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鹏飞抱着一束玫瑰回家了,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梅琮佳怎么问,或者不问,他都要跟她解释说自己在酒吧喝醉了被服务生拖到储物间住了一晚,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任打任罚。他是了解他的妻子的,不是那种非逼得男人暴走的女人,只要他愿意赔罪服软,她就一定会原谅他。
当然,古鹏飞自认为也不是那种因为妻子好脾气,就得寸进尺的男人,并且自尊自爱,除了两年前上了任小可的当,他有些骄傲自己一直都是能把持得住。其实,一个男人对婚姻对妻子的忠诚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可是,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任小可这样的致命诱惑当真不是闹着玩的,而这所谓诱惑,不是说这个女人有多美好,而是这个女人孤注一掷地爱他,并且因他而变得残缺了。作为一个良心尚存的男人,很多时候他都在纠结——于心何忍呢?
楚楚可怜的任小可有时候又很会邪恶地戳中他的死穴,让他一下子像着了魔一样由着她做一些看上去“情有可原”的事情。比方说,任小可说过,在一段感情或者一段婚姻里,灵魂的走私与身体的走私没有什么区别,梅琮佳走私了她的灵魂,而他居然能死守住灵魂偶尔走私一下身体也无所谓。这种话对古鹏飞来说简直就是魔咒,总会让他头疼欲裂,抓狂失控,并有出轨报复妻子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做不到,他会嫌恶自己背叛自己情感的身体。
古鹏飞先是隔着门听了听家里的动静,什么也听不到,就撅着屁股弓着背拿钥匙开门,想了想又将玫瑰花藏在了身。就在这时候,筱悦突然从对门跳了出来,敏捷地抢走了古鹏飞手里的花。
“哇塞,古叔叔,没想到你还这么闷骚啊?都老夫老妻了,还买红玫瑰!”
古鹏飞被筱悦这一咋呼,钥匙抖落在了地上,愕然地回头看她,然后恶狠狠地跳脚叫嚣着,“喂,你个疯丫头,都读高中了能不能有点儿教养,别老这么吓唬人行不行。”
筱悦嗅了嗅手里的鲜花,然后很不屑地看着古鹏飞,“你鬼叫什么呀你,是你吓唬人还是我吓唬人!”
古鹏飞也懒得理她,伸手去抢筱悦手里的花,“还给我!”却被筱悦一躲,没有得手。
“你怎么惹着我们梅老师了,事后献殷勤有个屁用啊!梅老师走了,把你宝贝闺女丢到我们家了。”
“你说什么?”古鹏飞自己是看不到,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了!他是觉得依照这几年他对妻子的了解,梅琮佳不致于这么绝呀,连老公和孩子都不要了?再说明天就是周一了,她不是还有课吗?她往哪儿走?她上海没什么亲戚,唯一可以栖身的国顺住宅小区的房子也出租了。
筱悦捂着嘴直乐,“瞧把你吓得,那么怕我们梅老师不要你啊,放心吧,就算是不要你,梅老师也不会不要天天的!”
“你梅老师人呢?”古鹏飞急赤白咧地上去拉筱悦的胳膊。
这时候筱楚信抱着天天从门里走了出来,一看到古鹏飞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哎哟,我的妈呀,古鹏飞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可被你们家这小丫头给整惨了!妈妈妈妈的哭起来没完没了,给她吃的玩的都不好使……年纪不大,有主意地很呢!”说着,他托着天天的屁股的手,就往古鹏飞怀里送。
天天却只看了古鹏飞一眼,一手抱着一只酸奶,另一只受伤的手则勾紧了筱楚信的脖子,避开了她父亲。古鹏飞已经伸张开怀抱了,没想到天天会躲他,一脸的尴尬。
“靠,古鹏飞你怎么混的,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认你了!”筱楚信适时地挤兑他说。
天天不经意地流淌出来的恐惧陌生的眼神,到底让古鹏飞心里一阵酸涩,“天天,我是爸爸啊,天天!”
天天听到父亲温柔地呼喊,终于又扭过头来了,乌亮的眸子瞅了瞅他,确信那个爱她宠她的爸爸又回来了,迅速像小鸟一样伸着脖子伸着胳膊向古鹏飞够了过去,“爸爸,爸爸!”
古鹏飞一下子掬紧了这个小人儿,心里嫌恶自己到底是有多混蛋,他亲了下女儿包扎着的小手,“疼吗?”
天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疼。”
“是爸爸不好,是爸爸不好。”
天天像小大人儿一样揉了揉爸爸的头发,“妈妈说了,爸爸不是故意凶天天的,是爸爸心情不好!”
筱楚信揪住筱悦的领子,把女儿抓回了自己家,“得了,这爷俩儿太酸,小心倒了牙!”临关门时,突然想起来了,“古鹏飞你赶紧给你老家打个电话吧,你家老太太住院了,可能挺严重,梅琮佳今天一早就搭火车过去了!”
梅琮佳坐了二十三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加上晕车的毛病这一天一夜滴水不进不说,还跑到卫生间里去吐了好几回,等到她下火车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脑子还随着火车运行的惯性呼哧呼哧地晃着。古俞森和周丽华都在医院又不能分身过来接站,她只好自己打了个出租,直奔兰州军区兰州总医院。
周丽华和古俞森从没见过梅琮佳这么憔悴的模样,眼圈儿黑得跟大熊猫一样,嘴唇嘴角起满了燎泡,头发蓬松着乱哄哄的,不知道的才以为她是从什么地方逃难过来的。
“你这孩子,没买上机票,订不着卧铺就缓两天过来嘛!”周丽华上去攥住她的手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太煽情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但是这份感动却也憋不下,干脆骂骂咧咧地说,“鹏飞这个混小子,也放心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你又是第一趟来……”
梅琮佳吃力地一笑,“妈,妈,不管鹏飞的事儿,我来没告诉他,这两天他们医院可忙了,一直有他的手术!”
古俞森轻声“哼”了一声,“忙,就是再忙,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是有的吧!”
周丽华白了他一眼,“还愣着,该去花圃掀草苫子了。”
古俞森反瞪了她一眼,“还用你提醒?真是的!琮佳,进去看看你奶奶吧。”
彭之玉住得是老干部病房,环境优雅,房间宽敞,看起来也不比上海的医院的条件差多少。彭之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精神不错,但落寞得可怜。想当初这老太太那精神头儿唬得她都不敢大声喘气。
“奶奶!”梅琮佳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彭之玉扭过头来,看了看她,特别自然地一笑,“你回来啦?”
梅琮佳点了点头,“嗯。”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眼泪竟不听使唤地往下掉,许是这场面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她母亲魏长英病重的时候,许是她做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心下委屈,许是古鹏飞这个混账东西到现在都没个电话打过来吧,反正她特别伤心。
彭之玉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怎么就哭起来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梅琮佳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对不起,对不起奶奶,我……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彭之玉瞄了周丽华一眼,“是你吓唬她了吧?我就说了,我没事儿,瞅瞅,就跟我害了多大的病一样!”
这时候周丽华的手机响了,“鹏飞。”她看了一眼彭之玉和梅琮佳,连忙接了电话,“唉,鹏飞,你刚下了手术啊?……嗯,你奶奶没事儿,精神头儿挺足的,院长给找了最好的专家,住得也是最好的病房……对,琮佳刚到,坐火车来的,还不怨你?就眼看着她买硬座啊!行啦,我知道啦,我这就安排她早点回去休息……”
梅琮佳一直屏着呼吸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听到他在关系她,她心里又疼又痒,也有说不出的委屈。
这时候周丽华突然说,“你跟琮佳说两句?”
梅琮佳忙不迭地摇头。
周丽华便会意地对电话里说,“琮佳不想跟你说,算了!奶奶也累了,还是改天再说吧,你也多注意休息,吃不消就跟院里说,少安排点手术,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梅琮佳帮着周丽华给彭之玉擦了身,古俞森就从花圃回来了,周丽华便带着梅琮佳回家休息了,那是一个兰州近郊的一个老房子,里面的装潢倒是全新的,家具家电也统统很高档。周丽华从衣柜里拿出新棉被给梅琮佳铺好床,“这是你奶奶的侄女新做的棉被,正宗的新疆长绒棉,可舒服呢!”
梅琮佳灿然地一笑,“谢谢妈!”
“这孩子,谢什么谢!你能来,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得了,快歇着吧,我煮上粥再给你奶奶送过去!”
梅琮佳的身体一挨上床就睡着了,这一遭让她太累太辛苦,以至于都不顾的上做梦,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枕头下的手机震动声闹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摸着手机,强睁开眼睛按亮了,发现进来一条短信:老婆,原谅我吧!
梅琮佳立马打了几个字:古鹏飞你混蛋!
可是她想了想,又把这几个字删除了,换成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天天,这边有我。
过了一会儿,又有短信进来了:听老婆话跟着党走幸福长!
梅琮佳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扔到一边,倒头接着睡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夫妻,不管当时怎么气,怎么委屈,怎么悲恸,怎么想把对方掐死呢,过了那股劲儿,还是彼此挂记着,心疼着,关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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