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终于失去了
一个星期前，他为了挽回纨素不断地做着努力，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大过年的连家也没回跑到法国找她。等他到了才知道，纨素和“两个男人”旅行去了。那一刻，所有的热情瞬间消散了，他的心比房外的积雪还要冰冷。他嫉妒，嫉妒得发疯！他想找到纨素，想指责她，想发泄自己多日来的不满，可那个时候他才发现，纨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他。多么可悲啊，蓝彦对自己说，原来，纨素不但不爱他，甚至都不想让他靠近她。所以，他决定等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了让纨素给自己一个解释！
蓝彦从来都有想过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爱情的纨素会为了爱情，千里迢迢地跑回国，为的就是偷偷地躲在暗处看清隐一眼。也从来都没想过，这样一个看似怯懦女子，竟然不顾清隐身处险境，毅然决然地追随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十几年前，蓝彦犯了错，却让纨素来承担。他不是没有怕过，他给父亲打电话，问他怎么办，父亲就向他说了这句话，蓝彦一直记在心里，所以才选择了沉默。可就有人如此不识时务，他应该嘲笑她，还是应该羡慕她？
蓝彦松开了手，清瘦的脸庞上划过两行清泪。他靠在了墙上，苦笑着：“我真傻，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你就会接受我，却没想到我一直都是一厢情愿。”他走近纨素，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问，“纨素，你告诉我，如果十几年前，我没有选择躲起来，而是勇敢地承认自己做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重新接受我？如果我选择相信你，你还会不会爱我？”
这是纨素一直都不敢承认的事实。多少年来，她命令自己禁止再去想当年的事情。可，现在，这个问题由当年的罪魁祸首主动提出来了，由不得她不去想了。
纨素虽然单纯，并绝对不是个笨人。她一直就不相信，晓晓那蹩脚的阴谋就能一直瞒天过海，她也绝对不相信，蓝彦一直就不知道她是在替他和晓晓背黑锅！
蓝彦说他一直在找她，可他却从来都没有去过他们相遇相识的地方。那个地方后来纨素经常去，为的就是希望偶尔能遇到他，可她每次都会失望。一开始，她以为也许是他们有缘无分错过了，可十年后她才知道，蓝彦压根就没去过！如果蓝彦真的有诚心想要找到她，是不可能想不到那个地方的。
蓝彦怎么都想象不到纨素在得知这个事实以后心里是有多么得悲哀，但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直到那个时候她都在安慰自己，也许是男人粗心，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地方而已。
纨素看着蓝彦，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平静地问：“蓝彦，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蓝彦看着纨素，点头。
“十多年前，在我离开学校后，你说你找过我，你是怎么找我的，去了哪里？”
蓝彦脸色微变，沉默片刻说：“去你们学校和你家里。”
纨素突然笑了，笑得凄凉又伤感：“学校？你觉得，在出了那件事后，以我的自尊，我还有脸再回学校么？家？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人告诉过你我被赶出了家门，那你觉得以我的倔强还会赖在家里么？蓝彦，你是太不了解我，还是太粗心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找到我？”
“我… …”蓝彦支吾起来，低下了头。
“蓝彦，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么？”
蓝彦点头：“记得。”
“那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去那里？”
蓝彦老实回答，可言辞却更闪烁起来：“想过。”
“可是你没有去对么？”纨素的语气越发悲哀，“蓝彦，一直以来我都很想问问你，可是我不敢问，因为我真的很怕自己再失望一次。你真的想找到我么，还是不得不找？你心里应该也害怕过吧，害怕找到了我，你该怎么面对我，该怎样去面对你所做的一切？你能放弃你的前途么？你会不会很怕承认了那件事你会失去一切？”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曾几何时，蓝彦一直都在麻痹自己，他不是不想补偿纨素，只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她，所以才没有机会。这样的想法想得多了，狡辩便变成了事实，连他自己都开始深信不疑。可是，今天，纨素亲口问出了这句话，在丑陋的事实面前，蓝彦的自欺欺人终于被无情地粉碎了。
蓝彦做着最后的挣扎，喃喃地说：“可是，纨素，我爱你，这是事实。”
“事实？看，蓝彦，你说你爱我，可是，我在你的心中的位置，也不过如此。”
所有的一切在纨素的几句问话下无所遁形，蓝彦觉得自己仿佛被脱光了扔到了闹市区，那种尴尬和难堪让他抬不起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纨素家的，只知道，一路上，他的脑子里只盘旋着一句话——他终于还是失去纨素了。
蓝彦真的很想再一次告诉纨素无论如何，他爱她，这一点，十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可是他却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在纨素面前，在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面前，这句话不再是什么情意绵绵的情话，而是一种亵渎。
“你还好么？”志轩看着一直在发呆的纨素，关切地问。
纨素在志轩的劝说下洗了个澡，自洗完进了卧室，她就坐在角落的地毯上空洞无神地看着不远的地方，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了。
志轩不放心，又问道：“吓坏了吧？有什么话说出来吧，别闷在心里。”
纨素依然纹丝未动。
志轩在纨素的身边坐下了，说：“几年前，我去法国西部的一个小镇，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很热情，对我一见钟情。一开始，我害怕别人知道我是同性恋，曾经试着与她交往，可我发现我欺骗不了自己。于是，在一个下雪天，我记得那天还是圣诞节，她拿着亲手给我做的礼物送给我，我却没有接，而是告诉她，我不爱她，分手吧。她当时哭得很凶，说实话，我很心疼，可是我还是狠狠心走掉了。后来她曾经找过我几次，我都没有见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我知道，既然不能给她未来，那就不要再牵绊她，这样只会害了自己害了她。”
纨素渐渐被志轩的故事吸引了，在他回忆的空档赶忙问：“那后来呢？”
志轩见纨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微微一笑，把盛着温水的杯子递给了她：“后来，她走了，同事说她哭得很伤心，并发誓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再后来，我在偶然的一次旅行中，在一个机场遇到了她。那时的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我没有敢跟她招呼，因为我一直记得她最后的那句话。可是，她却看到了我。”
志轩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那种暖暖的，很欣慰的笑意。“她走向了我，带着笑容，然后对我说：‘谢谢你当年的狠心，我才会下定决心放手，去重新寻找只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纨素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微笑。叹口气说：“这一次，我好像真的伤害到蓝彦了。”
如昇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蓝彦明知道你不爱他可还一味地去强求，所以他才会不开心。有很多时候，人很容易就钻进了自己为自己设的牢笼，只有走出来，才能认清事实。给蓝彦点时间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蓝彦回到酒店想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决定不辞而别。
如昇接到蓝彦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
七天的时间，蓝彦整个人瘦了一圈。要不是如昇是个无神论者，他真的会以为蓝彦是见鬼了，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而且，细心的他还留意到蓝彦的左脸上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伤痕，看上去像是指甲划的。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快速行驶着，如昇开着车迅速扫了一眼蓝彦，还是忍不住了：“你脸怎么了？”
蓝彦看着窗外，没好气地回答：“被打了。”
“谁？纨素？”如昇心里一沉。
蓝彦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沉默。
如昇一直忍着，刚出收费站，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在了右侧的临时停车线上。逼视着如昇：“你到底对纨素做什么了？动手了？你打她了？”
蓝彦看着如昇，突然问：“如昇，当年纨素离开学校后，你都去哪里找纨素了？”
如昇愣了一下，回忆片刻说：“她常去的书店、商场还有你们初次相遇后来被穆清隐买下改成酒吧的那个地方。”
蓝彦盯着如昇，眼神里的希冀一点点地被绝望淹没了。
如昇奇怪地问：“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蓝彦哑然失笑：“你都能想到那个地方。”
“什么？”
蓝彦说：“纨素说得对，我当年就没有诚心找过她。我是很害怕，怕不敢面对，怕她一回来就我会面对失去一切的痛苦。她为了我失去了一切，而我却心安理得地躲在另一个女人为我编织的温柔乡里，心存侥幸，做着偷来的美梦。”
“你不用心存侥幸，纨素在做这个决定的同时，估计就没打算再回来让你为难。”
蓝彦看着如昇又问：“如昇，你觉得，你觉得纨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如昇想了想说：“内向，羞涩，隐忍是表面上的。我觉得她骨子里倔强，执着，坚强，果断，善解人意，外柔内刚，但同时，她又很脆弱。”
蓝彦愣愣地看着如昇，觉得他对纨素的评价非常得贴切，而在这之前，他却知之甚少，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仔细留意过。他喃喃地说：“你都比我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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