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睡着还是醒着,也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梅琮佳的脑海里、眼前总是会浮现出龚潮的影子,这才是送走龚潮的第一天呀,这思念竟会这么深、这么浓。她一边整理着龚潮的遗物,一边哭成了泪人,这眼泪也怪了,前些天在医院的时候一直憋着,憋到有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的境地了,这会儿却怎么都收不住。
她把龚潮抽屉里的东西全都收进一个纸箱里,她鼓励自己勇敢地跟龚潮说再见,然后好好地过生活,可是,不一会儿又将东西全部归到原处,说再见真的很难。她到底没有本事变得像龚潮那么狠心。
她的手机一直再响,她不是没看见,只是有点儿恐惧,她的厄运就是从接了一个电话开始的,然后什么都变了,想逃都逃不脱。她几乎一些神经质地看着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好像随时准备着和从里面跳出来的怪物做斗争一样。
而在她家楼下,魏翔反反复复地拨着她的号码,他身边的严小米裹着外套冻得跳着脚,紧张兮兮看着他严肃的面孔,“怎么样?还是没人接吗?是不是睡过头了……”她知道他心里很急,她可能会吵得他心烦,但是她也急。
魏翔不说话,只抬头看着头上的窗子。
“要不,我们上去敲门吧!”严小米说,“要不,找开锁公司,别出什么事儿……”
她虽然很烦,但是魏翔知道她是好意,再说,她陪着他在楼下守了一晚上呢,初秋的夜那么凉,她都没埋怨一句,“小米,我上去看看,你、你还是先回家吧,冲个热水澡然后补一觉!”
严小米听到这句话多少有些失落,不过也对,她都鼓励他去追回梅琮佳了,若是梅琮佳看见他们在一起就会误会了,如果不走,反倒显得她昨天晚上的话那么虚情假意了,“行吧,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会儿,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再回去。”
魏翔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其实,她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谢谢你,小米!”
严小米轻松地一笑,“净说些见外的话儿,至少咱们还是好哥们儿嘛!快去吧!”
魏翔疾步上楼,严小米这是第二次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奔赴他的上一段感情去了,这滋味儿很酸,也很涩,她不知道自己图什么,难道真有一天,他会回过头来向她走来吗?其实,他所说的、他所见的、他所欣赏的梅琮佳的善良和从容,她严小米身上也有,可是他会发觉吗?
“琮佳!琮佳!开门!……”魏翔着急地拍了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好不好?”
手机终于不再响了,房门却被魏翔叩得越来越响。梅琮佳在里面倚着门不出声,她谁也不想见,更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她对龚潮的思念。
“梅琮佳你有本事就把门开了!”魏翔是真担心她会出事,他希望她能出声,哪怕是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都好,“龚潮已经死了,但是天下的男人都还没有死绝,你给我争气一点儿!”他故意这么气势汹汹地叫嚣,哪怕她开了门猛抽他一个耳光他都愿意。
魏翔这话刺耳吗?梅琮佳这会儿感觉不到,她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只是外面很吵,吵得她有些焦虑。当然,她也知道是魏翔,但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一个人的心都被带走了,哪里还有精力理会那些旁生的嘈杂。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谁都无关紧要了,一切都形同虚设了!
“梅琮佳,你再不开门我可就叫警察了!”
警察?她不想看到警察,也不想看到记者,这些人只要一出现,就会让她的生活永无宁日。她转过身来,慌忙地提了一下房门的暗锁,“啪”地一声,门开了。
魏翔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门会开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她就在门口。她低下头,披散着长发,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头发已经长得这么长了,她依然很难过吧,她的双肩一耸一耸的,她在哭泣。这个画面让他一下子想到几年前,他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去她乡下老家找她,她就曾这样哭过。
当时,他没有勇气抱她,现在……他依然没有足够的勇气。
当时,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抱她,现在,他只能看着她为了别人流泪。
这是造化弄人吗?还是,老天故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补足之前的遗憾?
在门口站了许久,她没有招呼他进去,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个人就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对峙着,可是,她的世界,他参与不进去。
“我没事儿,”梅琮佳终于落落地向他惨淡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为我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儿……”她的言外之意是在逐客了。
“梅琮佳你别这样,至少,我们还是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永远都愿意为你效劳!”他还有改不了他那有些带着天真的倔强,但是,他真的很想为她做些什么,梅琮佳从小到大一直很坎坷,从前他错误地以为她很脆弱,想帮她,救赎她,后来发现她的内心很强大,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在她面前也算个弱者,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希望能帮到她,真心的,因为爱慕,也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那就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去上海孤儿院给朱青兰女士吧!”梅琮佳指了指沙发旁边的几个纸箱。
“什么?”魏翔皱了皱眉,他有些不明白。
“这些是龚潮的遗物,龚潮十二岁就给包先生接出来念寄宿学校了,从那时候离开孤儿院之后就没有再回去住过了,我想院长妈妈那龚潮的东西都是他小时候的,把这些给她,多留些念想吧!”
魏翔更不解了,这堆得满满的一箱箱东西都要送出去?他是想让她慢慢忘记龚潮,但是没想让她把自己的心撕碎,“全部吗?”
“有龚潮的画儿陪着我呢,”梅琮佳看着满墙的油画,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有,龚潮他就住在我这儿,就足够了!这些东西,院长妈妈比我更需要!从来,人人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人,可是跟院长妈妈比起来,那些小痛小伤都上得了什么……”
魏翔的心很疼,她的平静,其实是一种麻木失真的冷静显示出的对生命的无可奈何,他看得出,龚潮的死亡让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黑色的血液包围了,让她陷入不知所措的泥泞里。梅琮佳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了,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对灾难免疫了,她是很坚强,但是,并不代表风雨可以尽情地肆虐。
有一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刀,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往下剔,思念,且深且浓,这种痛就会刻骨铭心,就会一直延续,并且留下永远都抹不掉的伤疤。
魏翔拉着她坐下,大大小小的纸箱堆得慢慢的,走到沙发前也要大费周章。
“我叫了圆通快递,他们一会儿就会来取件,琮佳,跟我说会话儿吧,我怕你闷坏了。”
魏翔的诚恳让梅琮佳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以聊龚潮吗?”
“当然。”
“龚潮说走就走了,你信吗?”
魏翔把胳膊绕过她的脖子,拍了拍她肩膀,“都过去了……”
梅琮佳完全失控地扑到他的怀里痛哭起来,“我爱他,你知道吗?是爱,深到骨髓里的爱,这种爱很难爱着爱着就切断了,真的断不了!”
“他也爱你啊……”
她像孩子似的满足的点了点头,“对啊,他也爱我,我们每天都约会,傍晚牵着手到外滩闲逛,逛到天黑才回家……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喂到我嘴里,……我不喜欢吃肥肉,龚潮就把所有的肥肉咬下来,把瘦肉都给我,我爱吃青菜叶子,他就把青菜叶子留给我,他的碗里全是菜梗!……”梅琮佳说着说着,泪流满面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这么宠我……”
他们的故事总是让他嫉妒,“可是,梅琮佳你应该面对现实,他已经走了,而你后面的路还很长!”
“你想说什么?”梅琮佳警觉地看着他。
魏翔一愣,他真的很意外这时候能看到她如此犀利的目光,他是该喜呢,还是该忧呢?“没什么,我想说,每个人都会长大,在这个过程中都会经历一些事情,有快乐的,有忧伤的,甚至还有一些是惨痛的,但是这都是经历而已,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开向未来……”
“我不想听这些!”梅琮佳倔强地扭过头去,她不傻,她懂他的意思。
魏翔果然就不说话了,他的眼睛里藏住了那种失控了的渴望。这种渴望其实很清白,就是希望她振作起来,想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面的接下来的生活,可惜,她听不进去。不过,不急,可以慢慢来,她到底没有做什么傻事。
喜欢幸福底线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幸福底线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