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你吗？
“海，生日快乐！”
那声音虽然轻而小，但是浩海还是听出来了，那是她的声音。
“谢谢你，默颖！”
李想接过默颖手中端着的蛋糕，又将一把透明的塑料刀递给浩海，示意他亲自来切。
那是一个三层的奶油蛋糕，通体呈现清亮的海蓝色，也不知道西点师是怎么处理的，那海蓝色其间还点缀了许多莹莹亮光。
浩海惊奇地看向默颖，似要询问什么。
默颖很快捕捉到了浩海投来的目光，瞬间明白过来，随即将眼神转向那蛋糕的顶层。
原来，那蓝色海洋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大一小两个海螺，旁边还用海草的颜色舒然写着几个字：海，生日快乐！
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吧，浩海的鼻尖突然变得酸涩起来，眼眶内的温度也开始逐渐攀升，他拿着刀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HaoHai,Happy birthday to you!”
“快许愿，快许愿！”
刚唱完生日歌，老同学们就七嘴八舌地催促着，生怕今天的寿星错过这一年才有一次的许愿机会。
浩海双手合十的一瞬间，心中竟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好。不然，希望她幸福？算了，还是希望妈妈在天堂过得幸福吧……
沉小星坐在夏日夜晚的海滩上，微凉的风还是固执地将她的长发悉数吹到脑后。
忽然，一阵不大却足以吸引她注意力的声音自她的头顶响起。
沉小星下意识地抬头看，原来是飞机，低空飞行的飞机。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沉小星突然急切地向天空的方向不停地挥手，挥手，直到飞机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才缓缓放下了手臂。
是啊，坐在那上面的人应该不会看到她吧，就像她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去美国时，也曾在那小小的舷窗边，睁大了眼睛，拼命地想要找到他的身影一样……
想着想着，沉小星突然感觉很累很累，于是就不管不顾地躺在了海滩上。
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又轻轻地睁开。此时黑色的天幕上镶嵌着的那些点点繁星，争先恐后地从她长而弯的睫毛缝隙处挤进眼底，让沉小星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那些星星或远或近，或明或暗，但不管它们是以怎么的形态呈现在世人面前，也不管别人给予它们怎样的评价，它们就在那里，在属于它们的遥远天际，深情地与浩瀚的大海遥遥相望，却从不曾有任何交集。
沉小星用手肘撑起脑袋，旋即那片海就近在眼前了。
夜色已深，贪恋海洋味道的人们还没有离去的想法，索性大海也依旧用宽阔的胸怀接纳着人们的欢笑与碰触。
原来海真的像书上说的那样，用伟大的胸襟来海纳百川，以奔放的性格拂出人们的心伤；可以坐拥舒然闲适的沙滩，也可以无限靠近虚无缥缈的天际。
可是沉小星不明白，这样美好而令人驰往大海，为什么唯独忽略了星辰的深情与等待？这难道就是人们每每提及却又神伤惋惜的有缘无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小星终于回到了现实。
可能真的已经很晚了吧，沉小星她只觉脸上凉意渐浓，不经意用手去探寻，原来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又一次若无其事地拭去泪痕，眼前的朦胧中，沉小星看到了许多游船在海的怀抱中驻足歇息。
灯火阑珊处，那一艘游船格外亮眼，应该是有钱人家的私人消遣地吧，不然怎么会装饰得那样不同……
沉小星还记得，那年的8月，也是在这片海滩，也是这样一艘游船，她跑遍D城就为到这里给送他一枚海螺的吊坠，而他也告诉自己，这里将会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花园。
……
今天又是他的生日，她依然以海螺为礼物默默地为他祝福，可是这片曾经的秘密花园，如今在两个人的心里已然繁花衰败，而那个叫海的男孩子也不会再出现了。
又一阵冷风袭来，沉小星抱紧了双臂缩了缩脖子，她以为这样会暖和一点。
半晌，她终于站起了身体，膝盖的疼痛让她走得异常缓慢。
“海，生日快乐！”默颖在心里默默祝福着，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
船舱里，李想依旧坐在食品区没有移动分毫。他这边还称赞着默颖的手艺如上仙般长进飞速，另一边却没有放过任何一种吃食。
但不得不说，无论到什么时候，李想真的是个够哥们的人。他知道浩海那小子喜欢吃蛋挞，于是就将五种口味的蛋挞一一都放在长条接盘里，走向了一旁和默颖亲密交谈的浩海。
“嗯！嗯！两个人聊什么呢？这么亲密？”
李想装腔作势地说着，旋即猛地将身体闯入相谈甚欢的两人中间，表情诡异地说：“怎么？你们旧情复燃了？”
闻言，默颖没说什么，只是嫣然一笑。
浩海却开不起玩笑地一把捂住了李想的那张乌鸦嘴。
“滚！哪凉快哪待着去！我只是问候一下默颖的爷爷，你怎么什么都往歪处想啊！”
李想连忙推开快让自己窒息的那只大手，气喘吁吁地说：“哎呀，我这不是跟你们开玩笑呢吗，至于嘛！”
眼看浩海脸色沉了下来，默颖也连忙上前解释着：“你呀！我追了海六年都没到手，哪来的旧情可以复燃啊！”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和你们开个玩笑，调节调节气氛还不行吗？”
李想看寿星的脸总算是缓和了一些，便赶紧躬身做仆人状，然后把盘子高高举过头顶，声音也变成了宫里人的样子：“寿星，小的刚刚从御膳房给您挑了上好的蛋挞，请慢用！”
看着李想那谄媚如太监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只有浩海看见那些蛋挞后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五年前那个夏日傍晚的海边，李想带领着二十几个十二三岁的青年走上了自己家的游船。
一进船舱，李想便撒娇式地拥抱住了他的母亲。
“阿姨，这才多久没见您啊，您就又漂亮啦！”
妈妈开心地看着这个调皮的孩子说：”就你嘴甜！”说着就将刚刚扒开的香蕉朝李想嘴里塞去。
大家陆续走进内舱，只见简朴的房间被各式精美的装饰品衬托得十分有生日气息，浩海爸爸也在一旁忙碌着什么。
看着好朋友们都来了，浩海脸上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这时默颖和李想等人纷纷将礼物送到自己手上。待一一谢过大家后，浩海忙拉过李想问：“沉小星怎么没来？你通知她了吗？”
“当然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估计一会儿她就到了，也许是给你买生日礼物所以耽搁了吧。”
听了李想的话，浩海这才放心。可是等了足有1个小时，沉小星也没有出现。此时妈妈同浩海说：“同学们都饿了，咱们先开始吧，不要让大家久等了。”于是在妈妈的提议下，生日聚会正式开始了。
李想用他那破锣嗓子带着大家为浩海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就在浩海吹蜡烛许愿时，妈妈和爸爸拿着一个蓝色的海螺向浩海走来。
“孩子，今年爸爸妈妈送你蓝色的海螺。蓝色是海的颜色，随着你慢慢地长大，希望你今后能更加独立，更加勇敢。”
说着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浩海看着妈妈那长了些许皱纹的脸，感觉她似乎又苍白了许多，自己也不禁湿了眼眶。
就在这时，沉小星跑了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的气还没喘匀，就从兜里拿出一个花生米大小的海螺，上面还穿着一根银色的细绳。
大家正好奇时，她突然扒拉一下浩海的头，顺势就将那小小的海螺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还自顾自地说：“走了大半个D城，才找到与这海螺相配的绳子，你可要好好带着哦！”
浩海妈妈似乎很是喜欢这个女孩子，切了一大块儿蛋糕递给她，沉小星小心地接过去，嘴里还不忘说：“阿姨，我祝浩海生日快乐！也祝你永远健康漂亮！”
听了这话的浩海妈妈，脸上的笑容足足绽放了5分钟！
吃过蛋糕后，浩海妈妈又端上了自己亲手做的各式小西点。
李想一口将那个香草味道的蛋挞吞到嘴里，那吃相简直是无法形容了。他一边咀嚼一边朝着浩海妈妈竖起了大拇指。
默颖和毛豆豆几个人也纷纷依照自己的口味选择了几样泡芙和曲奇品尝起来。
只有浩海对这满屋子的西点感到疑惑，妈妈以前从没做过西点啊？她这是从哪里学的呢？
这时沉小星拿着一杯蓝玫瑰奶昔走到浩海妈妈面前，问妈妈这奶昔是怎么做的？D城几十家高档西餐厅她都吃过，却没有品尝过这么独特的味道。
浩海妈妈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地对沉小星说：“其实啊，是我们浩海小学的时候从学校拿回来两个小小的蛋挞，给我和他爸爸每人一个，可是我知道他也没吃过，就和他爸爸共同分享了一个，另一个让他自己吃。可是第二天，我去收拾他的房间，发现那个蛋挞还是静静地放在床头柜上，动也没动过，我想他一定是很喜欢吃又不舍得吧。”
……
想到这里，浩海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涨得难受，他赶紧拿起一块蛋挞就向外走去。
身后的李想刚想跟上去，默颖却用手拽住了他。
“让他出去透透气吧，可能是想妈妈了吧！”
下了游船后，浩海独自漫步在这个熟悉的海边，这个曾经有她的秘密花园。
记得当时她也是吃完蛋糕后就偷偷地溜出来透气。自己找到她时，她正光着脚在沙滩上躺着。
一向穿惯了平底鞋和休闲装的她，那天破天荒地穿了一双镂空高跟凉鞋和一件晚礼裙，那裙子好像是淡蓝色的……
脑中一心想着沉小星的浩海，竟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那块巨大的岩石旁边。他像每次想她时一样，先慢慢靠在上面，然后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发呆……
又过了一次生日了，可是她自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直到那天，他意外地见到了她，那个让他日夜思念却又固执地想要忘记的她。
说心里话，他冷漠外表下的内心难以自持地欣喜，就算是躲在B城见不到她，他好像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可是，她终究还是走了……
浩海真的要郁闷死了，说好从此只为值得的人流的眼泪，此时竟是不受控制地向外狂涌。他倔强地不想去擦，只是拼命向后仰头，他觉得这样就会回去的吧。
可是，他现在才明白什么才叫断了线的珠子收也收不住。他终于烦躁地想用手去擦拭，可是手还没来及抬起，便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碰到。
他顾不得眼泪直流，好奇地起身去看：海螺？海螺！
当浩海看到“2006年8月”这个时间时，他的心突然就漏了一拍。
原本站着的身体突然就跪在了地上，他迫不及待地将海螺上的沙子仔仔细细地弄掉，然后当他看到那熟悉的笔迹缓缓地呈现在眼前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猛然抽空一般疼痛。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浩海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音。
接着他又猛地站起身，突然对着海滩的那头大声呼喊：“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沉小星？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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