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在太阳底下发生着,还有什么比秋风风和秋阳更能让人瞬间欣喜的呢?它们提醒着过往人们,这里曾经有一场怎样盛大恢宏轰轰烈烈的生命和力量的宴会。
叶韫站在这秋天的景色里,他居然有一种被震撼的感觉,大概是离开大自然太久了,突然一双脚站在泥土上,一下子返璞归真了,可是他偏偏又还没有准备好,那一刻,是怅然若失无法面对迷失已久的自我的失落。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疯狂追求艺术的年华,那样的他从未消失,依旧深深住在他的心里,只是被他强制封锁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在往下坠落,可是一转眼看到初夏的笑容,他又想是被她托住了。匆匆岁月,年华易逝,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还在他身边,这是绝处逢生的感觉。
那一刻,叶韫是想哭的。
“我们就在这走走吧。”初夏说道。
“好啊。”
叶韫牵着初夏的手,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延着田埂走起来。
走了几步,初夏站住了。
“怎么了?”叶韫问她。
初夏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一双白皙柔嫩的教直接踩在田埂上。“你也脱了。”她说着就蹲下来脱他的鞋。
叶韫是有洁癖的,他不适应双脚直接踩在泥土里,可是又不想拒绝初夏,只好任由她把自己的鞋袜都脱了。
双脚踩到松软软泥土上的时候,他有一种彻底放松的感觉。小妹啊小妹,究竟她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喜和新奇。
“舒服么?”初夏问他。
“你怎么想到的?”叶韫问。
“这还用想啊,小时候就光着脚丫子在田里跑着长大的。”初夏说道:“说起来,我还是在田里遇到你的呢?”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十几年前的那场相遇,当然知情的只有初夏一个人。
“你当时在想什么呀?”叶韫问,他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初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当时,想的是,这是谁呀,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还有,他在画画,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看起来就像画画是全世界最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初夏也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要是现在,她绝不会有那样的冲动和勇气。
“原来你就是这样被我拐走的。”叶韫说道,他在心里万分庆幸,在那个夏天去了一趟母亲的家乡,在那样的早上,去了那样的田野架起了画架。
“其实也没有这么容易。你知道,后来的一个月,我每天都躲在树上看你,有时候,你还没有去,我就藏到树上了。”初夏想说明自己不是个轻佻的女孩。
“原来不是我把你拐了,是你处心积虑把我拐了。”叶韫却听出了另一番味道。
“你说你当时怎么就不出来跟我说话呢?”叶韫又问,“要是我们那个时候就认识多好。”叶韫想着,要是那个时候就认识,也许就没有后面苏曼云什么事了。
“我哪敢啊,我就是个野丫头,你是城里来的阔少爷,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初夏说道,那个时候她在他面前无比自卑,现在这种自卑依然存在。
“那你至少要现身,说不定我会去和你说话。”叶韫说。
“是吗?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十岁的她,如何会有这样的心计。
叶韫把她紧紧抱住了,这个拥抱是给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孩的。
初夏也抱住叶韫,好像是为了弥补十几年前的过错。
周围一片安静,安静得他们可以听到远处的几声清脆的鸟叫,可以听到风在他们耳边响动,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那一刻,他们都觉得是站立在世界的尽头,这里离一切知晓的人和事都很远,只有彼此,紧紧相依的彼此。
不如跟她结婚吧,叶韫心里想。然后他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结婚对他来说,除了用作茧自缚来形容,他找不到更好的词了。
午饭是在附近的农家饭店吃的,全是新鲜的农家菜,青菜是地里刚摘来的,鸡是刚宰的,鱼是刚从池塘里捞上来的。
“好吃吧,新鲜吧。”初夏边吃边说。“这顿是我请你。”
“为什么?”
“你看这里,哪里有刷卡的地方。你再搜搜你身上,你看看能搜出这顿饭的钱么?”初夏得意地说。
叶韫这才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付不起这顿饭钱了。
吃完了饭,初夏租了一条小船,两个人荡舟羡仙湖上。
这湖名也叫得妙,“只羡鸳鸯不羡仙”,它偏偏就要叫“羡仙”。
叶韫和初夏都有睡午觉的习惯,等船划到了湖中心,叶韫就在小舟里躺下来,用一本书当枕头。初夏挨着他躺下,头枕在叶韫肩上。
不一会儿,两个人都睡着了。小舟被风吹得荡悠悠地慢慢飘着。
初夏先睁开了眼睛,她在近距离观察着叶韫,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爱看,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手还没碰到,叶韫睁开了眼。
初夏红着脸把手放下。
“你想占我便宜?”叶韫看着她问道,眼光瞬间变得灼热。阳光底下,她脸上的茸毛清晰可见,加上这一脸红,更显得风情万种。
贪图美色被人逮了个正着,初夏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背对着叶韫,嘟囔着说:“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占便宜的。”
“那意思是我可以占你的便宜咯?”叶韫说着把她翻过来,照样面对他。
“可以亲一下。”初夏淘气地说。
叶韫立刻吻住了她。
温暖的阳光,温热的木板,两人尽情拥吻着。
情意渐浓,叶韫把手伸进初夏身体。初夏立刻阻止他:“这里不行!”
“行的。”叶韫说道。
初夏有些被吓住了,“被人看到怎么办?”
“不会的。”叶韫没有停住动作,反而加快解开她的衣服。
“船会翻的!”初夏又说道,她实在不敢想象等下会怎么样。
“没事,我陪你一起沉下去。”
叶韫根本不听劝,很快,她就被他扒得显山又露水,午后的阳光照在初夏青春洋溢的身体上,有种无法言喻的美感。
叶韫在这样的美景之中,如痴如狂,迅速把初夏整个占有。
初夏觉得自己和小舟,和叶韫都融化成一个整体,不知道是小舟带着她和叶韫飘荡,还是叶韫带着她和小舟在飘荡。她无时无刻不担心船会翻了,这种担心和快乐同时并存,互相缠绕,互相壮大,让一切变得有一种诡异的美妙之感。
就在初夏觉得小舟就快要翻了的时候,叶韫终于停下了。
叶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朝初夏得意地笑了一下,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了没事的。”
“你呀,真是个恶魔。”初夏想起刚才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你是恶魔的咒语,只有你才能让恶魔现身。”叶韫一边说一边帮初夏把衣服整理好,又把自己整理好,然后坐起来。
“那边有鱼竿,我们钓鱼吧。"
初夏把船划到岸边,拿上鱼竿,又回到湖心。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中学的一篇课文啊。”初夏说道。
“哪一篇?”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叶韫与初夏泛舟,游于羡仙湖上。清风
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初夏把眼前的情景套用到古文里,加上她陶醉的样子,清晰的记忆,倒也十分有趣。
“你继续背啊。”叶韫没听够。
“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叶韫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用手机搜了原文来对比,看她背得对不对。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初夏竟一字不漏地把全文背完了,叶韫鼓起了掌,“原来我们小妹是学霸和才女。”
初夏得意不已,躺到叶韫怀里,柔情似水:“我最喜欢‘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这一句,你说,我们要是隐居在这里多好。”
叶韫捏着她的下吧,笑道:“在曦宁岛你说要隐居,在这里你又说要隐居。是不是又想说要做两只吃了睡睡了吃的猪,嗯,小母猪?”
初夏拍开他的手:“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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