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队你别这样,冷静,冷静啊!”
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两个着警服的人赶紧冲了进来,合力拉开胥兰。
秦洛已满脸是血,一只眼也肿了。
局长迈步而入,先是瞪了瞪胥兰,随后看了看他记下的笔录。
秦洛很是挑衅的说:“成大事之人必须要沉得住气,局长,你的手下太冲动了。”
“老胥,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局长低声责问。
胥兰被两名警员辖制住,哼哧哼哧喘着气,目光片刻不离审讯椅上的秦洛。
“你们俩带他出去冷静冷静,顺便叫医务室的过来看看。”局长吩咐,两名警员点头,便架起胥兰朝外走。
“等等。”秦洛制止道,伸出舌头将离嘴角最近的血舔了舔,“我的话还没说完,让他留下。”
在场之人大惊,局长看向胥兰,胥兰勉强将怒火压下,走了过来。
“对不起局长,还有些问题没问完,再给我点儿时间。”
“要不让他们来吧,你太激动了。”
“不,还是让我来吧,请局长放心,我一定按规矩办事。”
他的口吻不像征求而像通知,整理了一下衣襟后再度于审讯桌前坐好,与秦洛四目相对。
两名警员露出不知所以的神情,局长想了想,挥手让他们离场。待二人出去后,又于胥兰耳边叮咛了两句,随后也离开了。
屋内再次只有他与秦洛两人,这回轮到秦洛主动开口。
“你肯定觉得我卑鄙无耻吧,其实我也这么认为,所以谢谢你给我这么几拳,我早想狠狠揍自己一顿了。”
“还有什么没吐的赶紧吐,我一眼也不想多瞧你。”
“警官,有个道理你必须明白,爱和恨根本就是一回事,一旦在体内扎下跟就会疯长,没人控制得了。所以,杨千叶自己要假戏真做,怨不了我。”
“收起你的歪理邪说,你把这帮年轻人害惨了!我问你,跌下悬崖到成为贺占霆的管家,这中间隔了好些年,其间发生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洛了然,坦白道:“我一直没离开清水镇,当然知道,只不过躲在暗处罢了。要制定一个如此庞大的计划,自然需要等待时机好好筹谋,直到辛慕推莫莲之下水,我总算等来了。”
“说详细点。”
“莫莲之被辛慕推下河,是我在下游把她给捞了起来,还协助她逃往澜城。不客气的说,当时她对我感激不尽,当作恩人一般。”
“可她万万没想到几年后你又折返回去行凶,将她从天台推了下去。”
“再给我一支烟可以吗?”
秦洛忽然打了个哈欠,尽头一排牙齿看上去又黑又黄。
胥兰将烟递上,自己却没再抽,而是不停转动打火机以压制胸口那团难以熄灭的怒火。
“她被人侵犯还有了身孕,自然需要一个人替她周全。知道杨千叶为什么姓杨吗,因为在澜城那几年,莫莲之身边一直陪着个男人。他们虽未领证结婚,对外却宣称是夫妻,也确实过着正常夫妻的日子,倒也没引人怀疑。莫莲之想忘了过去,更不愿自己的女儿长大后知晓过去,便决口不提从前在清水镇的事,与人相交也总是三缄其口,不多言不多语……”
“千叶提过,她父亲是个赌鬼,常年在外赌博输了不少钱,有时还会拿她们母女俩出气,她恨她父亲。莫莲之坠楼那会,她父亲也被人杀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丈夫被债主追债才导致妻子跟着遇害,只有千叶不信,因为她看见一个黑影从天台溜走,还因为你故意丢在现场的波斯菊胸针,才一直心心念念想找出真凶。”
秦洛脸上的血已经干涸,让猥琐的一张脸显得更为怖人。他突然傻笑起来,还有些刹不住的势头。
“笑什么?”胥兰不解的问。
“杨千叶冥冥中或许知道那个人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很少提起,也没想过要替他报仇吧。”
“一个嗜赌如命、长期家暴的人,又怎么能让她产生感情呢。”
“那你听说过那个人怎么死的吗?”
“在调查你的时候顺便查了查,她父亲是被人残杀的,割了脑袋削了手指……”说着胥兰突然想起什么,问,“怎么,难道也是你干的?”
秦洛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上官羽女儿是我弄死的,卢美琴妹妹也是,方才我就说了,我满手人命,铁定下十八层地狱,你还让我救赎灵魂,真是可笑。”
“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简直丧心病狂。”
“贺占霆夫妇不也丧心病狂吗,还有极乐场那些平日里人模狗样的东西……告诉你,人性本质就是恶的,一旦被什么东西激发,疯狂超乎想象。”
“为什么要杀千叶的父亲,尽管他没尽到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可他根本不是一颗你非走不可的棋。”
“有时候自杀也是一种策略。”
“自杀?”
秦洛嘴上的烟已燃到接近过滤嘴,他猛吸完最后一口将烟蒂吐到脚下。
“你既查过那起命案,应该知道她的养父叫什么名字吧。”
胥兰不明其意,拿出手机查了查备忘录:“杨槐里。”三个字刚念出来他便愣住了,准确说是震惊了。
“杨槐里,李怀阳……”他又念了一遍,恍然大悟,“也是你!”
秦洛脸上的笑已达到最为癫狂的境地。
“对,我把自己给杀了,才好去给贺占霆当管家啊。”
“那那具被残杀的尸体……”
“拾荒匠,早被我盯上了。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你别说那人跟我的身形体貌还真一模一样,我自己都觉得吃惊。”
钢笔从胥兰手中坠落,他感觉不仅是十根手指,包括四肢、躯干乃至面部肌肉全僵硬了。
“为什么?”
“救下莫莲之并安置在澜城,理所当然我成了她当时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其实一早我是想利用她的,没想到一夜失身她竟怀上了贺占霆的骨肉,天助我也。所以当时我就有了打算,要让贺占霆的亲骨肉替我完成复仇大计,只有这样才能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
“杨千叶曾叫过你爸爸,你竟然这么对她!你比贺占霆、辛慕狠毒一百倍,连人渣这个词也不足以形容你。”胥兰的牙齿再度咬得咯咯作响,罕少落泪的他也满眼湿润。
“我说过,坠崖后我这条命只知道报仇,不知道其他。”
“为了报仇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当年真该直接被摔死!”
“那我大哥呢,他又做错了什么!”秦洛怒吼,眼里布满红丝,“我平生最恨恩将仇报的人,农夫把蛇捂热,蛇掉头却把他咬了,你说,这种行为能够原谅吗?”
“够了!”
胥兰攥紧拳头,这次却重重砸在墙上,手指关节立马破皮红肿,但比起心中痛恨,那根本算不了什么。
与杨千叶并不算熟识,他却为她的命运感到悲戚。而再想起同样被秦洛利用的卢美琴,他更是对眼前这残忍变态的男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反感。
“最后一个问题,你以神秘人身份将杨千叶骗到鹿城,而另一个人也在你股掌之中,受你蛊惑受你蒙骗。为什么,为什么要利用卢美琴?”他脸上明显出现痛惜的表情。
“我做事从不把宝押在一处,既要有人从情感伦理上替我击垮贺占霆,还得有人从经济上给他摧毁性的打击。当年弄死剃头匠的女儿,我本只想栽赃给贺占霆,让剃头匠作我的棋子。谁料好死不活被卢美琴的妹妹看见,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人选换到了卢美琴头上。说实话,论办事能力她比杨千叶强十倍,报仇的决心也更坚定十倍,只是后来利欲熏心钻进了钱眼子里,再加上也是个狡猾的女人,一面对我言听计从,一面又背着我干了些蠢事。我担心她破坏计划,原本想趁鹿江壹号揭幕的时候再把极乐场爆出来,但只能将计划提前。”
“卢美琴死得惨烈,他儿子也疯了,这一切都是你这魔鬼造成的,你就是死一千遍一万遍也洗不清身上的罪孽!”
“千遍万遍……看看,你不也跟我一样,恨起人来怎么都不嫌够吗。”
“你是我从警以来见过最变态的人,没有之一。”
“随你怎么说,如今大仇已报,我也了无遗憾了。这条命是大哥救回来的,如今再还给他,我心甘情愿。”
胥兰只觉心间难受已临近极限,合上笔录本,转身朝外走。刚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缓缓说道:“你不可能没有遗憾,你这一生残缺不全,下辈子也会因今生所犯的罪孽不得超脱。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灵魂是冷的,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熏坏了你的心,摧毁了你的人生。你不知道温暖是什么,幸福是什么,因为你没有爱也不懂爱。你真可怜,但我一点不同情你,相反,我觉得你可悲极了。希望你能永远呆在地狱里别出来,永远永远。”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将门重重摔上。
交代完所有事,秦洛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见他慢慢将脸贴向审讯椅搁板上的羊皮酒囊,热泪奔涌而出。
他喃喃道:“不,我有爱,也懂爱,正因为太懂所以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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