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决定

　　可纨素不知道的是，有一个决定一直在清隐的心头盘旋着，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犹豫不决，正是因为纨素的出现，这是因为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他才下定了决心。

　　躺在纨素的身边，看着她的睡脸，纨素的手习惯性地抓着他的手，就像怕他离开一样。那时的清隐终于明白，这一生，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金钱，不是地位，也不是什么名望，而是纨素。所有的一切，比起眼前的这个小女人，简直一文不值。

　　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清隐很小心，并没有去机场送纨素。两个人在房间里久久地拥抱着，志轩催了不知道多少遍，才把纨素从清隐的怀里拉出来。清隐站在房间的窗前，微笑着看着纨素一点一点离开他的视线，他没有太多的伤感，因为他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在不久的将来，他和纨素将会重逢，然后，再也不会分开。

　　“想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一切，我看我真的是疯了。”清隐握着手里的电话，对另一头的瑞文说，“也不知道是您的女儿太有魅力了，还是我太没出息了。”

　　瑞文笑着说：“我倒真的很羡慕你‘没出息’，如果当年我能有你这样的勇气，我想，苗懿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决定了？”

　　清隐语气从未有过得坚定：“决定了。你曾经也劝我识时务不是么？这段时间，我犹豫了很久，说实话，是很舍不得。二十多年的心血，您也知道，我付出的远比别人要多。但是，这一次，纨素回来，见到她，我才明白，比起她，那些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

　　瑞文说：“你考虑过后果么？”

　　“考虑过。”

　　“也许你会一无所有。”

　　清隐露出了一个非常自信的笑容：“我是决定放弃一切，但是并不代表我会放弃我应得的。您觉得，他真的有本事把我辛苦创造出来的一切都拿走么？或者，有一天，我真的失去一切，但只要能跟纨素在一起生活过，仅靠着回忆我也能坚持下去。”

　　瑞文点头赞许：“好！这才是我认识的穆清隐。那我更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了。不过，我也可以给你吃颗定心丸，就算你一无所有了，白家还是随时欢迎你。我的宝贝女儿也会时刻等着你！”

　　“谢谢！”清隐由衷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清隐就直奔约定地点。他早到了五分钟，没想到，那个人已经到了。很难得，以往的时候，他总是官派十足，每次清隐都要等他至少一个小时，看来，他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清隐微笑，笑他太过心急。

　　没有太多的寒暄，那个人直奔主题：“约我出来，想必是心里有决定了吧。”

　　清隐直视着他说：“是的，但是，我不会无条件转让。”

　　“哦？”那人挑起了眉毛，有些不悦。

　　清隐无所畏惧地看着他：“我能走到今天，要是全倚仗您。但，想必您也清楚，我能把我的心血拱手让给您，也一样能双手奉给别人。这么多年，您一直在到处寻我的错，而我一直就很小心，就怕让您寻着了。一个人二十多年不犯错，您觉得我是个好对付的人么？”

　　那个人的脸上有些微微变色，冷冷地说：“莫须有的罪名很多，也最容易致人于死地。”

　　“如果莫须有的罪名，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那您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我有个更大的罪名，也是最现成的罪名——涉黑，您为什么不用呢？”清隐微笑，眼神却愈发地冰冷，“因为，您很清楚，如果这个罪名坐实，那我的财产将会全部没收，您将一分钱都得不到。如果，咱们拼个鱼死网破我现在去公安局自首，那您觉得… …”清隐的话没有说下去，看着那个人的眼神从愤怒慢慢变得凝重，然后是若有所思。

　　许久，沉思过后，那个人换了一张温和的笑容：“你想得到什么？”

　　真不愧是官场老手，翻脸比翻书还快！清隐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我想要的很简单。一，我名下的产业，我只留下那个药厂和小外贸公司，我要把这两个公司送给我的手下，算是给他的遣散费。这两个公司盈利不多，想必，您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

　　那个人考虑了一下，这两个公司年年亏损，给他也是个麻烦，只要能把清隐最赚钱的企业捏在手里就行。他点头同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二，洗掉我一切案底，包括以前的，并承诺，您在位一天，就不能再有人想动我。”

　　那人沉默。

　　清隐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又说：“三，您也知道，我手里没有现金不多，所有的钱都投到西郊的那块地上了。以后的生活我还是需要钱的，所以，我要把手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折现，剩下的，算是我送您的礼物。但是，这份大礼我不想有一天会落人口实，我想以捐给慈善机构的名义捐出去，剩下的就看您怎么操作了。您应该知道，我的那些公司，别人的股份只是名义上，我自己其实是占了全部，只要您能把这百分之三十给我，剩下的，全是您的。”

　　那人的眼前一亮，终于开始动摇了。

　　清隐这又打又拉的战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再一次握住了那人的脉搏。

　　清隐看着他，二十年前，那人还是个小小的科长，清隐看出了他的野心和潜力，也是为了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清隐拉拢他，为他出谋划策，并给他足够的金钱支持，他终于平步青云。现在，那人胃口越来越大，想要再往上爬。他需要更大的资金支持，更需要跟清隐撇清关系，于是就对他动了心思。

　　清隐何等聪明，他很清楚自己养虎为患，总有一天，他会反扑。这些年清隐一直在为自己铺路，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能全身而退。只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纨素是个引子，也是促使他做出决定的要因，既然清隐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干脆一步到底——最终，他还是把朱平也算计了进去。

　　方军曾经在跟妻子闲聊的时候说起过清隐，他是这样评价的：“穆哥这个人绝对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亲手打断过别人的腿，废过手下的手，为了逼出背叛他的人，绑过人家的女人。他有仇必报，算计人的时候心狠手辣，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同时，他也是个好人，对兄弟宽容大方，只要他认准了你是他的人，他就会很护犊子。他能为了保护我，硬挨六刀，哼都不哼一声。兄弟们对他死心塌地，不是因为他的钱，而是因为他的义气。”

　　很幸运，方军正是因为了解清隐，所以，他成了清隐最相信的人，看到的大多都是清隐作为好人的那一面。而朱平很可悲，因为在他的眼里，清隐就是个十足的恶人！

　　说完这些，清隐像卸下了肩上的担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悠闲的端起精致的茶杯，看着窗外的远山，等着那人的回答。

　　许久，那人也舒了一口气，身体完全放松，靠到了宽大的椅背上。椅子承受不住他有些发福的身体，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他微笑着看着清隐说：“这些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清隐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那人说：“离开中国。”

　　这正是清隐想要的！但是他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盯着那人半响没有说话，为的就是知道他的目的。

　　那人有些紧张，忍不住游说着：“没有了公司，你就算待在这也是无所事事。30%的股份，够你吃好几辈子了，拿着这些钱远走高飞，过过逍遥日子，不是很好么？难不成，你还惦记着在这里的地下势力？”

　　清隐释然，原来他是怕他卷土重来。

　　说到底，那人对他的势力还是有所忌惮的。如果清隐一直留在这里，又不能动他，那万一哪天他又后悔了，想翻点风浪寻他的霉头简直易如反掌。

　　清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我的钱什么时候能到帐？”

　　“尽快。”

　　“好！”清隐站了起来，“只要我的案底消除了，拿到慈善机构的捐款账单，到帐之日，便是我离开之时。”

　　那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无比宽慰的笑容，很客气地与清隐握手，并亲自送他出门，好像他们刚刚不是在勾心斗角地做交易，而是老友相聚话家常。

　　清隐又马不停蹄地把车开到方军家楼下，把他叫了出来。因为是放假，方军也难得轻松，所以样子看上去比较懒散，全没有了平时的精明。

　　清隐的打算方军一直都是知道的，在听到他简单的叙述后，方军便明白了清隐的用意。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没有了你的庇佑，药厂迟早要露出马脚，朱平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自会有人收拾他。但是，留下那个外贸公司，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么？”

　　清隐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留下这个公司是因为我得到了消息，这个公司有朱平走私的证据。而且，别忘了，那宗偷渡案，货船上的货就是这个外贸公司发出的，我在考虑，如果那件事真的是朱平做的，要想找证据也应该从这个公司内部入手。药厂和这个外贸公司，法人虽然是我的名字，其实一直都是朱平在管，有很多事我并不知道，警察虽然也去查过，但要是真心想隐瞒并不困难，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方军赶忙说：“穆哥不要这么见外，这是应该的。不过，您都要走了，那人也答应以后不再找你的麻烦，为什么还要查这件事呢？”

　　清隐冷笑：“第一，我不相信那人，更不想有什么把柄捏他手里。偷渡那件案子可大可小，如果万一哪天他想利用这件事再寻我的麻烦，我手里要是没有点东西，那就太过被动了，到时候，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洗脱不了罪名。第二，我听说，朱平为了自保，最近和那个人的死对头走得很近，如果那个人落了马，那他想动我就易如反掌，我不能不防。”

　　方军恍然大悟，点点头，说：“穆哥放心，我一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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