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可从医院里出来,一路又是哭又是笑地,失魂落魄地走在繁华的上海街头。人,不管到多少岁,都会有迷失方向的时候,而可怕的是,恍然间觉得这么多年了,自己一路身在迷途上,也看不到正确的方向。
活到这个份儿上,不出彩,爱到这个份儿上,很受伤。
梅琮佳的退出,并不能成全她的海阔天空,即便他们离婚了也不意味着是能她开启一扇幸福的门。或者,正好相反,在古鹏飞眼里,他的家人眼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杰作,她是那个恬不知耻的小三,是那个破坏稳定团结的始作俑者,所以,向她涌上来的,全是仇恨,厌弃,还有更多的仇恨和厌弃,而自己所期许的希望,爱情,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她一直都在鼓励自己,有爱,就有希望和奇迹,她留给古鹏飞的是最无保守的爱,只要他理解和懂得了她的爱,他就一定会感动、会珍爱!可是,现在,她一下子认清了眼前的局势,失意,使一切希望消亡了翅膀,她终得不到那个好美的幻想世界。
她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卑贱,要品相没有品相,要样貌没有样貌,连青春也飞走了,还是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她凭什么取代梅琮佳?她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自嘲,更难过。
“任小可,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任小可,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追求爱情!”
“任小可,你知道不知道,爱情就是王八蛋!”
“任小可,你真他妈不要脸……”
这是叫任小可的女人,像疯了一样在繁华的街口上大大咧咧地骂着任小可,路灯亮起,她身旁的人流流水一样穿越街心的斑马线,任小可有些能动地在乌央乌央的下班人潮中跌跌撞撞着,其实在她身边,有很多复杂的表情,惊讶的,窃笑的,目瞪口呆的……她只是感受不到。
当那些神态复杂的路人全都穿过任小可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红灯又亮了,许许多多飞驰的车辆带风而过,有个车主还暴躁地向街心这个疯癫的女人爆出粗口,“妈的,找死啊!”
这回,任小可这下听清楚了,呜咽着眼泪,“对,老娘今天就是找死!”
她突然刹住脚步,转身迎向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闭着眼睛,凄厉地笑着,笑中带泪。
一声急刹车,随着“砰”地一声,任小可还是被从车子的一侧顶了出去,接着又是一声闷响,那车子撞到了街道中心的护栏上,很显然,车主是为了避开任小可才急转方向盘的。但是,任小可还是被擦伤了一边的胳膊,都淌血了,染红了她的浅灰色的风衣袖管。
奔驰车的温锦丰感觉到他的左脚有些发麻,但他先是掐了掐额头,说实话他头脑确实有些不清楚,他刚刚一边开车一边回忆梅琮佳刚刚拒绝他的时候的神态,她并不是厌恶他吧,还还想接着怎么一步步走进她赢得美人归呢,怎么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女人出现在他车子的正前方了呢!他愕然地一边踩刹车,一边大幅度地扭转方向盘。
可是,还是撞上了?他心里慌慌地瞥了一眼车窗外边蹲坐在路边的女人,她流血了,她还在很夸张地张着嘴巴大哭!
温锦丰的左腿还是木的,一跳一跳地来到了任小可面前,“小姐?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吧!”他蹲在她面前抬起她的左边胳膊,查看她的伤口,她的小手臂上被蹭了一道大约五厘米左右的伤口,应该不是很严重。
“医院……不,不,我不要去医院!我再也不要去医院!”
温锦丰皱了皱眉头,大约已经领会了,这女人不完全是因为被他的车子撞了受到惊吓才变成这样,或许是因为在医院受了什么刺激才不看交通指示灯而被他的车子撞了!算他倒霉吧,总不能看着一个女人在大街上把血淌干不管不顾吧。
温锦丰钳着任小可的另一边胳膊上了车。
“干嘛!放开我!”
“我受伤了,送你去医院!”温锦丰有些不耐烦地瞥可一眼他副驾驶座上的“**烦”。
任小可也不说话,比起大街上的噪杂,还是车里的环境舒服一些。
过了晚上九点,医院大厅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病患和病患家属进进出出,温锦丰钳着任小可的胳膊快速地直奔急诊室,由于任小可的柔弱和无精打采,显得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异常的人高马大了。
护士帮任小可处理了伤口,吃惊地看着任小可满脸都是泪水,“只是蹭破了皮,不会留下疤的!”
任小可像是没听见似的,而温锦丰则识趣地向那护士笑了笑,“嗯,谢谢你了!”
“不客气,两口子打架要有个轻重,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真是的。”
护士肯定是误会了,但是任小可没有辩解的意思,她仿佛压根儿就没听进去,温锦丰作为男人也不好做过多的解释吧,只怕解释多了更难为情,便讪讪地向那护士一笑,“她这伤没什么大碍?”
“嗯,注意别把伤口弄湿了,这些天少吃辛辣、油腻的东西。”
温锦丰望了任小可一眼,“嗳,记住了?”
任小可还是不说话。
温锦丰皱了皱眉,于是在次拖着她出了急诊室。
“你家在哪儿?”
“我没有家。”
温锦丰的悄悄地握了握拳头,心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呢!捡了这么一个**烦,把她再次抛到大马路上,就她现在这精神恍惚的样子,要是再遇到一个不管不顾的马路杀手,可能就不是蹭伤了一只胳膊的事儿了,他经受不住道义的谴责!可是,继续把她拿在手上吗?这深更半夜的,带着一个痴痴傻傻、哭哭啼啼的女人,他真不知道去哪儿。
在他们路过医院大厅往门诊楼外面走的时候,遇到了一对老夫妇,因为深夜医院没什么人的缘故吧,那对夫妇的对话听起来特别清楚。
“咱不治了,花那钱没用!”是老汉的的声音。
“又胡说,跑到上海来不就是为了给你治病吗?以后可不兴这么不让人省心,到处乱跑了!”老汉旁边的老太太说。
温锦丰下意识地像他们望了一眼,那老头儿也就六十几岁吧,瘦得有些不成人形了,走路脚上都不怎么吃力,手搭在他老伴儿的肩上,那老太太瘦弱单薄地身体承担着她丈夫的身躯,吃力地一点一点往前挪。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酸!
还有他遇上的这个失意的女人,她今天一定是经历了很惨痛的事情,才变得这么六神无主了,她的悲戚和他们的艰辛在一定上感染了他,这个玄妙而且霸道的世界,到底都是怎么绝然地演绎着各种各样的人生,很快,他突然感到知足了,他没有得到他情有独钟的女人,但是他还有希望不是吗?
“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就先去我家吧!平时就我跟我儿子在家,没有旁人,你安心把伤养好……”温锦丰突然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对了!
任小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即将于他们擦身而过的老夫妇,她咬着嘴唇,面无血色,而且浑身都在瑟瑟地发抖,她找了这么些年的禽兽,居然让她遇上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禽兽在她身上所做的事情,带给她的耻辱,真的是他,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很显然,任小可颇具压力和怨恨的目光不但吸引了温锦丰,也吸引了那对老夫妇,他们的脸色变得极端难看了,所以,温锦丰可以断定,任小可和他们之间一定有不断恩怨吧!
任小可挣脱了温锦丰的牵制,缓步走到那老头儿身边,“刘才成,你这个天杀的恶魔!”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愤然有力。
她认出他来了,这么些年了,她居然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刘才成的妻子田月娥本能地护住她的丈夫,“不,不,姑娘,你认错人了!”
任小可冷笑着逼近刘才成,“是吗?我认错人?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认错人,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做在的事情,迟早是要还的,一把年纪了,这因果循环的道理不会不知道吧!”
“……姑娘,有话好好说,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说,”田月娥明显地感觉到她丈夫全部的重力都向她压了过来,然后整个人都瘫了下去,“他爸,他爸,你怎么了?!哎呀,大夫,大夫,快来人啊,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在这凄厉的哭叫声里,护士医生推着移动病床迅速赶了过来,而任小可整个人都瘫了,她从来没想过,她恨了这么些年的恶棍,竟这么不堪一击地在她面前倒下了,说不上什么滋味,说不上来解恨,她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而温锦丰眼疾手快地趁乱拖着任小可逃离了现场,其实他也没有那多时间考虑怎么做,他就是不想让这个惨兮兮的女人再次陷入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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