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你若在我身旁

　　第一章 新郎不是他

　　白纨素要结婚了。

　　新郎不是穆清隐。

　　蓝彦注视着穿衣镜里的纨素。洁白的婚纱，微卷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优美的脖颈，洁白的脸庞，低垂的头，还有，密密地睫毛下忧郁的眼睛，就像一个坠入凡间的精灵。

　　她总是忧郁的，也许只有在穆清隐身边，她才是快乐的吧？

　　蓝彦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婚纱店制服的女孩在滔滔不绝地推销着，他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精力全集中在了纨素身上。

　　纨素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蓝彦。目光如水，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就这套吧。”蓝彦说着站了起来，不再看纨素，走向了收银台。

　　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

　　纨素坚持要这套婚纱，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她和清隐看杂志的时候，清隐随口说了句：“这件婚纱好看，你穿上肯定很美。”

　　国内的仿制功力一向很强，纨素也没有想到，一来到这家店，就看到了这件婚纱。她告诉服务员，不用换第二套，她只要这一件。

　　婚礼筹备得有些仓促，甚至连领结婚证的时间都没有，只好安排在婚宴之后。婚宴的场地也是如昇托人找的。晚上要去看场地，纨素说累了，不想去，蓝彦只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想必没有哪对即将要结婚的小夫妻会像蓝彦和纨素这样别扭吧？蓝彦很痛苦，而纨素表面上云淡风轻，事实上，心里比蓝彦还要难受！

　　纨素把手里的婚纱递给了一直在等候的老钱，上了车，说了一个地址。

　　木林酒吧的牌子比起以前更旧了。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方军老远就看到了纨素伫立在当地雕塑一样的身影，单薄得就像一片树叶。鸭蛋黄一样的夕阳就在她的身后，一点一点往下沉着，纨素站在逆光的方向，脸色有些看不太清楚，但，仅看身形，他就能感觉到她的孤单和伤感。

　　方军走了出去，迎向纨素，带着一丝纠结和忐忑不安。走近一看，纨素却是微笑的，尽管带着一丝凄惶。

　　方军看着纨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清隐让你问的么？”纨素依然抬头看着酒吧的牌匾，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淡的，丝毫不掺杂一丝感情。

　　方军说：“我还没有穆哥的消息。”

　　纨素说：“那就让他亲自来问我。”

　　方军头痛不已，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干笑两声没了下文。

　　纨素这段时间经常来这里站一会，倒也不是每天都来，只是很频繁。

　　方军本来很少到这个酒吧，因为清隐的叮嘱，只好每天都过来看一眼，为的就是防止纨素发生意外。可纨素每次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看着酒店的牌匾发呆，直看得方军心里发毛。两人的对话往往也不会超过十句，但最终都会绕到清隐身上，然后话题就会戛然而止，突兀又尴尬。

　　纨素不再理方军，也不道别，转身向海边走去。

　　方军目视着纨素走到海边的沙滩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拨通了如昇的电话。

　　清隐曾经对方军说过，如果纨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找如昇，远比找蓝彦来得来得省心。果然，不到一刻钟，如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方军的视线中。方军冲纨素的方向指了指，如昇就冲她去了。

　　如昇也学纨素的样子在她的身边坐下了。纨素歪头看如昇，冲她微微一笑。

　　“你没去看场地？”

　　纨素说：“蓝彦一个人去就行了。”

　　如昇看了眼纨素说：“马上就要当新娘子了，这么不开心？”

　　纨素但笑不语，看着大海出神。

　　纨素的头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根线头，白色的，很刺眼。如昇看到了，就像得了强迫症，老想给她弄下来，但那个位置太敏感，正好在她的脖颈旁边，他又伸不出手。犹豫半天，视线老围着那根线转，不时地盯着纨素的侧脸出神。

　　“你怎么了？”纨素觉察到了如昇的异样。

　　如昇有些尴尬，只好说：“别动。”然后，伸手，拿下了那根线。手不小心碰到了纨素的脖子，温温的，如昇瞬间起来一身鸡皮疙瘩。他把手里的线拿给纨素看，勉强笑了笑，扔掉了。

　　纨素并未多想，说：“哦，可能下午试婚纱的时候蹭上的。”

　　如昇看着纨素问：“你想好了？”

　　纨素明白他问的什么，轻笑出声：“无所谓了，也许我和清隐真的是有缘无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嫁谁都无所谓了。”

　　“别这么消极。”如昇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忧地看着她，“再怎么说，蓝彦还是爱你的，他会对你好的。”

　　“爱？”纨素直视着如昇，“你不是也说爱我？穆清隐也说爱我，可你们都把我推到蓝彦身边！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要这样的爱做什么？！”刚刚可以伪饰的平静全不见了，纨素越说越激动，最后那句话几乎是用吼的。

　　如昇起先是尴尬，后来见纨素如此激动才慌忙地抓住了她的双臂：“你冷静一点！我说过，晓晓是骗你的，她根本就没有清隐的消息，她逼你嫁给蓝彦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你不相信我！你不想嫁给蓝彦，完全可以不用嫁给他，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呢？”

　　纨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沉默了。

　　如昇定了定神，放缓了语气又继续说道，“纨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推倒蓝彦身边。以前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是爱他的，尽管我也喜欢你，可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给你带来困扰。现在，你为了清隐还是选择嫁给他，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么？是的，我爱你，我希望这一生都跟你在一起，可是，纨素，你有想过给我机会么？如果现在你说你会选择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娶你，无论你的心里有没有我，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只要能让我天天看到你，让我保护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纨素，你会么？”

　　一直以来，如昇都是默默地陪在纨素身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纨素做了什么，他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她那一边。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直白地对纨素表达过自己的想法，纨素尽管是知道的，但听到如昇的表白，她还是有些尴尬，而尴尬之余，也有些感动。

　　纨素收起了身上的刺，低下头，语气无比凄凉：“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可是，现在连你们都不知道清隐在哪，我还能指望谁？甄晓晓拿着那两把钥匙来找我，那两把钥匙只有清隐才会有，你说她在骗我，那她怎么会有那些东西？好吧，就算她是在骗我，那我也认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努力！不就是结婚么？既然穆清隐决定不要我，那我就随他的愿！”

　　“纨素，你不要这样！清隐有他的苦衷，他是没有办法。”如昇懊恼地看着她，再一次认识到了她倔强得有些食古不化，“那个人因为贪污被收监，清隐一直就是他的幕后支持人，他不可能不被牵连的。你以为，他走之前，让那个人消掉案底就完事大吉了么？幼稚！万良才出现又接着失踪，一出来就落井下石，矛头直指清隐，他现在是腹背受敌，能对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属无奈，难道你不能理解么？”

　　纨素语气冰冷：“你不是警察么，穆清隐是嫌疑人，你为什么还要帮他说话？”

　　如昇直视着纨素，痛心疾首：“我不是帮穆清隐说话，我是看不惯你现在的样子！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是在折磨自己么？那你又为的什么？让关心你爱你的人痛苦？”

　　纨素愣住了，低下头，片刻之后，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捂着脸抽泣起来。

　　如昇看着她颤抖的双肩，心里像被针扎得一样痛着。他伸出双臂，轻轻地把纨素拥到了怀里，喃喃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怀抱，可纨素已经顾不上了，她觉得要是再不发泄一下，她真的就疯掉了。

　　不远处，蓝彦正冷冷地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手里的女士外套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像是要捏碎一般。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转身，上车，开车绝尘而去。

　　纨素又失眠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纨素看着卧室里摆放的大红色的嫁妆，要多刺眼有多刺眼。结婚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神圣最渴望的时刻，纨素也不例外。只是，这个时刻虽然即将到来，可她已经没有了享受的心情。因为，他嫁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他，更因为，最想嫁的她最想嫁的人生死未卜。纨素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一团乱麻，从作出决定到现在，她几乎没有机会好好理清思路，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到底值不值得。如昇的话犹在耳边，纨素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沼泽里，总想脱身，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纨素又翻了个身，视线又落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两把钥匙上。这是清隐在离开后第四天，托晓晓交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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