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了过去,一路上众人纷纷侧目。在这个社会,很多人都成了看客,把别人的事情当做热闹来看,以至于日子长了,自己的生活要靠别人来添些颜色。
“投资商老总有了正主还另寻新欢”这个话题,比起“投资商老总恋上工薪阶层小白领”当然要有爆炸力得多。
苏禾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为什么自己要走?为什么会看不过去?难道就是因为他爽了约,自己看不过眼的?不,不对,她想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一点,就一点——或许不止一点,有些喜欢,甚至是很喜欢。
这两个月来,从A市到织里,自从认识杜承希以来,他就不断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打乱了她原以为平静的心。
她才发现,这两个月,她的心一直都被他牵动着。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甚至装作很冷静很不在意他的模样,可事实呢?事实是,她是自欺欺人,就像刚才,分明可以确定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可她还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是她错觉了而已。
可是,怎么会是错觉呢?他为了她而走,依着她来,这份情谊怎么会是仅仅普通朋友就能有的?
她走得很快,他一路小跑,很快就追上了她,“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有些喘。
苏禾皱了下眉,叹了口气,说:“请你——先听我说。”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杜承希没听到,这句模糊的话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就听到他的“抱歉。”
“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苏禾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五指缓缓蜷紧。
是啊,在她眼中除去那些悬而未决的疑惑之后,他们之间只能算是认识而已。那么刚才,仔细算起来,要说抱歉的就不是他。
一个无的放矢,一个看不透彻,于是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都淡了下来,成了彼此之间,相对无言。
旅馆门外点了两盏灯,复古式的灯笼结构。
夜幕降临,橙色的光从里面渗了出来,倾洒在苏禾脸上,肩上,说不出的韵致。杜承希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忽又跳了起来。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
苏禾想说的无非就是“抱歉”“不好意思”之类的话,而杜承希呢?
“对面就是马路,不要路都不看就乱跑出来。”他说话的时候,右边嘴角勾起,顿了顿,说:“我害怕你再出事。”
苏禾的心,猛地一颤。
——他用的是“害怕”这两个字。
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沉闷,既是惶惑又是惶恐。
“今天为什么不来?”她抬头问他。其实,在问出这句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答案。他不来应该是为了那女子吧,可她就是不甘心,就是想亲口听他说。
可是——她害怕那个答案。
“还是不要回答了。”没等他回答,她就勉强笑了笑,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不管怎样,是你爽约了。”说完这句,苏禾离开。
杜承希伸手想抓住她,刹那间,忽然想到了什么,迷离的视线渐渐集中,眼前就是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止住了。
后来,他总会想,他们之间始终是他辜负了她。他有太多的不得已,背负的太多,注定是不能由着自己,即便偶尔任性那么几回,给她的也只是短暂的甜蜜而已。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用给那么多,一开始就彻彻底底远离她。
可是人哪,要是什么事情都能按照既定的道路去走,人如何称之为人?
人是自私的,也就注定了,在那一刹那他想到的“远离”根本不可能做到,反而是与之相反的“纠缠不清”。
谭惜订了明天上午十点去A市的机票。
一切准备妥当,然后给杜承希打电话。
在织里的一家酒吧内,一女子一边拨弹吉他,一边唱着一首歌,歌词略有些伤感的摇滚歌曲,曲调却十分高昂,暗色蓝光四处射来,在她身上聚成焦点,然后弥散四方,气氛高到了极点。
“怎么样?”女子一下台就径直走到吧台边上一个位子上,拿了杯朗姆酒,问她身边坐着的男人。
“吉他你一向都弹得比我好,大学时候还参加过乐队,我怎么评价?”杜承希说着,看了看她手上的酒,说:“宿醉对身体不好。”
“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谭惜笑了下,坐在他身旁,说:“你啊,不想评价就不评价,干嘛找这么多理由,还说我。”她抬头看了看灯光,有点鼻音,说:“不过,我们上回来酒吧是什么时候了?还是在高中吧。
“那个酒吧就什么来着?叫‘夜未央’吧。那个时候人小啊,觉得好有意境,身边又带着你,一进去就觉得,哇,在我同学面前赚足了面子。
“可是后来呢……”谭惜笑了笑,接着喝了杯酒,笑着转过脸看着他,很是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说:“脸是没变,可我还是喜欢高中时候的你,酷酷的,虽然老不爱说话,可是我喜欢啊。”
耳边被嘈杂包围,透明玻璃杯在大理石板上摩擦,只有按住杯托的双指感受到细微的吱吱声,他笑了一笑,看向她说:“你找我来做什么?缅怀过去?”
谭惜的过去可能回忆起来还有那么点美好,可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的过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梦魇。
“还是喜欢开门见山,”谭惜叹了口气,脸上忽然来了点兴致,问道:“对那个苏禾也是这样么?”
杯沿刚触碰到他的嘴唇便顿了一顿,他放下杯子,“怎么提到了她?”
“能不提她么?偏偏苏禾来织里了,你就投资跟她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家具店,然后把在A市所有工作都给推后,大老远来了趟织里。你说这些跟苏禾没关系,谁能信啊?”
杜承希先是一怔,而后淡淡哼了声,“所有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都会经过Sara,也难怪你会知道了。”
“Sara那边我是管不了,可你跟苏禾,你怎么说?”
他看了看杯壁,又看了看谭惜,“能怎么说?”
“你这样为了一个女人一定不是逢场作戏。”谭惜扬眉盯着他的侧脸,握着酒杯的右手紧了紧,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有片刻的静默。
旋即,是他略带攻击型的语气:“喜欢上了又怎样?”
他扬眉看向她,旋即把杯子里的西柚汁喝掉,拿过朗姆酒。
“喜欢上了——”谭惜顿了顿,说:“喜欢上了,就去追啊。”
他兀自摇了摇头,挪过酒杯,喝了口酒。
谭惜看了,心里有些发毛,他不是从来都不喝酒的么?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我何必如此呢?”
“可这根本不像你。”她按着他的手,说:“只远远地看着,而不能跟她说你喜欢她,那还不如直接就走,断了这个念想。”
“想过,之前有一个月一直都避免在她身边出现。”也是在那一个月之后,做了他平生最任性的一件事。
他笑着拂开她的手,说:“后来到了织里,在收拾行李打算离开的前一夜,她就出事了。这是巧合,我承认。可这个巧合却让我看清了一件事,我很紧张苏禾。或者说,是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他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更何况,现下谈到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开不得玩笑。
不知是谁在唱的一首情歌,男子粗犷而绵长的声音蔓延在周围。
歌声戛然而止。
谭惜叹了叹,说:“我订了明天上午的机票,等你把事情都解决好了,再回A市吧,Sara那边,我帮你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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