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自从和卓小冰单独会面之后，方文就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心里着急，他总是不间断的一直出汗，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Danslen与中腾早已经内定杜晓为冠军的事情，就像一枚放在枕头底下的*，而卓小冰偏偏就是那个掌握着遥控器的人。

　　匆匆的跟大老板汇报了这件事情，但是方文还是认为卓小冰会一直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毕竟，她向来都只认钱不认人。

　　而这条消息偏偏又如此值钱。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卓小冰却安静的可怕。

　　她每天早上都要到餐厅喝一杯咖啡，然后要么到选手出通告的现场探探班，要么到排练室看看选手排练，有时候找选手单独做做专访。

　　越是这样，方文越觉得害怕。

　　他害怕卓小冰哪天突然不动声色的来那么一下子，令他防不胜防。

　　卓小冰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就好像是一个绝顶高手面对强敌的时候，总是喜欢按兵不动，等着对手自乱阵脚，然后迅速的一击致命。

　　她在等待一个机会。

　　星期六上午选手出通告，为美食杂志拍摄一辑照片。

　　何风磊的情绪看起来不怎么好，即使是对着一盘诱人的意大利面，他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很勉强。

　　于是他被摄影师训斥了一顿，让他到一边待着，看看别的选手是怎么照的。

　　杜晓的状态很好，脸上一直带着自信的神情，嘴角挂着邪气的笑容，看到卓小冰的时候，不经意的抿了抿嘴唇。

　　卓小冰看见何风磊黯然走过来，于是朝他招了招手，抬眼就看到正在拍照的佟景亮目光瞄过来，匆匆的看了一眼又忙着摆下一个pose。

　　目光中分明透着复杂的情绪。

　　“心情不好么，状态这么差？”

　　卓小冰随手递了一瓶水给何风磊，他画着淡妆，但是看起来却比之前显得有点憔悴。

　　“小亮他被待定了。”

　　何风磊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放下瓶子就叹了一口气。

　　垂下眼睑，少年原本晶晶亮的眸子里此刻暗淡无光。

　　卓小冰知道待定就意味有一半的几率会被淘汰，不过她并不太担心佟景亮，因为节目组已经悄悄地将他的家人接到了上海，只是选手们不知道而已。

　　十强赛才刚刚开始，诸如佟景亮这样在网络上享有很高人气的选手，绝对不会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应该只是想试试，他的人气还能再炒多高而已。

　　“你如果想帮小亮，在博客上帮他拉拉票不就好了？”

　　卓小冰抿了抿唇，指尖在虚空里一扣一扣。

　　听了卓小冰的话，何风磊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是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其实两家的粉丝可以联合起来投票的对吧？”

　　大男孩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扫之前的种种阴霾，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来回乱转，几乎要放出兴奋的火花来，嘴里还不忘喃喃自语。

　　“太好了！小亮不会被淘汰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佟景亮的。

　　卓小冰暗自在心里感叹，在这样一场比赛里，两个人一起走，总比一个人独自面对未来要好得多，毕竟前面的比赛，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到那时候，心里深埋的那些惨痛的过去，都会被一层一层的剥开。如同剥一只洋葱，辛辣的气味弥漫，一边剥，还要一边哭给全世界看。

　　这就是娱乐圈的规则。

　　他们谁都逃不掉。

　　何风磊果然在博客上为佟景亮拉票，两家的粉丝团也开始在私底下接洽，彼此说好共同进退。卓小冰翻阅着一个个有关于两人的网页，翘起指尖抹了抹眼角，面无表情的迅速在黑色的笔记本键盘上打下一行字。

　　“如果他们能组合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叫他们——Scenery。”

　　指尖飞扬，便是一个奇迹。

　　Scenery，翻译成中文就是风景的意思。

　　何风磊和佟景亮，两个花朵一般的少年，站在一起就是最美丽的风景。

　　网络传播的速度远比卓小冰想象的还要快，等到比赛进入10进8淘汰赛的时候，全场已经满是写着“Scenery”的灯牌，与蓝色和粉色的气球交相辉映，仿佛一场旷世风景。

　　夜幕终于降临。

　　整个上海彻夜灯火璀璨，繁华如同天堂。

　　电视台的录制大厅后台繁忙一片，踩着细高跟鞋的女工作人员们以每秒5米的速度在后台来回奔走，一面吵吵嚷嚷的招呼选手化妆，换衣服以及准备音响灯光。

　　卓小冰站在电视台大大的落地玻璃前，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窗外，夜幕下的城市，天空虽然暗黑一片，但是人工制造的霓虹灯却闪闪发亮。

　　极亮与极暗的对比。

　　就像娱乐圈。

　　空气飘起了淡淡的*味，观众席上也早已经硝烟弥漫，各家粉丝为各家选手助威呐喊，灯牌海报五彩斑斓，闪成一片。

　　“哎，你知不知道……刚刚许凯没有签约哎！”

　　“那完了，这场肯定要淘汰他了！”

　　“我听说他已经私下签了别的公司了，好像还是北京的呢！”

　　两个现场工作人员闲聊着经过，卓小冰听着，不由叹了口气。

　　眼眸一垂，心中却暗暗欣喜，又有消息可以卖钱了。

　　在10强淘汰赛开始之前，中腾公司已经给了每个选手一份艺人合同，尽管条款严苛如同卖身契，但是只有愿意签约的选手才有资格参与冠军的争夺，不签约，被主办方“私下做掉”很正常。

　　正想着，音乐就毫无征兆的响起来，木吉他的伴奏透着淡淡感伤。

　　琴弦颤动着，就连人的心都被牵动的瑟瑟发抖。

　　从舞台传来的歌声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卓小冰好奇的快步走进演播大厅，瞬间便愣在原地。

　　正在唱歌的竟然是佟景亮。

　　十八岁的少年，声线里却写满了沧桑坎坷，有二十八岁的味道。

　　第一轮比赛才艺表演，许凯票数最低，理所应当的与待定选手佟景亮直接对决比拼短信得票数，佟景亮胜出。

　　第二轮是小品表演，选手表演之后，由评委在八名选手当中选出表现最差的选手，与佟景亮进行第二轮的对决。

　　终于，到了最后关口。

　　对决之前，是拉票的环节。

　　佟景亮的奶奶说到了少年惨痛的过去，出生28天父母离异，从小跟着奶奶长大。

　　斑驳白发的老人说的哽咽了喉咙。

　　现场的观众纷纷红了眼眶，台下粉丝团的孩子们更是泣不成声，哭着抱成一团。

　　佟景亮抱着奶奶哭了很久，终于转过身来，唱那首《鲁冰花》。

　　他抬手胡乱的抹着脸颊上的眼泪，却努力的硬撑着露出微笑。双唇仍是亮晶晶的颜色，眉宇间藏着化不开的忧伤。

　　他说，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唱这首歌，他希望这首歌，妈妈能够听得到。

　　卓小冰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忽然碎了，一片片，尖锐的刺硌得最柔软的地方硬生生的痛。

　　全场一片寂静，没有音乐伴奏，只有佟景亮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舞台上回响着——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佟景亮唱着唱着，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又有了闪烁的光芒。

　　卓小冰用力的用手捂住嘴巴，舞台的灯光明亮依旧，但是她却觉得，世界此刻已经暗淡无光。

　　在对决前唱这首歌，是何风磊向佟景亮提出的。

　　而谁也不知道，为何风磊出这个主意的，其实是卓小冰……

　　这是一场残忍的比赛。

　　因为它用一个孩子对于母亲全部的爱，成全了这场盛世华美的对决。

　　对决台上，佟景亮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眼眸。

　　连尊严和骄傲都已经舍弃，他还有什么不能失去。

　　但是，他却赢了。

　　风云对决台缓缓降落地面，卓小冰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低着头横冲直撞的往外跑。

　　如此失态的样子，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哎呀！”

　　直到发觉自己撞上了什么，卓小冰尖叫一声，按着撞痛的前额抬起头来。

　　匆忙的脚步这才收住。

　　Dior的新款黑色西装，一张俊秀非凡的脸，上面永远挂着冰山一般的冷漠。

　　卓小冰觉得她的一切神经都在瞬间短了路。

　　怎么又是唐正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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