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去了北京,答应林子的事比自己的事还要上心,一门心思去探望周春霞和她的母亲。
刚下飞机,便推掉友人宴请,借口要洽谈项目,于下午三点多约见到了周春霞。
两人围坐在一间酒吧,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不是没有话说,而是不知如何开口、该找哪一话题。
低头沉默了几分钟,大壮先开口了,“呃……阿姨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好些了?”
“好多了,生活能自理,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非常惦念我爸,不知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周春霞有些伤感地说,眼睛有些模糊了。
大壮叹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我哥托人说情,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你们放心好了。那里对他都很照顾,吃喝用度不用愁,住单间,条件很好,无病无恙,只是老了许多,其它倒没什么,有我们照应,不必担心着急!”
“那……他怎么样?”周春霞尴尬地问。
“大哥他很好,只是对你们很愧疚,托我告诉你和阿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他一定设法办到!”大壮非常诚恳地说。
“噢,告诉他,我妈已经原谅他了,只是现在暂时没脸面对他,让我捎口信给他,说我爸的事多亏他了,以前做过许多对不起他的事,希望能够原谅,不要放在心上,有机会一定当面道歉并致谢意!”周春霞羞愧地说。
大壮听到这些,真是喜出望外,担心王雪梅不待见自己,没敢上门拜访,才选择在外约见,现在真有些后悔自责了,不好意思地说:“早知道这样,我直接去你们家了,难为她能这样想得开,我先替哥谢过阿姨了。唉……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是向前看吧!大哥他从来没怪过任何人,把你们当作他的家人,时常念叨周书记对他的好,一直都在责怪自己,把你们害成现在这样,他心里始终没有轻松过,过得并不开心和痛快!”
周春霞勉强地笑说:“现在我妈好了,过几天我们要搬走了,以后想见面可就难了,真有些舍不得你们这些朋友!”
大壮听懂了她的释然,心里高兴,连忙撺掇:“要不,我们今天就搬过去吧?!”
周春霞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要去新加坡定居,过几天就走,我爸就先拜托给你们了!等安顿下来,一定请你们过去看看!”
大壮被惊得半晌没反应过来,“什么?你们要去新加坡定居?回老家不是很好吗?”
“回不去了,那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我现在最担心爸的身体,到时候我们会来接他过去的,这段时间还要辛苦你们多加照顾了,我和妈先谢过你们哥俩了!”周春霞含泪乞求。
大壮想了想,临山确实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待的地方了,心里难受,既有同情他们遭遇的情绪,也有世事难料作茧自缚的感叹,“周书记就交给我们好了,一定悉心照料,会毫发无损还给你,你们什么时候走,我过来送送你们!”
“不必送了,我们会时常过来看望你们哥几个的,谢谢你们啦!”周春霞客气地说。
“呃……那好吧!那……你孩子呢?我还没见过他呢?”大壮发现她没带孩子过来,有些惊奇地问。
“我妈带着呢,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有空电话联系吧!”周春霞神情慌乱,起身离开了座位。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你一块过去,也好探望一下阿姨,好长时间都没见过她了。”大壮有些怀疑地说。
“她面子薄,恐怕暂时不想见你,等以后再说,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周春霞神色紧张匆忙撇下大壮独自离开了酒吧。
大壮狐疑,为什么提到她的孩子,她马上就慌乱起来,难道有什么蹊跷和难言之隐?见她慌忙逃离,躲在暗处,悄悄打车跟了上去,想看个究竟。
到了一座别墅前,周春霞下车,东张西望好一阵,判定大壮没跟来,才迅速钻了进去。
大壮看得清楚,她确实有些不太正常,没敢贸然下车跟进去,而是选择躲在角落,偷看里面情况。
周春霞走进卧室,看着熟睡中的儿子,眼泪充盈眼眶,抚摸良久,才去花园寻找母亲。
王雪梅听到她与大壮座谈的内容,心里快慰感动,责怪她没让大壮过来。
就在母女俩沉浸在愧疚当中时,楼上不时传来孩童啼哭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两人放下花草水壶,快速向卧室奔去。
孩子睡醒过来,发现屋里没人,这才以高亢的声音寻找温暖的怀抱,见目的达到,一下没了哭声。
大壮原本打算离开,后来听见幼儿啼哭,想再等等看,继续蹲在原地探听里面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周春霞拉着蹒跚学步的儿子在院中散步,不时响起母子俩畅快幸福的笑声。
大壮将头挤在铁栅栏空档,眼神跟着孩子的身影左右游走,等到他们走近,才看清孩子面孔。
“啊……”
“是谁?”
周春霞惊魂不定,抱起一岁多的儿子往院子深处退去,深怕婆家人来抢孩子,躲在远处警觉地环视着院外动静。王雪梅听到喊声,随即奔跑到院外,在百米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转身缓缓走进院内,笑着对吓出一身冷汗的周春霞说:“呵呵,没事,他跟来了,却又不敢进来,都怪你没说清楚,唉……我有那么可怕吗?”
周春霞没接母亲话茬,心反而跳得更厉害了,迅速将儿子塞到母亲怀里,拔腿朝院外奔去,谁知大壮已经坐车走远了。没看到大壮身影,她心里开始慌乱起来,后悔不该见他,纳闷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情况的,当即决定提前谋划出行,改变原有计划,打算明天就去新加坡,省得夜长梦多。
王雪梅见她神情恍惚,忽然明白过来,担心之余,又开始劝慰起来:“别多想了,他未必能看得出来,长得像点,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嘴长在自己身上,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况且……”
“妈,你别说了,我现在心里难受,求求你别再刺激我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周春霞哭着乞求。
“唉……造孽啊,如果不是你和你爸拼死劝阻,我非杀了他不可,让我们一家人蒙羞,害得女婿负气酗酒、惨死街头。上辈子欠了他什么,竟要如此残害我们?罢了……你的事我也管不了许多,劝你又不听,现在落得如此下场,我和你爸对不起你爷爷,没有管教好你,遇人不淑,教女无方!我的天呐,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老天竟要如此惩罚我们一家!孩子,我对不起你,你的命真苦啊,一个人操持着家务,还要忍受别人的屈辱和嘲笑!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担负这样大的压力!我该死……”王雪梅哭着自责懊悔。
周春霞心疼如刀绞,忍着心痛,将她和孩子紧紧抱住,哭着说:“妈,这是我的选择,今生今世不能和他在一起,但现在有了他的孩子,这一生也算没白活,如果没有念福(意取念夫、念父),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不知已经死过多少回了,就让孩子陪我度过余生,了却我对他的痴念吧!你和爸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不孝、不争气,一再抹黑周家人的脸面,是我毁了这个家,原罪是我。我原本就不应该存活下来,处处让你们为难丢脸,现在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我是罪魁祸首,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错的是我不是他,求你别再记恨他,我保证今生今世不再见他,绝不会再和他有半点关系。我今天发誓,从今以后,我和他毫无瓜葛,他是他,我是我,比路人还陌生,比冰雪还清冷,如果再和他纠缠来往、掺和不清,我当街惨死、暴尸荒野。念福是我的,就算要我死,也不会让他们相见,更不会再让周家人丢脸,我说到做到,天神共鉴我心,如有半点欺心,我将不得善终!”
王雪梅几次想阻拦她说下去,但知道她不说不痛快,谁也挡不住她说这些悔恨交加、痴怨爱恋的毒誓,忍着痛,听她说完自残自虐的狠话,偷抹着老泪纵横的脸颊,不停劝慰她说:“孩子,妈再不责怪他而为难你了,你就放心吧,我说原谅他就一定原谅他了,不会再记恨,更不会和他过不去了,他有错没错,我也不想追究了。至于这个孩子,我也会像你一样疼爱,不会因为他的缘故,而刻意疏远和冷落。念福是你的孩子,更是我的外孙,谁也不能从我们身边夺走,他是你的命根子,我也会当作宝贝来抚养长大,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四口永远在一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谁都不许再去提起它计较它,安安静静过我们应得的平凡生活吧!”
“妈……我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他们会很快找到这里来的,我不想再有人打扰到我们!”周春霞哭着诉说。
“好好好,我今晚就跟你舅舅说,尽快安排我们离开这里,去新加坡开始我们新的生活,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定居下来,远离他们,远离烦恼,让我们彻底忘记以前的事情,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王雪梅心疼不已地劝慰。
“妈,时间不多,等不及了,我怕他们很快找上门来,现在就跟舅舅说,明天启程,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完了,一切计划都会泡汤!”周春霞心有余悸地说。
“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你先别着急!”王雪梅知道她面对不了林子,担心他们相遇在这里,一刻也不敢耽误,跑进别墅去打电话了。
周春霞抱起孩子,跟跑进去,将他放在婴儿床上,手忙脚乱,开始打点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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