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当往事已经不能被提及,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忘记。
当被追风一般的回忆不断绞着心时,能做到的,就是去坚持住,哪怕是在暗夜无光里的等待 ,哪怕在炮火纷飞里的坚持,哪怕要经历日日夜夜的枪林弹雨,日日夜夜都经随着死亡的来临。
倘若,要是没有哪一天知晓死亡的来临,竟然是静静悄悄的而非轰轰烈烈的,那么,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再遇到那个姑娘了。
就好像每一次倒下的时候,正面的脸朝着天,短暂的定格住一个永远,而那短暂之后,与身体相逢的便是钻心刺骨的痛,连接着心底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消失着,甚至到了最后一眼里,很多人都已经是麻木着的了,而我同样的在麻木之间徘徊时,恍惚的被某个人捡起来,背走了,得幸的是捡回一条命,不得幸的只能是永远化成看天的模样,眼睛瞪着大大的,仿佛带有不甘,可其实,心底却早已经死了。
如果时间倒退回去,我想我能遇到的还是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就好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还是胆颤心惊的模样,还是瘦弱的皮包骨,亦或是,一脸的倔强模样,死死的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着,就那么看着人,生生的隔着一种到死都不放的心思。
不同的只是,这一次的她,却是无比的精神,或者无比从容认真,正全神贯注的去拉着那个与她疯扯的女人,几下的撕扯中,很快她便不敌那个女人发疯的蛮力了,几下后,那个女人狠狠的推了她一个踉跄,然后向着前面跑去的不留影子,只是让她在原地里,一个劲的着急着。
“去帮她。”彼时的我,脸色惨白的对着车上的副官说道。
“是,长官。”副官干脆的回答着,并迅速麻利的指挥着其中一个兵去追那个跑了的疯姑娘,待到了一会儿后,我坐在车里还是看着她一脸深深的疲惫下,强打起的力气准备要去拉住被小兵架回来的疯姑娘,似乎下一秒她在拉着那个姑娘说着些什么,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她在医院大院中间,而我的车停在了门口处,透过车窗,我能看到的,是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模样,她似乎很激动,但此时,我却毫无意趣地,再去关注她的什么了,因为肩上的伤口又冒出了些血来,或者因为某些莫名感。
于是我轻轻的示意了一下,而副官则很快的会意并让虎子从车上下去,跑了过去,对着她指了指车里的我,说了什么时,她正带着泪痕,抬起头来望着我的方向,缓缓的,我在副官的扶着下,勉强的下了车,站了起来,看着她又溢出来的泪水,轻轻说道,“孔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或许是因为着什么,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时,她突然面容激动了起来,哀伤着放大的表情,不禁的捂住嘴看着我泪眼迷离着......
“荣长官,钟长官让您过去开会了。”再度被人叫醒时,我肩膀上的伤,已经只留下了一块疤,确切的说,是一块,老疤了,除了那一块当初她护理过的伤疤外,我的身上已经多添了更多的新伤旧疤,在数不断的日子里,无尽无眠的黑夜之中,依靠着的只有一构又一个战壕,背朝着的,永远是冰凉的黄土地,身边每时每时都在硝烟味里弥漫散开来,只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比不了,每天就有一个生命的消亡。
最终流向何处的灵魂,是否还愿意倾生而往,前赴后继?
而在想着这些所有杂乱的心事时,我已经被告知因伤调回了南京军部里去,副官替我收拾行李前的时候,上一刻的我还在战时预备里,开着战备会,而钟樾对我说的三言两语间,我已经被通知了回南京的准备。过程里整个无话,只是简短的交接着任务,直到很快散会后,最终留下的钟樾只在深深的眼神下,轻轻的拍了我的肩膀几下,我素来知晓他的脾性,也深懂他的不言而喻,所以的离别都是多言,因为我们每一个军官都知道,那就是,有了战争,就一定会再相聚,哪里有难,哪里就有我们。
直到下午行李被副官收拾好后,直到我已经坐上了调回南京的军车里时,直到我恍惚间的想起了这一次的受伤始末,想来,这一次真的算得上与死亡正面相逢了,如果,如果能回到那一刻的时间,我唯一不希望的是,那个叫虎子的兵冲过来撞开我,而自己被*袭击,世人都知道,死亡无疑就等于,这场人生电影的立刻落幕,所有一切与自己相关的,都会马上的化为乌有,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理想,你的希望,你的坚持,你的努力,所有所有的这些,都会从此与你毫不相连了,无论此时的你多么悲痛,无论收到你的死亡通知时,你的亲人如何肝肠寸断,也与你,在这一刻,你倒下的时候,从此陌路了,或者,从此,你将无能为力。
你的烟消云散,你的寸国寸心,你的理想抱负,都将是生来受命,而往时,只会只身前往了。
“长官,长官,荣长官?”在我深思的迷糊中,突然坐在一旁的副官叫着我。似乎焦急的很。
“恩,什么事。”军人的长期素质,使得我立刻清醒,直接摆正了坐姿,转头问道。
“前面有人站成排的挡住了路,不让我们过去。”副官一脸的无可奈何道。我点点头,直接的越过车窗玻璃去看着不远处站着一排的衣衫破败,老弱病残模样的人们手挽着手,坚定的挡住路,不让车子通过。
“他们要什么?”我问道。
“他们要我们带他们一程,他们是东北逃出来的难民。可是我们车里都是伤兵,剩下都是物质还有我们自己的护卫兵啊,怎么能带得了这么多人啊。“副官有些焦急的说着话。
“而且,长官,眼看着这天又要黑了,咱可是明天就得到南京的啊,这天一黑什么事都容易出来,所以咱不能停留多久的。”副官继续难办着说道。
“你们身上有钱吗?”此时,我用另一只手从军装上衣里掏出了一些钱来对旁边的副官说道。
“啊?”副官有点纳闷的问道。
“都是老百姓,逃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时间急任务紧,虽然带不了他们,但我们总得凑点钱给他们路上用。”我淡淡的说着,一只手一直捂着腹部的伤口。
“是,长官,您说的是,这样,我下车去跟咱们的人说说,大家有的都捐点。”副官说道。
“恩。”我伸手扶住额头轻轻的点了点头,副官闻声,马上下车,行动了起来,而我从战地到坐上了军车以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到南京,可是最终还是身体机能的耗费虚进,勉强的去维持一会,才做了手术几天,缝的线还没有拆,所以到目前为止,我的伤口仍旧是一动就牵着流出血来。到冷汗慢慢流下来的时候,我在车里,看着副官在不多时间内,已经收集好了的钱,正双手的递给那些老百姓。
我的一只手还在按着小腹的枪口,疼痛也似乎有增无减着,但在这一秒的时间里,我仿佛感受到,我为什么而去坚持的意义,眼里全部呈现着的,是车窗外的现实,是老百姓一众齐刷刷沉重的跪了下来,是浓重的一声声呜咽传来。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顾自己的生死全力以赴,拼死去战斗呢!我到底为了谁去与死亡赛跑,去染红着鲜血的一次又一次呢!我到底是为了谁只身一搏,浴血奋战到底呢!
是为了,与四万万同胞共同的国家,是为了这片土地,能够活下去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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