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琮佳喜欢简单明了的生活,她害怕生活向纷乱和复杂的趋势里滑馅的感觉,而使她无心、也无力承担。所以,她即便心里那么渴望与魏翔在一起独处,却不肯承认自己已经遭遇了爱情,或许,她的内心不够强大,也不够坚韧,还没有做好充分地做好心理准备,承受爱情之花的绽放,只愿感受它越来越近的芳香。 而她的脸上总不自觉所散发出来的光彩来,使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的花期降至。
所以,最近林宇璇时常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她“命犯桃花”,梅琮佳都会很郑重地向她解释半天说“我和魏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林宇璇虽然点头,嘴上说是,但是,梅琮佳看得出来,宇璇其实不信她和魏翔之间是纯粹的友谊。甭说宇璇了,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自己快要“陷”进去了。
教室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两手托腮,看着空落落的教室,静静地发呆。这种逃离浮华的凝思与她之前的孤独落寞有本质上的区别,她在这一片静寂中跟自己的心灵对话。
梅琮佳想做一个好学生,她比谁都懂得自己进江舟一中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但是,魏翔的好,似乎却在以一种最美好、最不可抗拒的形式拉着她偏离做一个好学生的轨道,她为此而惴惴不安。
“怎么还不回家?” 一个柔柔的,甜甜的声音,是童老师。
童彤顿感到有些错愕,因为梅琮佳的神情和眼神分明就是要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不行,不能就此冷场,更不能当逃兵,这个刚刚师大毕业的年轻班主任在心里不动声色地鼓励着自己,而假装随意地从梅琮佳课桌上捡起来一本书,胡乱地翻了几页,有些不自然地点头说,“是毕淑敏的《呵护心灵》,嗯,很不错的书!”
“是的,挺好看的。”梅琮佳惊慌错乱地报以一笑。
“行了,不早了,回家吧!”童彤拍了拍梅琮佳的双肩,便走出了教室。
梅琮佳望着童彤的背影,心里有些害怕。童老师那么好,漂亮大方,温文尔雅,没有“严师”那种令人生畏的架子,也没有让人难以恭维的孤傲形象,更没有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可自己为什么怕她呢?!她说不上来,而就是这样连好人都害怕的时候,才能更深刻地感觉自己内心无以复加的孤独。
她想逃离这片孤独的海洋,可是,魏翔会是那个救她脱离这片孤独海洋的勇士吗?应该是吧,他就像一团火焰,热烈而活跃,她希望这团火焰可以温暖她,融化她,却不要轻易地说爱她,让她感觉到压力。
梅纪晴家里,魏长英踱着步子去厨房看了好几回,她一直压着火,但是时钟的嗒嗒声却那么让她心烦意乱。她终于忍不住了,靠在厨房门口上捶了捶塑钢推拉门说,“就这,你也不管?梅纪晴你就惯着她吧,早晚非惯得跟她妈一个样儿!”
梅纪晴飞速地切着土豆,听到老太太激动的声音,便放下手中的菜刀赔笑着,“妈,您这是又怎么了?”
“怎么了?我来了都四天了,她哪天是正点回来的?!你说,这是城里,外面灯红柳绿的,她是不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去了?”对于外面那个灯红柳绿的世界,魏长英既陌生又恐惧,那些看不见的花花道道就像看不见的吸血鬼一样,把人的魂给洗礼了,给拐走了,她儿子梅纪伟就是例子,要不是着了外边儿那个花花世界的魔,怎么一天到晚不着家呢!
“妈,你瞎想什么呢,咱佳佳可不是那样的孩子!不都跟小康说了吗,老师让她在学校里出黑板报!”梅纪晴打圆场地说,其实,她知道梅琮佳在撒谎,什么出黑板报啊,帮同学检查作业啊,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愿早点儿回来面对老太太!别说梅琮佳了,就她也不想她早点回来,老太太得住她是看哪哪不顺眼。
就在这时,梅琮佳进门了,“奶奶——”她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魏长英刚才还巴望着门的方向,见她进门,瞬间就将头朝厨房里扭了过去,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梅琮佳早就习惯了,也并没感到太多受伤,换了鞋便去卫生间洗了手,而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关房门,生怕奶奶找茬说她不待见她。
魏长英坐在了沙发上,对面电视里正放着《还珠格格》,她对这唧唧歪歪、哭哭啼啼的剧情不敢兴趣,便用眼角的余光往梅琮佳房间里瞄,看到梅琮佳在书桌前胡乱地翻着书。魏长英心里很清楚,这小丫头在故意躲她,虽说,自己不待见这丫头,但是这丫头要是成心躲她,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看看这衣服!这么短,怎么,光着腿浪啊?!我告诉你,梅纪晴你就这么惯她,早晚得出事儿,说不定哪天就勾搭个野小子跑了,真是什么女人就下什么样的崽儿,简直和她不要脸的妈一模一样!”
魏长英说的是梅琮佳身上的那件背带方格短裙,是梅纪晴上礼拜刚请裁缝给做的,样式比较新,但是并不裸露,现在好多女孩子都比这穿得凉快,她这样分明就是找茬。而这种找茬分明正中梅琮佳的软肋,她伸脚“砰”地一声将房门踢上了。
过了一小会儿,梅纪晴忙完了厨房里的事儿,菜也都上了桌,就轻轻地推开了梅琮佳房间的门,看见她将头埋在了被子里,隐隐地啜泣。梅纪晴在门口定了一下,缓步走了进来,轻轻地揭开被子,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声音说,“这孩子!大热的天,捂这么严实,不怕生痱子啊!起来吃饭喽!”
她去拉梅琮佳的手,发现梅琮佳的手上湿湿的全是泪水。就着台灯柔柔的光线,那张泪迹斑斑的小脸儿更是触动了梅纪晴母亲一般的情怀,这种心疼,这种怜爱,一下子强烈地占据了她的内心!于是,情不自禁地拉着她入怀,“好孩子,不哭,不哭了,姑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奶奶她上了岁数,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好吗……”
梅纪晴感觉自己的劝慰很无力。
姑姑的怀抱很温暖,有一股母亲一样的体香,梅琮佳特别享受这样一个怀抱,母亲般的怀抱,她在这温暖里更加住不住了眼泪。
“好孩子,不哭了,听话!”梅纪晴像哄一个婴儿一般轻轻地拍打着梅琮佳的背。
“姑姑,难道,我就那么值得她恨吗?”梅琮佳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她是我奶奶,亲奶奶啊,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有她在的地方,我就是想顺顺当当地喘口气都难,你知道这种滋味吗?你一定不知道,你小时候,就算家里再穷再苦,她都是爱你的,是不是,姑姑?”
梅纪晴用手帮她擦去眼泪,她说的没错,母亲对谁都具备攻击性,但是对她自己的一双儿女总是百依百顺,有母亲的呵护和供养,她的童年、青少年、中青年一直都是幸福的,她无法体味小侄女在那个家里的煎熬。
“姑姑,我知道,她恨我妈妈,她恨得也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我和那个人之间这些年没有瓜葛,她是知道的,凭什么要把她对那个人的恨转嫁到我身上?又凭什么说我会跟她一样呢?我和她不一样,奶奶对我再不好,我都没想过背弃过这个家,我只是想躲开她夹枪带棒的攻击,你知道吗,姑姑?”
看到梅琮佳满眼的伤,梅纪晴觉得这个家亏欠这个孩子的太多了,而她,偿还不起!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活在戾气里,活得卑微而自负,她要让她的生活变得充盈起来,至少,看起来是充盈的,她当然知道,孩子最缺失的是什么。
“佳佳,我们聊聊你妈妈,好吗?”梅纪晴小心翼翼地问道。
梅琮佳怔住了,这是她的父母离婚以后,姑姑第一次提起“那个人”,她有些紧张,又有点渴望,所以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好”。
“你妈妈嫁进我们梅家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她是一个好姑娘,看得出她想踏踏实实地很你爸过日子。后来,有了你,她的心就更踏实了,我从来都没怀疑过这一点!这些年,你爸爸是怎么样一样男人,不用我说,你觉得一个女人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在你爸爸妈妈的婚姻问题上,我是你爸爸的亲姐姐,很多地方特别想袒护你爸爸,但是,当我站到一个女人的角度上,我不得不说你妈妈是个好女人,包括她最后的放弃,很难,真的。”梅纪晴哭了,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为了许茗芝哭。
“她是个好女人?可她不配当妈妈。”
“别这样说,佳佳,没有一个好女人不想做一个好妈妈的,当年,她要走的时候是想带着你,是我没让!我向她保证我会向亲生女儿一样待你!对不起佳佳,你要怪就怪姑姑吧,我相信你的妈妈离你越远她想你的心越辛苦,试着体谅她,好吗?”
“她会想我吗?”
“当然,无时无刻。”
不管姑姑的话是不是真的,梅琮佳觉得这会儿特别满足。
“佳佳,等你长大了,有你爱的人,有了你的孩子,你就会明白有些关系,某种爱,是分割不开的。”
梅纪晴最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梅琮佳深刻地思考了很久,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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