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琮佳再次登上那三尺讲台的时候,全班的孩子突然全体起立,给她唱了一首《园丁之歌》。看着孩子们的青春洋溢的面庞,她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人,其实就这么容易被感动,这份感动在她做学生时就知道,而今天做了老师,就更真切和直接了。
重返校园的种种不适应和种种担心,也在孩子们刻意的、有准备有预谋的欢迎里全都荡然无存了,这感觉真的不错。
“梅老师我们可想死你了!”大合唱之后,他们齐刷刷向她喊道。
梅琮佳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你们这些小东西,真不够意思,刚一见面就惹得我掉眼泪,瞧瞧,害得我妆都花了!”她很少化妆的,今天重返校园嘛,总担心自己生了孩子之后皮肤松了,眼袋深了,临出门专门捯饬了一下的。
“没看出来啊,咱们梅老师化妆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个尖尖的男孩子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多嘴的小胖子白金。
“梅老师你生了孩子还是个大美人,不用这么不自信!”一个女孩说。
梅琮佳被他们稍微一逗就乐开了,拿出纸巾蘸了蘸迷蒙的泪眼,这管眼线笔是古鹏飞送给她的,他买东西向来利落,专拣贵的拿,还好是防水的,不然应该会惨不忍睹吧!“你们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老实交代,一进门就给我这么一个大甜枣,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怕我收拾你们呀?”
“没有,真没有!是真想你了呗!你不知道,你这大半年不在,林畏老师做我们代班主任,我们活活像是丢给后妈养的小白菜,命苦着呢!”又是那个小胖子白金,这圆圆的小脑袋瓜里有的是鬼主意鬼点子和奇奇怪怪的说词。
梅琮佳白了那小胖子一眼,“白金,不许胡说八道!什么亲妈后妈的,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保准气得头晕,不学学好,竟学些油腔滑调了。我看了你们上学期的成绩单,分明是稳中有进,说明林老师没少在你们身上费心思,怎么这么没良心说他是后妈呢!”
白金显然很不服气,“梅老师你不能只看表面!你知道为这点成绩害我们脱了几层皮了吗?你问问大家,就他那历史课,全班还有谁是没罚过站的!”
“瞧把你们委屈的,行了!咱们开始上课!”梅琮佳知道照这个话题纠结下去,势必会引起全班小将的公愤,林畏体罚学生是全校出了名的,但是碍于他教龄长、资格老,还有一个在是教育厅任职的侄子的关系,孩子们老师们都敢怒不敢言,牟校长也不好随便动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教员,他只要不做什么太过分的,她也便忍了。
梅琮佳拿起课本,翻开书,稍微扫了一眼教室,“温辛宇和筱悦怎么没来?”
“我们的雌雄双煞可不有日子没来了么!”
梅琮佳挑了下眉头,“什么?雌雄双煞?白金,你怎么乱给同学起外号?他们请假了?”
“不是我起的,是林畏那个老家伙起的。”白金捂了捂嘴,“哦,是林老师!那天林老师让全班背历史试卷,然后不抽查,背不过的就不让回家,筱悦和温辛宇不听,偷偷跑了,之后林老师就不让他们俩上他的课了,还叫他们雌雄双煞!”
“别的老师的课,他们也不上?”
“除了体育课,他们什么课都不上了!”
这是刚吃了颗甜枣,就打了一棒子啊,她就知道不会这样诸事顺利,但是,在孩子们面前梅琮佳尽量不表露她的情绪,把教案往讲桌上一丢,“你们先预习一下,我一会儿回来。”
“梅老师——”她要下讲台,又被白金叫住了,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他却嬉皮笑脸地说,“你是要去找林畏打架吗?要帮手吗?我们早就想出这口恶气了!”
梅琮佳哭笑不得,“都给我老实呆着!”
梅琮佳尽量忍着一肚子的气,她的领导,她的前辈,获奖无数的优秀老教师,竟是这么对待她的学生的,试想一下,若是她的中学时代遇到的是林畏这样的老师,说不定她早就得了抑郁症了,自杀了也说不准。
她赶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林畏正趴在办公桌上写教案,另外,还有一个教英语的陈老师和一个教数学的朱老师,捧着热茶杯聊着天。当着那两个年轻女老师的面儿,梅琮佳或许应该给林畏留几分面子,所以,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林畏办公桌前,盈盈一笑,“林主任……”
林畏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钢笔,“梅老师啊,找我有事儿?”其实,就上回温辛宇的事儿,让他在牟校长那里失了面子,林畏已经很不爽这个女人了,但是面子上,总得过得去,所以勉强没有露出特别厌恶的表情。
梅琮佳搓了搓手,“嗯,是有点儿事儿。”
林畏点了点头,“哦,那就说吧!”
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已经把办公室里的气氛调和得有些紧张了,刚才还在聊天的陈老师和朱老师也忍不住侧目过来。
“这段时间我休产假,多亏你帮我把班级照料的那么好。”
林畏一听这女人是来道谢的,终于轻盈地一笑,“都是我该做的,牟校长安排的嘛!”
但是梅琮佳话锋一转,“可是,林主任,我想知道,我们班上的雌雄双煞去哪儿了?他们俩多久没来上课了?旷课这么多节,你就不管不问吗?”她当真是一下子把林畏噎得没话了。
林畏自知理亏,但是当着陈老师和朱老师的面儿,也不甘示弱,“梅老师,我看你不是道谢的,是还找茬的吧,年纪轻轻的这么无礼,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里来的!怎么为人师表的!”
梅琮佳心里那个恨啊,这个老家伙还好意思提“为人师表”这四个字,有老师给学生随便起外号的吗?
陈老师和朱老师大约是怕这两个人打起来吧,终于走了过来劝架了。“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就是就是!”
梅琮佳压根也没想跟这种人吵架,就是稍微向他表明一下自己态度,她班上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值得尊重的个体,不管他们怎么调皮捣蛋,他们都是他们父母的宝贝,都是她梅琮佳班上的学生,她护着他们疼他们都是真的。
“林主任,我没想跟你吵架,现在两个学生在我们手上不见了,要是学生家长找来问,我们怎么说?”虽说这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是她的旧相识,但是校方的责任还是不该推卸的,“这样,我想联系一下筱悦和温辛宇的家长,我们俩和他们碰一下面,你觉得怎么样?”
“要去你自己去,你班上的学生关我什么事儿!”
陈老师有些看不过去了,忍不住给梅琮佳打帮腔,“林主任,那两学生怎么说也是在你代班班主任的时候逃学的,你不出面的话,很多问题学生家长问起来,恐怕梅老师一个人应付不了啊!”
梅琮佳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说,“算了,林主任不想管,我也不能勉强他了。但是,我希望在我把学生劝回学校之后,你能善待他们,进你的课堂是他们的权利。”
林畏没说话,梅琮佳只当他默认了,气势汹汹地返回了课堂。
上完课之后,她又分别给筱楚信和温锦丰打了电话,把他们这俩单亲父亲一起约出来,郑重其事地进行一次座谈。那筱楚信十分不屑,在他看来,他对门邻居还要约出去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但是梅琮佳这一年多也算了解他了,威逼着、利诱着,最终还是让他妥协了。其实,也不是非要约出来才能解决事情,去筱楚信家里或者让筱楚信去她家就不能谈了,主要是她不想单独面对温锦丰而已。
温锦丰接到梅琮佳邀请真比接受到****会晤还要激动,爱一个人真就有这么贱,明知道和这个没可能了,却不愿放弃任何与之面前的机会,他连忙推掉了当天重要的会议赶到了。
两个男人见面之后,先是互递了名片,一阵寒暄。因为都是旧相识,梅琮佳也犯不上跟他们客气,“温总,筱总,你们可不是来谈生意的,你们的孩子逃学的事儿我电话里都给你们讲了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筱楚信大大咧咧地坐在来,“梅琮佳,你凶什么凶!她逃学,难不成你还让我受罚不成?”
梅琮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喂,你是不是筱悦的亲爹啊,怎么就不知道着急?”
“我说梅琮佳,咱们是邻居我才没说你,你休产假就休产假吧,给我闺女找的什么狗屁代课老师,我还没找你们学校讲理呢,你倒是还蹬鼻子上脸了,别以为你是古鹏飞的老婆我就让着你!古鹏飞那小子我也不惧!”
温锦丰怔怔地看了看他们,看样子他们也是老熟人,就气定神闲地说,“哎,大家既然都是朋友,有话坐下来好好说,不就是逃过学吗?谁没逃过学!别着急,多大点儿事儿啊!”
“就是,多大点儿事儿啊!还专门把我们约到这来,梅琮佳你是不是小半年不上班闲得脚底长疮了!”筱楚信适时地附和着温锦丰。
敢情现在这俩当爹的都是一个款的?梅琮佳终于泄气了,“行,我不着急……”她想了想,生气地站起来就往外走,“算了,懒得跟你们说了,我真是有毛病把你们叫出来,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温锦丰一看她要走,赶忙站起来,追上去,“哎,琮佳,你哪儿?等等,我送你吧!”
筱楚信也站起来,“这就都走了?屁事儿也没说啊!瞎耽误工夫,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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