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生柯用脚踹开卧室的门,看到慕南枫躺在血泊之中,手腕处还在不断地淌着殷红的鲜血。
肖生柯十分震惊,他没有想到幕南枫会真的走这一步,他以为幕南枫不过是太年轻了,他的痛苦是因为他的不经世事被放大了,他的痛哭、他的挽留、他的以死相逼不过是孩子式的行为。失恋给幕南枫造成的悲伤和痛苦只不过是一时,总有一天,他会成熟起来,认识到这个世界就是不完美的,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就像所有年轻人都会经历的一样。
然而,这可怕的一切都在眼前发生了!
肖生柯跑过去摇晃着慕南枫,他大声喊着幕南枫的名字,他害怕他就这么死去。
令肖生柯庆幸的是,慕南枫尚有意识,他微弱地睁开了眼睛,看了肖生柯一眼,只这一眼,便足以令幕南枫在极度虚弱中,心满意足地笑了。他以为他已经到了天堂,在天堂里,他又能幸福地见到自己的恋人了。
而只这一眼,幕南枫看自己的这一眼,也足以让肖生柯心碎欲裂了,他努力化解了大半年的悲伤顷刻间又转回头,把他团团围住,遮云蔽日。肖生柯明明已经看到的一丝光亮也在此时被黑暗吞噬了。
肖生柯把幕南枫抱起来,哭到,“南枫!你怎么这么傻!”
慕南枫看了肖生柯一眼后,再也没有力气支配自己,头歪到一边,浑身绵软。
肖生柯连忙到洗手间找到一条毛巾,用力系紧了慕南枫手腕上那令他触目惊心的的伤口。然后他快速抱着慕南枫下了楼。
肖生柯抱着幕南枫,幕南枫的身体很轻,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那般壮实。他的皮肤因失血显得惨白,细长的手臂和腿无力地垂下来,几次肖生柯把幕南枫的胳膊扶上自己的肩膀,都眼见着这胳膊没有生气地又掉了下来,不像以前,每次见到肖生柯,幕南枫都高高兴兴地把两只胳膊环着肖生柯的脖子。肖生柯多希望,这手臂能再次伸向他啊!
肖生柯匆忙把失血过多的幕南枫放进车后座,又一连闯了几个红灯,把幕南枫送到了医院。
肖生柯抱着幕南枫跑进医院的走廊,大声喊着,“医生、医生……”
医院的走廊里充满了人,他们在一旁看着发疯似的肖生柯和他怀里的这个大男孩,都流露出了同情和好奇地目光,他们看着那男孩腕上的鲜血,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个男孩对这个世界如此失望。
终于,来了急诊的医生,他们推来一个床,将毫无意识的幕南枫放到床上,推进了急救室。
肖生柯焦急地等在急救室门外,他无法站也无法坐,他只有来回踱步,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这时,肖生柯想起应该通知幕南枫的家人,他拿出手机,找出幕南枫母亲的电话号,他曾经对幕南枫的母亲发过誓,再也不会和幕家任何人有任何瓜葛,可是今天,他不得已还是要食言。
肖生柯拨通了幕母的手机,“喂,你好……”
对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不满的询问,“你是谁呀?”
“我是肖生柯!”
肖生柯刚报完名字,就听见对面中年女人的吼斥,“肖生柯?!你还挂电话来干嘛?我不是和你讲过了么?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离我们南枫远点,你还挂什么电话?是不是还要缠着我们家南枫,告诉你,你少打我们南枫的主意!……”
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要继续讨骂,肖生柯无奈打断到,“请您冷静一下!现在南枫在医院里!”
对方突然顿住了,“医院?什么医院,南枫他为什么进了医院?”
“您冷静地听我讲,”肖生柯深吸一口气,“南枫他割腕了,他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什么?你说,你说……”对方的声音开始哆嗦起来,语无伦次了好一会儿,着急地问到,“在那家医院?那家医院?”
“上海桐北医院!你们尽快赶过来吧!”肖生柯说到。
“南枫现在情况怎么样啊?”电话里的幕母出现了哭腔。
“现在还不知道,还在抢救室!”肖生柯叹了口气。
“你这个混蛋啊,把我们家南枫害得……”对方哭声大作,紧接着说了句“我得马上去!”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肖生柯联络完幕南枫的家人,又开始了漫长揪心的等待。现在已是晚上,他知道幕南枫的家人赶到上海最快也要到明天上午。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里的医生出来了。肖生柯连忙走上前,“医生,他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摇摇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失血过多,而且他体质十分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另外,他的伤口较深,割断了多跟神经和肌腱,已经伤及筋脉,我们给他做了吻合交接手术,手术很成功,不过,他受伤的手腕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肖生柯一惊,“什么后遗症?”
“他受伤这只手腕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残疾。比如不能拿重的东西,还有灵敏度会下降,比如,打篮球啊、弹钢琴啊,会存在问题。”医生解释到。
“什么?”肖生柯皱紧了眉头,他的心又被重重一击,南枫可是调酒师啊,他酷爱调酒,如果他手上的伤让他以后再也无法调酒,这对他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啊?
“医生医生,您帮帮他,一定要让他完全恢复啊,他是调酒师,他不能残疾啊!”肖生柯恨不能跪下来求医生。
“我们尽力了,这就要看他恢复的情况了,不过多数情况下,割得这么深的多少都会留下病根,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说完,医生准备离开了。
“医生医生,您一定要救救他……”肖生柯拉住医生。
“对不起,我还有事,病人就出来了,你可以看看他。”医生丢下无助的肖生柯,走了。
肖生柯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一屁股坐在等候的座椅上。
这时慕南枫被推了出来,床头上还挂着黄色的输液瓶。
“南枫、南枫,你怎么样?”肖生柯马上来到床边。
“我们给他打了镇定剂,现在他已经睡着了,他需要休息,先到病房吧。然后麻烦您和我们去办交费手续。”一个护士对肖生柯说到。
肖生柯点点头,跟着医护人员随幕南枫到了病房。
打完镇定剂的慕南枫昏睡着。肖生柯怕自己办手续的过程中,穆南枫在有什么闪失,护士告诉他,不会的,病人至少要两个小时以后才有可能醒过来,如果身体过于虚弱可能要睡更长的时间。
肖生柯这才去办各种入院的手续。办理完了手续,肖生柯又找到为肖生柯开到的主治医生,他想向医生了解一下幕南枫详细的病情。
医生的说法并没有改变,他告诉肖生柯,慕南枫的手腕由于割腕割得过重,以后可能留下后遗症,而且如果恢复的不好,还要再做恢复手术。
另外,医生还叮嘱肖生柯,不要提引起他自杀的事情,要多和他沟通,这段时期也是关键时期,一定要观察病人的行为举止,并积极给他进行抗抑郁治疗,打消他自杀的念头。很多病人都容易二次轻生。
听完医生的话,肖生柯失魂落魄地向病房走去,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幕南枫,如何让幕南枫面对这一切。
夜已深,肖生柯坐在病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幕南枫,心如刀绞。
幕南枫因失血的缘故,本来白嫩的脸上更显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纤细的手腕上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偶尔,幕南枫还有呢喃两句听不清楚的呓语,鼻翼微微翕动着,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肖生柯握了握幕南枫的手,心里阵阵酸楚,这个孩子怎么竟会这般执着。
一整夜,幕南枫在床边的陪床躺椅上半睡半醒,他在黑暗中睁着空洞洞的眼睛,乞求黎明快点到来,可他又怕天大亮了,他必须要面对残酷的一切。
第二天清晨,在肖生柯凝视幕南枫一刻钟以后,幕南枫苏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肖生柯,眼里放出欣喜的光彩,但随即这点光暗淡下来,化成了串串清泪,灌满眼眶,然后从眼角流到耳蜗里。
“南枫……”肖生柯一时语塞。
幕南枫拉起被子,用被子蒙住头。
“南枫、南枫!乖,起来吃点饭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南枫……”肖生柯想拨开幕南枫头上的被子,但幕南枫把被子越拉越紧,蜷缩在被子里发出了小狼般的低嚎。
肖生柯松了手,默默地坐在幕南枫的床边,他今天请了假,幕南枫的家人来之前,他不能离开半步,必不得已,他还是要见到幕南枫的家人。
上午十点多,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年轻男子急匆匆跑进医院,冲向幕南枫所在的病房,一进门,中年女子就跑到幕南枫的床边,抱着幕南枫大哭起来,“南枫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个傻孩子,你要是没了,你让爸爸妈妈怎么办啊?……”
那中年男子则一个健步冲上来,揪住肖生柯的衣领,他怒眼圆睁、青筋暴挑,恨不能一口吃了肖生柯,“你这个畜牲,好好的孩子让你带坏了,你没有良心啊你!”
而同行的年轻男子赶紧跑过来,拉开了中年男子,“二叔,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呢,别这样。”
肖生柯再次与幕父幕母见了面,面对如此的幕南枫,他不能反抗,只能听凭幕家父母的打骂。
幕父忿忿地被拉到一边,看了一眼哭泣中的妻子和病中的儿子幕南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不肖子!都是你妈给惯的!”
肖生柯看看病床上的母子,又看看暴跳如雷的幕南枫父亲还有旁边的年轻男子,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床边,对幕南枫说:“南枫,既然叔叔阿姨都来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答应我,一定不好再做傻事了,我再来看你……”
“来什么来?以后不许你见我儿子!”幕南枫父亲大声吼到。
肖生柯没有再说下去,他拿起自己的皮包,向门口走去,这时,幕南枫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生柯,生柯……你真的还来么?”
肖生柯回过头,冲着幕南枫点了点头,然后走出门去。他听见门内幕南枫的父亲又在骂:“你混了头了你,还要见他!”而幕南枫的母亲则哭得更凶了。
肖生柯难过地摇了摇头,南枫,尽管他们是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但你是他们眼中的异类。我们到哪里也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肖生柯的眼角流下一抹泪痕,轻轻地,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这时,肖生柯的手机响了,是佟涓涓。
“生柯,你不在单位么?我在你单位楼下,今天在客户单位约见面,回来正好路过你的单位想找你吃午饭,你的同事说你今天上午请假了。有什么事么?”佟涓涓问到。
“哦,昨晚忙得太晚,今天实在很累,就想休息一下。”肖生柯的声音明显疲惫。
“啊?那你要不要紧?我带点吃的到你家吧?”佟涓涓关切地说。
“没关系,不要紧不要紧,我已经起来了,正要出门吃饭,我去找你,你开车了么?”肖生柯拉开车门。
“没有。”佟涓涓回答。
“好,那你等在那,我一会到。”肖生柯挂了电话,想赶紧离开医院,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他也曾经是一个垂死挣扎过的人,他不想再陷回去。
这时,身后有人拍拍他。
肖生柯回过头,是那个和幕南枫父母一起来的年轻男子。
“你好,我是幕南枫的堂兄,能和你谈谈么?”年轻男子彬彬有礼。
“哦,好啊,不过我现在有事,能换个时间么?”肖生柯回答到。
“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是从外地赶到上海的,我明天早晨要回去。今天下午或者今天晚上有时间么?”幕南枫的堂兄十分谦和。
“上午我已经请假了,下午要回公司,晚上吧,晚上我们见个面怎么样?”肖生柯问到。
“好,那我等你。”这个年轻男子将电话留给肖生柯,转身回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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