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活在记忆里

　　门口的服务员从来没有见过清隐发这么大的火，吓了一跳，跑回包间去叫晓晓。晓晓向众人道了歉，赶忙跑了出来。她看到了地上的手机碎片，虽然天色已暗，但却在路灯下格外刺眼。

　　晓晓神色一凛，悄悄地走到清隐身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清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她走了。”他太想倾诉了，否则，他真怕自己会疯掉。

　　晓晓愣了一下，随口问道：“谁？”问完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必这个世界上除了白纨素，没有人再有这么大能耐能让遇事岿然不动的穆清隐如此暴怒失态了。

　　清隐的痛苦一点都没有感染到晓晓，她在他的身后突然笑了，偷偷地，像做贼一样地，发自内心地大笑特笑起来。

　　白纨素走了，那这样说来，蓝彦现在是一个人了？！晓晓出神地想着，心中的狂喜就像爆发的火山，瞬间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我累了，里面你替我应付吧。”许久，清隐揉了一下仍在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声音说不出来得疲惫。

　　晓晓赶忙装出了一副关心的样子，搀扶着清隐，语露关切：“你没事吧？”

　　清隐甩开了晓晓的手，皱着眉头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擦香水，我讨厌这个味道！”

　　晓晓知道清隐心里窝火迁怒于她，好在她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应付着说：“好好好，我以后不擦了。”

　　清隐也不再理她，大步流星地向停车场走去。

　　晓晓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跑回包间，找了个借口，向众位道了歉，又让服务员以清隐的名义根据个人的喜好送了些洋酒洋烟，打发掉这些人，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蓝彦家。

　　蓝彦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玄关换拖鞋的晓晓，有些不耐烦：“我明天还要上班呢，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晓晓一下扑到了蓝彦身上，娇笑着说：“我想你了，来陪你啊，你不想我么？”

　　蓝彦抱着晓晓玲珑有致的身体，温热的气息传来，顿时睡意全无。他把头埋在了她白天鹅一样优美的脖颈里，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真香。”

　　晓晓咯咯地笑了起来，欲拒还迎地躲闪着，拉着蓝彦的手，一双充满挑逗的眼神温情脉脉地看着他，指引着他一步一步向卧室走去。

　　蓝彦只觉得浑身燥热，近日来的不快一扫而空。美人在前，他选择了短暂的失忆，将几天前对纨素的承诺再一次抛到了脑后。

　　十月底的丹麦已过了最佳的旅游时期，天气渐冷，游人少了许多。

　　纨素穿着一条素色长裙，坐在一个古堡围墙的边缘，腿脚悬空，随着耳塞里传来的音乐晃动着地。她面色平静，眼前是成片成片的玛格丽特花，有白色有粉色，还有零星的蓝色。有些花已经枯萎，更多的正值盛放期。

　　空气中传来了特有的清香，深吸一口气，纨素闭上了眼睛。素色的头巾迎风飘了起来，纨素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仰起头，沐浴在阳光里，很享受。

　　耳边传来“咔嚓”一声，纨素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亚洲男人。短发，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眼睛细细长长的，背着双肩包，穿着一套休闲装，旅游鞋，一看就是游客。

　　男人见纨素看向他，先是迅速按下了快门，然后放下手中的相机，冲她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纨素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男人犹豫了一下，走近纨素，用三种语言主动打招呼。

　　“你好。”纨素回答，淡淡一笑，又收回了目光。

　　男人很兴奋，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台湾人，叫谢志轩。台湾也是中国的，那我们就是老乡了！”

　　纨素不置可否地笑笑，犹豫片刻，碰了一下男人的手指，迅速缩了回去。

　　志轩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害羞的女孩子，对纨素的兴趣大增，干脆坐在了她的身边，

　　“能问下你的名字么？”

　　纨素把手里的书递给了志轩，书的扉页上有三个非常娟秀的字——白纨素。

　　志轩默念着，笑着说：“这个名字不常见，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我们家以前是织布的。”纨素淡淡地说。

　　志轩显然不懂纨素的幽默，歪头想了一会，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是来旅游么？”

　　纨素点头，随即拿起身边的包，说了声“再见”，便跳下了矮矮的围墙，向前走去。

　　志轩啼笑皆非地看着纨素的背影，愣住了。

　　她长长的裙摆在微风下扬起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她的前面就是成片的玛格丽特花，她似乎很孤独，长发飞扬，长长的丝质披肩飘向了一边，像是展开了一个美不胜收的画卷。

　　志轩举起了相机，快速按下快门。这是一个很美的画面，出于职业本能，他急切地想把它定格在自己的相机中。

　　“白纨素！”

　　纨素听到声音的时候正好走在花丛中央，她条件反射地回头，志轩正拿着相机一阵猛拍。纨素顿时有些窘迫，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为什么要拍我？”志轩仍然坐在矮墙上，纨素只能仰头看他。

　　志轩由衷地说：“多美啊，我感觉你就是为这个地方而生的，所以我要记录下来。”

　　很少有人这样直白地夸奖自己，纨素的脸立刻变红了，低下了头。

　　志轩笑笑说：“对不起，拍之前我应该先向你征求一下意见的，只是太美了，我没有忍住，你不会介意吧？”

　　志轩的台湾腔非常浓，他的声音很好听，所以听上去格外温柔。纨素本来脸皮就薄，更不可能和他计较，只是尴尬地笑笑，再次转身离开了。

　　志轩挫败感顿生，冲她背影大喊：“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么？”

　　纨素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花海的对面站着一个人，志轩眯起眼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

　　纨素看到瑞文招了招手，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瑞文远远地看着志轩，有些警惕地问纨素：“那人是谁？”

　　纨素面无表情地说：“游客。”

　　“我看到你们在聊天。”

　　纨素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说：“你不是希望我多认识一些人么？”

　　瑞文赶忙解释：“我只是怕你遇到坏人。”

　　纨素莞尔一笑，挽起了清隐的胳膊，说：“我知道，爸爸。”

　　瑞文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她竟然开始跟爸爸开玩笑了。

　　回到租住的房子里，聘请的华人保姆已经将午饭摆到了桌子上，依然是清粥和一些精致清淡的小菜，还有雷打不动的汤。纨素吃不惯当地饭，瑞文费了好大劲才托人请来了这个粤菜厨师。味道总是有些甜，但比起那些西餐，总算好了许多。

　　“后天可以去学校报到了，手续都办妥了。”瑞文给纨素添了一碗汤说。

　　纨素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跑到丹麦来学法语，挺奇怪的。”

　　瑞文说：“我也奇怪，你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纨素愣了一下，突然看着瑞文说：“爸爸，你知不知道清隐在小的时候是留学法国的？”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瑞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这个问题。这段时间，表面上，她似乎好了许多，可现在瑞文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活在记忆里。

　　瑞文没有回答纨素地话，而是说：“我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听你妈妈讲安徒生童话，就吵着要到丹麦找白雪公主。以前我忙，总是没有时间，现在有空了，陪你来看看，发现这里果然是个童话的世界，连我都很喜欢。”瑞文顿了顿又说，“我让你来这里还真不是为了让你学什么东西，心情最重要，你开心就好。”

　　纨素的神色迅速恢复了正常，心里一暖，点点头说：“我明白，谢谢爸爸。”

　　瑞文看着女儿会意一笑。来了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父女两人漫无目的地游遍了丹麦，一路上走走停停，喜欢的地方就多住几天，不喜欢的地方就少住些时日。直到走到这里，纨素看到了那栋古堡和古堡下整片的玛格丽特花，就再也不想离开了。这样的生活很惬意，很洒脱。

　　劳碌了一辈子的瑞文这才明白，原来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最想要的。和自己心爱的女儿，畅游童话王国，畅游天下。如果，要是苗懿也在就好了，一家三口，生活在童话一样的世界里，那应该是最美的事情了吧。可惜，这只能是个梦了。

　　纨素一向都是个勤奋的学生，尽管她不是最聪明的。

　　她上的班是小班授课，一共只有十二个学生，老师是个大胡子法国文艺青年。

　　纨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看不出他的年龄，见他的胡子长得如此茂盛自然地就想起了童话故事里的白胡子老爷爷。等他过了几天刮了胡子，纨素看到他有一瞬间还以为换了老师，好不容易才认出他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个非常帅的小伙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从同学的口中得知，这位老师只有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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