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浩家的别墅出来,姥姥蹒跚着步子回到了儿童医院的病房。
刚入黄昏,小尾巴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孩子的妈妈正在洗手间里搓着满是尿臊味道的卡通小内裤。
置身这样的房间里,老人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破坏这温馨的气氛。如果可以,她宁愿把那些话烂在肚子里直到奔赴黄泉。
“姥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去看浩明远了?”
感觉到房间里有人来了,沉小星下意识地转身,发现姥姥神色凝重地望着自己的背影发呆,她不禁攥紧了手里的小内裤。
“哦,小尾巴睡下了?”
“嗯,哭够了哭累了就睡着了。”
“姥姥,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杨妈刚刚打来电话催你回家吃饭呢。”
沉小星说着转身走回洗手间去晾洗好的衣服,姥姥的声音在身后闷闷地响起:
“小星,你……忘了小海吧……”
“啊?姥姥你……”
姥姥突然这样说,沉小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转身愣愣地盯着眼神复杂的姥姥。
“孩子,你忘了小海吧,他就要结婚了,就在下个礼拜!”
“他,要结婚了吗?”
祖孙两个人的声音都极轻,轻得仿佛赶不上一缕拂过脸颊的微风,然而话语本身的威力却足以让一个女人的内心世界彻底崩塌……
是夜,注定无眠,泪水,勾销一切。
……
“项东,如果有时间又方便的话,来看看小尾巴吧,小家伙想你了。”
挂断电话的沉小星趴在窗台上眺望拥挤喧嚣的城市,心里反倒空空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给项东打这个电话,说好了不再打扰他,可是现在,她只想有个人陪 在身边而已。
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沉小星的思绪,回头望去,果然到了治疗的时间。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沉小星抱起小尾巴配合护士的治疗。小尾巴每每看到这时的护士都会特别焦躁,脸上的恐惧更是无法掩饰。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尾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手脚并用不停地推开护士伸过来的手,这时候沉小星在旁边讲多少故事做多少鬼脸都无济于事。
工作无法进行下去,年轻的护士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年长的护士长也只能摇头叹气。
“这孩子这么小,可怎么办啊?”
护士的话将一旁急得团团转的沉小星说得心里更难受了,这样的苦恐怕换做是她都未必坚持得下来,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儿子呢?
小尾巴的哭声越来越大,挣扎也越来越激烈,房间里的三个女人都站直身体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儿子,看谁来了?看看是不是你最爱的爸爸来了呢?”
一道热情的男声从病房外传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会说话的派大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俊朗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笑容满满荡着的俊脸上,目光掠过床头的沉小星看向了哭得哽咽连连的小尾巴。
“儿子,看爸爸给你带什么来了?这是派大星,是会说话的派大星。”
项东说着坐在了小尾巴的身边,大手用力一捏手里的玩偶,一道清脆的童音就响了起来:“你好,你好,我是你的朋友派大星。”
“啊!不!哇哇!”
听到了声音的小尾巴突然停止了哭泣,看了一眼爸爸又看了一眼妈妈,然后朝着派大星的方向说起了火星文。
“哇哇!啪!”
小尾巴像是有许多埋藏了很久的话一样,对手里捧着的玩偶大声倾吐起来,项东给护士使了个眼色,治疗这才得以进行。
期间的疼痛自是少不了,沉小星在项东的带动下扮演着各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色,不过还好,一切总算结束了!
护士如释重负地直了直腰后便微笑着走出去,留下了一对表演狂想者。
“东,今天真的,真的谢谢你了!”
沉小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小尾巴的表情虽有些痛苦,但还是执着地揪着项东的衣角不停地说着什么。
“小星,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尽全力的。再说了,小尾巴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啊。”
前段时间就听说小尾巴生病了,沉小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普通感冒,自己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早杨妈偷偷打来电话告诉自己说,小尾巴住院了, 而且还要化疗,这可让自己心慌了整整一个小时。
如今看来,小尾巴真的是太可怜了,而那个被自己伤害的独自抚养小尾巴的女人岂不是更可怜吗?
思及此处,项东真的很想用力抽自己几个耳光,如果不是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沉小星也不会孤苦无依地面对这样的困局。
“沉小星,对不起!”
项东说着,一把拉起坐在床上的女人,然后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东,没事儿的,现在这种儿童急性的淋巴细胞白血病说是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很有可能痊愈的,所以,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儿子,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做到的。”
项东的怀抱依然温暖,此时的沉小星很想就这样借着他的肩膀依偎一会儿,哪怕片刻也好。然而,他身上的香味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沉小星这才猛地意识到,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了,自己这样总归是不妥。
“为什么不告诉我?小尾巴也是我儿子啊,至少医疗费方面我可以承担,这样你就不会太辛苦,我的良心也就不会那么不安了。”
项东低头想为沉小星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谁知沉小星却下意识地别开了脸去。
“巴巴……巴巴……嗯啊……”
小尾巴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沉小星踮起脚尖隔着项东的肩膀看向小床的方向,却在目光划过的空间里,看到了另一个男人阴鸷的脸。
目光相遇的瞬间,两个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暗流在涌动。
是的,那个男人就是浩海,他站在病房门外已经足足有20分钟了。
那时候,小尾巴面对护士时的惊恐他看在眼里,却莫名地有些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那时的他,真想推开这扇门跑进去把那孩子抱在怀里好好哄着,可是,一个男人坚实的脊背却挡住了小尾巴的脸。
那是项东,是孩子的爸爸,那是小尾巴的亲生爸爸,不然小尾巴怎么会一见到他就停止了哭泣呢?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不正是孩子的母亲沉小星吗?她在那里扮演着丛林里的各种小动物,学它们走路的样子,模仿它们说话的声音,甚至唱起了最简单的小星星。
原来她也可以这样耐心地做一件事,也可以如此费心地哄一个人开心,也可以这样天真烂漫地笑。这时的她像极了自己和她初相识的样子,性格古怪霸道,却总是会没心没肺地笑,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终究还是物是人非了。
摇晃的身体强自撑着,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了,然而还算清醒的意识却不住地提醒着浩海:走吧,还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自己又何必站在他们的世界之外暗自心痛呢?
这是浩海心里的声音,传达到大脑的信号似乎无法正常指引身体的行动。他的两只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本想脱离项东怀抱的沉小星,在看到门外的浩海时,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向了项东,努力踮起脚尖的瞬间,唇便印在了项东的唇上……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房间里短暂的宁静,项东终于从刚刚的那个吻里抽身出来。他的大脑刚刚包括现在都是一片空白,他很想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附在自己唇上的冰凉唇瓣真的是沉小星的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然而,这一切问题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身体就被人用力扯了过去,接着脸上就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鼻子和嘴角已经流出了鲜红的液体,项东气愤地转身飞起一脚便朝那人踢去,却发现沉小星正拦着的男人居然是浩海!
“别打了!要打出去打,这里是医院,小尾巴正看着呢!”
沉小星的喊声让两个男人放下了举起来的手脚,可是她却被人强行拖着走出了病房。
“浩海你放手,你发什么神经啊?”
手腕被男人拽得生疼,沉小星用力向后挣脱,可就是没法让那人松手。
病房到楼梯的路很长,沉小星就是在众人诧异却爱莫能助的目光中被浩海推进安全出口的。
“啪!”
厚重的铁门被用力甩上,沉小星的身体也被重重地推在冰冷的墙壁上,紧接着,带着浓重烟草味道的大掌抚上了沉小星那张惊惧的脸孔。
“浩海,你干什么啊?小尾巴和项……”
“嗯……”
项东的名字没来得及出口,唇就被男人强势霸道的吻紧紧封住了,不,那简直不能称作是吻,确切地说那应该是啃咬,而且是带着浓烈酒味的啃咬。
受不了这满身的烟酒味道和这男人的暴烈对待,沉小星抵死挣扎终于推开了铁钳般的禁锢。
她大口喘着粗气对猩红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浩海喊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总是这样对待我?”
喝了一晚上的酒,浩海的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但他还是摸索着身后的安全门维持着基本的站姿。
“是,我是有病,我承认我有病行了吗?”
“如果我没病,怎么会那样残忍地想要忤逆我的爸爸?如果我没病,怎么会因为要娶的人不是你而喝得烂醉如泥?如果我没病,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的男人接吻!”
如果不是酒精的作用,浩海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宁愿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是,心里的苦太浓,痛又太深,浩海竟无法控制几近崩溃的理智。
“我靠!我他妈真的很没用!明知道你就是耍着我玩的,可我还是像个傻逼一样心甘情愿地陪着你玩,结果呢?结果怎样?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争取,最后下地狱的人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
整晚的委屈心碎让浩海脱口而出的就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了,沉小星的心也在此时彻底碎掉了。
“好啊!既然你这么辛苦这么委屈,那我们都别再努力装下去了,换我去地狱好了,反正最后幸福的人都是冯倩倩!所以,祝你们幸福!”
“好,这是你说的,沉小星,我,彻底死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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