梅琮佳侧了侧身,试图看到她藏了什么,可是筱悦也顺着她侧过来的角度,躲了躲不给她看,“什么好东西呀?还神神秘秘的?”看着筱悦满眼的笑意,她猜可能是她送给她的礼物吧。
“惊喜!”
“哦?”梅琮佳挑了下眉毛,“是吗?”
“应该是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筱悦卖关子说,没错,早上古叔叔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说吧,你打算怎样才把这份惊喜给我呢?”
筱悦心想,借花献佛都能有意外收获,这场交易简直赚翻了,她稍微想了想,“那……你能不能晚上请我吃饭?我想吃必胜客。”
哈,想了半天,还以为小丫头胃口有多大呢,没想就是请吃饭这么简单,“OK,成交!”
筱悦这才恭恭敬敬地将身后的东西递到梅琮佳的手上,怪声怪调地说,“小姐,请笑纳!”
那是一个密封的文件袋!梅琮佳有些狐疑,看着一眼筱悦,筱悦依然保留着得意而期待的微笑,看着她拆开文件袋,从里面露出了一个红本本,她看清了上面的字,翻开之后,她更是被吓住了,“这是……古鹏飞让你拿给我的?”她问筱悦。
筱悦觉得梅琮佳的表情不对,没有喜悦,倒是有些惊讶,反正很严重,她没敢轻易搭腔,只点了点头。
“好了,你回去上课吧?”
筱悦便转身逃走了,她回头望了一眼,梅老师脸上完全没有惊喜的表情,心里默默地说,骗子,古鹏飞你是个大骗子!
等筱悦一走,梅琮佳就趴在窗户上给古鹏飞打了个电话,“是我……对,我看到了……今天晚上你有空吗?……嗯,好,我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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