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在北方的一个中等城市,一个古典味十足的四合院里住着两家人,陆家和欧阳家。
虽然在一起居住,关系也亲密无间,但他们两家的社会地位却比较悬殊,陆源与妻子刘晓云均属市政府干部;欧阳忠是一国营企业的一名普通职工,家在农村,妻子舒兰无业,是欧阳忠的中学同学。
陆寒冰是陆家的独子,比欧阳家的雪儿大三岁,巧的是这两个孩子虽然相隔三岁,但却是同一天的生日——腊月初六,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俩家的关系也走的格外亲近。
从欧阳雪出生的那天起,陆寒冰就非常喜欢这个粉嘟嘟的,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的小妹妹,成天守在这个整天唧唧哇哇喊叫,一看见自己就笑的女娃子身边,几乎寸步不离,连吃饭都会等妈妈喊半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看着雪儿牙牙学语到蹒跚迈步,看着雪儿从幼稚园走到小学,等欧阳雪上小学时小寒冰就完全代替了雪儿妈妈的任务,每天准时牵着雪儿的小手,上学放学,听着她叽叽喳喳的童音,不厌其烦的回答她奇怪的问题,呵呵,小小年纪,标准的一个男子汉,小美女的保护神,真正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小雪儿也习惯成自然的成了陆寒冰的跟屁虫,就连两家的大人也把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吃啥好饭一块儿吃。私下里两个女主人曾说过几句笑话:“干脆咱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吧,将来准成。”
这样一晃就是十几年,陆寒冰已经十六岁了,上高一的他长的比他爸爸还高,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成绩在年级里一直名列前茅。欧阳雪也十三岁了,也要上初中了,一条马尾巴吊在脑后,走路依然蹦蹦跳跳,但模样变得越发清秀可人。尽管两家大人私下嘱咐孩子:“长大了,男女有别,不要像以前一样成天腻在一起。”可他们依然我行我素,和小时候一样,还是寒冰哥哥,还是雪儿妹妹,童真依旧,纯洁无暇,好像彼此已经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谁也离不开谁。
可是,上天的安排总不会按照人们正常的思维来,总会给平静的生活制造出一种漩涡,好显示它居高临下的威严,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俩个孩子却不得不哭着分别——欧阳雪老家的爷爷病了,雪儿的爸爸是独子又要工作,侍候老人的事自然要雪儿的妈妈来担当,雪儿妈妈决定带着雪儿和雪儿八岁的妹妹欧阳玉和五岁的妹妹欧阳珠回老家,要为几代单传的欧阳家在家乡撑起一个家。
在送行的长途车站,陆寒冰一直牵着欧阳雪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汽车鸣着喇叭催促着人们上车,欧阳雪恋恋不舍的上了汽车,眼里的泪珠不断线的掉着:“寒冰哥哥,记着给我写信啊!”
“我一定给你写信,一定!”陆寒冰一字一句的承诺着,眼睛盯着车窗边的那个小脑袋,生怕一眨眼就会把雪儿丢了,在汽车启动的一刹那,陆寒冰突然伸手把奶奶给他的那块护身玉佩摘了下来,飞奔到车窗前,把它戴在了雪儿的脖子上,车子在这寒气逼人的清晨缓缓离去,陆寒冰却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挥动的手臂依然定格在半空中……
在欧阳雪离开后的日子里,陆寒冰虽然照常上学,每天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可陆源和刘晓云知道,他们的冰儿失去了往日的快乐,放学回家后几乎不与他们交流,默默地吃饭看书,有时会呆呆的看着与雪儿的合影独自伤神,可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陆源安慰妻子:“没事,孩子慢慢习惯了雪儿不在身边,到时自然就会好的。”说是这么说,陆源心里也不免有点酸酸的感觉,毕竟是看着雪儿长大的,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自己都把雪儿当成了女儿,何况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呢。
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欧阳忠独自一人回来了,袖子上多了一个黑布条,上面用白色布缝着一个“孝”字,陆源和刘晓云明白:欧阳忠的老爹没了。
“欧阳,节哀顺变吧”陆源听着自己的安慰都觉得那么苍白。
“唉……”憨厚木讷的欧阳忠长叹了一口气没了下文,蹲在院子摸出了他的水烟袋,一口接一口地抽起来,不时被烟呛的一阵咳嗽。
懂事的陆寒冰站在欧阳忠身边,等他抽完了一袋烟,才拉着他的一只手开了口:“欧阳叔叔,雪儿上学了吗?”
“哦,上了,这是雪儿给你的信。”满面沧桑的欧阳忠这才想起来,赶忙把信掏了出来递给了陆寒冰。“谢谢欧阳叔叔”说罢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激动地打开了雪儿的来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寒冰哥哥你好,我爷爷去世了,我很悲伤,妈妈说我们再也没有回城的机会了,因为家里不能没有人。村子里没有中学,所以我要到离家十里地的镇上去上学,一个星期回家一趟,我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不过慢慢就会好的,你不用惦记。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上大学时离你近一点,你可要努力哦,不然会没出息的,呵呵,这是你经常教育我的话。另外,你送给我的玉佩妈妈说很贵重,是古物,我怕弄丢了,就把她交给妈妈保管,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再给我。我没写过信,这是第一次写,写的不好,别笑我。冰儿哥哥保重,再见。”
“臭丫头,写的字不怎么样倒是很整齐,还学会谦虚了”看完雪儿来信的陆寒冰,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陆寒冰又开始有了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特有的的活力,为了上个好大学奋力拼搏,他在欧阳忠那儿要来了欧阳雪的学校地址和雪儿保持着信件联系,也从欧阳忠那里打听着雪儿的近况,知道她个子长高了,成绩上去了,懂事了等等。反正只要是雪儿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都会给他上进的动力,十七岁的陆寒冰心里对欧阳雪已经生出了不一般的情愫。
青涩年华的陆寒冰在日记本的首页写着这么一句励志语:为了雪儿,努力再努力!
陆寒冰终于如愿以偿的打开了一流高校的大门,父母正在为他入校做准备,而他却兴奋地为再见到雪儿激动着,这个大男孩坐立不安的望着门外。
三年的时间对成长中的孩子们不是很短,陆寒冰已经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显得成熟稳重且风度翩翩,是女生们眼中的标准美男,可惜人如其名,整天冷冰冰地,所以没有那个小女生敢靠近他。
欧阳雪这次来主要是为她的寒冰哥哥送行,为此和妈妈较了半天的劲,因为往返车费够就要上高一的雪儿一个学期的学费了,这可是妈妈一分一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不过,妈妈最终还是妥协了,她也念着那个阳光般的孩子。
欧阳雪这是第一次一个人坐车来,几千里的路程,倒了好几趟车,颠颠簸簸两天,让晕车的雪儿一路上受尽了苦,一直到下车,胃里还在翻江倒海的难受。看到来接站的爸爸的笑脸,欧阳雪终于松了口气。
欧阳雪和爸爸坐着公交到了离家不远的门口,顾不上晕眩,就一个劲儿向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小院门口打量,看到陆寒冰,多少有点生疏的感觉,一直到高大的陆寒冰向他跑来,才露出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特有的矜持的笑容。
陆寒冰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上下端详着欧阳雪,丫头虽然长的有一米六的个儿,但却又黑又瘦,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衣服,都有点掉色了,一双手工缝制的灯芯绒布鞋,脚尖明显的补了一块,长途颠簸的缘故,那张俏生生的脸上显出一种倦怠,只有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透着机灵,陆寒冰的心不禁一颤,很自然的和以往一样牵住那双小手,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雪儿掌心感到那种非常熟悉的温暖,可毕竟是大姑娘了,多少有点难为情,手不由得往回一缩,陆寒冰可不管这些,紧紧拉着雪儿的手进了小院,对欧阳忠笑着说:“欧阳叔叔,我把雪儿借走了,我有好多话要和她说呢。”
看着这两个孩子的亲热劲儿,憨厚的欧阳忠心里有点感动:“去吧,我去做饭。”
一直含笑注视着着一切的陆家两口子赶忙过来帮欧阳忠提着东西,陆源边走边对欧阳忠说:“欧阳,难得雪儿大老远的还跑来送冰儿,孩子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中午就在我家吃,你就别费那劲儿了。”“那,好吧,又得麻烦你们了。”欧阳忠有点不好意思。
刘晓云赶紧接过话题:“瞧你说的,咱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了,还说这个?再说了,冰儿考上大学咱还没给他庆祝一下呢。”
欧阳忠挠挠头:“行,不说客套话了,我帮你们做饭去。”
两个半大的孩子可不管这一套,雪儿任由陆寒冰牵着自己的手,直接进了他的卧室,把她安顿在椅子上,忙不迭的打来了水,肩上搭着毛巾,嘴里喊着:“雪儿,快洗洗,看你的小脸儿脏的,都成小花猫了。”
欧阳雪赶紧站了起来,接过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难为情的说:“冰儿哥哥,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啊?”
陆寒冰俊脸一红,手一拍脑袋:“呵呵,我都忘了,我们雪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欧阳雪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的羞涩,白了陆寒冰一眼:“当然,我可不是三年前那个跟屁虫了”说罢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
陆寒冰哈哈一笑:“还大姑娘呢,你的俏皮劲儿一点也没变,还是我的雪儿妹妹。”
雪儿俏脸一红,赶快用洗脸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羞涩。可这一切一点都没有逃过陆寒冰的眼睛,他心一动,真切地感觉到他的雪儿依旧是那么的可爱,高中三年也没遇到过这么让他牵肠挂肚的清纯女孩,不由得在心里慨叹着:雪儿,我会等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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