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夕,万籁俱静。
梅琮佳行走在越来越芜杂的校园里,看到路灯下牵手或拥吻着的男女,这些都是她和龚潮所演绎过的剧目,她的周身一下子被一种情绪裹住了。她难过了。
两年来,梅琮佳每天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按着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做同样的事情,尤其是上完课回到住处就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发觉自己仅仅是作为一个生物体存在着,作为人类,她的身上好多东西都找不到了。
以前一直都在挣扎,一直都在努力,一直鼓舞自己,却一直都没有走上人生的光明大道,现在她厌倦了,真的,这种厌倦反而日积月累地让她的心变得平静了,这平静当然不是那种安宁愉悦的平静,更多的是一种心如止水,就此罢休的平静!
平静地看待自己的成长,平静地感受自己的老去,整个过程就像植物生长那样,安静缓慢。
大四的寝室少了大一时候的规整和温馨,人比之前少了,却东西凌乱得摆的到处都是,门后的啤酒瓶胡乱地堆砌着,桌上还有没有吃完的盒饭,说不上来什么味儿冲劲儿很大。齐小美告诉她说房菁菁又喝多了还睡着,罗应雷没有遵循他们的两年之约还把外语系一个女孩的肚子搞大了,现在正准备结婚呢;王倩入学的成绩不怎么样,可后两年奋起直追,现在正准备考研呢;安琪还是整天半死不活、醉生梦死的样儿,短短的一年多她挂了四科,却一点儿也不为拿不到学位证发愁。
这些人很熟悉,又很陌生。
梅琮佳以前真觉得这件二十来平米小屋像个家,现在这个家就要散了,每个人都将自己孤立起来为今后的生活铺路吧,似乎一下子丧失了温情。她们或奔波,或追求,或彷徨,至少都有她们的目标和状态,而只有她自己,是虚脱的,迷茫的,不知所措的。
齐小美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问她,“琮佳,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要不是看到她们,她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面临着毕业,要适应另一种生活了,“找一份工作吧,该怎样就怎样!”她淡淡地说。
“你……不打算换个地方住吗?”齐小美不止一次地这样问她了,刚起初的时候,她还冲着小美发火,小美无非就是想让她忘掉龚潮开始新的生活,显然是为她好。
梅琮佳苦笑着摇头,她不想搬,这个大学改变了很多人,而她是得到最多,也牺牲最大的,住在龚潮住过的房子了,她才能留住过去的甜蜜,铭记遗失的伤痛,若没有的这些,她不知道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我毕业就回去跟耿兆强结婚了,然后陪着他在镇上的中学教书,过太平却很无聊的日子,琮佳,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齐小美平时大大咧咧的,这会儿竟伤感起来,其实,同寝室的女孩当中,只有小美完胜,她守住了自己的爱情,或者,房菁菁和安琪都错了,能走失的根本不是爱情,爱情不用守,就在那里!
“真好。”梅琮佳从容地一笑,心里很嫉妒。要是龚潮活着的话,她一定跟他们一样,急着去结婚!
“不想回家吗?”
梅琮佳摇了摇头,家?本来就不完美,然后又多出了这四年的隔阂,她真不愿意打扰他们的平静。越成长,她越是能感觉到,她只属于自己。“不聊了,我回去了。大家哪天要离开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打个电话,总要吃顿散伙饭吧!”
“嗯。行吧!那时候我提醒她们!”
齐小美没有留她意思,梅琮佳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她心里到底有多孤独多矛盾啊,害怕孤单,又怕打扰。
出了寝室往校外走,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了魏翔。他手里捧着一束玫瑰,红得像火,映着他帅气的脸颊。梅琮佳看到他的时候,稍微皱着皱眉,却也从容地朝他走了过去。
“琮佳,生日快乐!”他不说,她都忘了,今天是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
可是,对她来说,十三岁,二十三岁……六十三岁,又有什么分明呢?她很清淡地一笑,接过花捧在手上,“谢谢。”
魏翔对她不冷不淡的反应并不失望,他牵起她的手就走,她也没拒绝。在这一瞬间,他想起六年前的那天,他也曾这样牵着她的手,只是现如今,很多事情包括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变了,他更有力量了,而她却没有了当年的渴望。
“去哪儿?”梅琮佳总是这么惜字如金。
“跟我走吧,送你一个像样的生日!”
像样的生日?二十三年了,她都没有过过几个像样的生日,她还是没有拒绝他,不想拒绝,他满心的期待令她也不好意思拒绝,这一年多没有龚潮的日子,幸好有他的关照,还有他的那个严小米,没错,在梅琮佳眼里严小米本来就是魏翔的。
“小米呢?”
魏翔并不回答他,他并不想在他最欢欣鼓舞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
“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他抿嘴一笑。
这种感觉很像她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龚潮也是这么牵着她,从外滩上看了一会儿夜景,然后带着她在南京路上的肯德基吃了个全家桶,两个人撑到腆着肚子溜达回去的。那天的情形就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
当魏翔把她带到一个典雅的西餐厅的时候,梅琮佳多少有点失望,其实她更渴望重复那天发生的事儿,去看外滩的夜景,去吃一顿饱饱的快餐。
在西餐厅的包间里,打着领结的服务生为他们开了红酒,点上蜡烛。气氛很融洽,却不是特别自在。这是无数女孩的公主梦吧?梅琮佳很想配合他,这个世界上这么用心地为她造梦的人不多了。
“谢谢。”她轻盈地一笑。
这样迷人甜美的微笑总是给人以错觉,当然,眼下的气氛也有一定的功劳,魏翔跟梅琮佳碰了碰杯,喝了一大口红酒,看到梅琮佳也抿了一小口,他便很知足了,“琮佳,从你十六岁到今天,我已经整整爱了你七年了, 知道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梅琮佳有没有被他今天精心的安排所征服,最起码他先把自己给感动了,“在这七年里,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变!”
梅琮佳放下酒杯,擦了擦眼睛,果然落泪了,“魏翔,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
“感情上的事情,不是一句值不值就能说清楚的,在心里守望着一个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只有心说了才算!我管不住它去想你,就像你管不住你的心去思念龚潮是一样的!”他这话让梅琮佳很有认同感。可是,她没想到魏翔接下来会说,“可是,琮佳,龚潮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而我爱着的梅琮佳还活着,一年多了,你也是时候清醒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也感受不到你的爱了,你为他做的所有的牺牲都没用,这样徒劳的爱何苦这么坚持呢,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可以吗?
“回头……”
“对,我一直都在琮佳,给我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才二十三岁呀!”他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他便撞着胆子起身过来拥抱了她。
魏翔泪光闪烁的脸和龚潮笼罩在雾气里的脸慢慢地重叠,他的怀抱很温暖,她瑟瑟地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侵占性的逼近,他吻住了她的唇的时候,她战栗了一下,一下子把她带入了那个夏夜,龚潮的吻,龚潮的抚摸……她的意识完全空白了。
魏翔感受着自己地浑身的肌肤被点燃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吻到她,他把手从她的衣摆处探进她的文胸的时候,顺势把她拉离了座位,将她逼到了墙角。他用他下身抵住了她的小腹,一边粗狂地开启她的丁香,一边撕扯她的上衣。
放弃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想象,所有的禁锢,梅琮佳最直观的感受是享受这个过程的,享受这种强有力的冲击的,她不愿意往下想,只愿意是龚潮给了她这么实实在在的爱了。她受,但并不迎合,因为她还足够清醒不能完全把魏翔当成龚潮。
魏翔顺着她的唇向下吻她的锁骨,继而再向下移位的时候,梅琮佳猛地推开了他。
魏翔受惊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梅琮佳默然地留下两行清泪,心里的那种艰涩,让她绝望,“对不起魏翔,我没有办法爱你,直到我死!我知道,你想要了我,想和我结婚,可是就算过十年,一百年,我心里的那个人还是龚潮,而且,如果因为你,让我觉得思念龚潮成为一种负担的话,我会恨你,永远恨你!”
她冷冷的话,冷冷的表情,让魏翔整个人凌乱成一团。真的没有过多的哀伤,只是觉得自己特别贱。
他终于决定放弃了,“你走吧!”
生活,原本就是在一个接连一个的谬误里蹉跎的,他不应该在一个谬误里走得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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