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镇是S市管辖面积最大的乡镇,位于两省交界处,森林、矿产资源丰富,风光秀丽。白云镇境内溪河纵横,河网密布,小水电随处可见,乃山寨明珠。白云镇还有一个数百平方千米的湖泊,各种稀有的野生鱼类在此繁衍生息,生活在湖边的人们定期捕捞,湖内出产的鱼价格要比圈养的鱼高出8——10倍。
自古以来,白云镇的少数民族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向往自由、平和,尚武传统代代相传,多次聚啸山林,寻求民族自治,对抗残暴的统治者。而今,白云镇终于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西野的同学颜陵就在镇政府上班,已有一年多了。
图龙下午嘱咐西野,如果有机会一定得去会会颜陵,毕竟都是铁哥们。
镇政府大院冷清,虽然也有灯光,可大多的房间根本没人,或许这些乡镇干部大多下乡了,因为最近宝顶乡矿山屡发生产安全事故。
西野在院子里的草坪上一块"为人民服务"的石头前站了一会,寻思:"周日颜陵也许不在,我还是回旅馆好了。"
正欲转身离去,办公楼走出来一个人,因光线太暗,那人壮着胆子问:"谁在草坪里鬼鬼祟祟,给我站住!"
"娘的,不是颜陵吗?"西野哑然失笑,也不回答,他要吓吓颜陵,一个猫腰藏在草坪边的花坛后面。
"见鬼了,明明刚才有个人在这,怎么就突然蒸发了呢?"颜陵开了手机的电筒,借着荧光照明,朝草坪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颜陵到了石头前,朝"为人民服务"几个字连鞠躬了三下:"伟大的毛主席,显显灵,将人间的一切牛鬼蛇神快快镇住吧!"
暗处的西野差点没有笑出眼泪了,都四年不见了,还是那副德性。他在地上摸到了一堆细沙,抓了两把放在手中,对着那石头撒了过去。细沙穿过草坪里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是人就现身,是鬼就再撒几把。"颜陵捞起衣襟喝道,接住了沙子,其实内心惧怕不已。
西野又撒了一把沙子,这次速度快,颜陵没有接住,他在草坪连跺三脚:"看来真的是鬼了……"然后没命的朝宿舍楼跑去。
西野也不吭声,又在他身后撒了一把沙子,颜陵跑得更快了,西野见颜陵上了楼,轻轻地跟在他后面,忍俊不禁:今晚这玩笑开大了!
惊慌失措的颜陵到了四楼,过道的感应灯光亮了,抖索的双手好不容易才打开房门,进去后将门反扣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恶鬼啊恶鬼,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呢?
西野学着鬼片里面鬼说话的样子,到了房间外面的窗前不断晃动着身影:"颜陵,拿命来 。"
惊魂未定的颜陵此时才记起鬼是没有影子的,窗外的影子一定是人了。
而且可能是熟人恶作剧。他从房间里提了一根棍棒藏出身后,走了出来:"你谁呀?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
"胆小鬼,我是西野啊……"
"你想吓死我啊,多年不见还是这么不正经。"颜陵将西野请进了房里。
"兄弟,听说你在省城上班了,今晚突然出现,我能够不怕吗?"
"我不是鬼。如果这世上真有鬼,你想想,刚才你那逃命的速度跑得过吗?"
"鬼,非人死精神而为之,乃思念存想之所致。王充早就在《订鬼》中辨证了。鬼吹灯不可怕,最怕的是人吓人,吓死人。"颜陵给西野泡了一杯摇钱树清茶,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就是半夜鬼敲门也没有事。"
"话虽如此,所有乡镇干部都下乡去了,空空然,多少还是有点恐惧感的。你来白云镇做啥?"
"为人民服务啊!"
"可以说清楚点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在宝顶中学上班两个多月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信息闭塞,白云镇上的事情一概不知。"
"宝顶中学?那里有几座矿山,人民富得流油,而且尊师重教,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今非昔比,只因为老百姓这几年手中有点钱,对自己的子弟念不念书都无所谓了。"
"不可能吧?八九十年代的宝顶中学毕业的学生还出来好几个清华、北大呢!教学质量在白云镇可是一流的呀!"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我都快疯了,那山头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那你可以考公务员啊。"
"一般的乡干部宁可不考,起点低,没有什么前途。"
"图龙在组织部,听他说市里最近有招考副科级公务员的意向,你可以和他联系一下。"
"你不想考吗?"
"想呀,不过我想进质监局,一般乡镇干部副职不稀罕,也没有兴趣。"
"哦呵,你胃口不小啊。"
"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而今又在乡下混饭吃,心不甘呀。"
"比我要好很多,宝顶中学那地方才是真的乡下、农村。修仙倒是个好地方!"
"到哪里工作不是为人民服务啊,只要党和国家需要。如果所有的教师都往城镇学校去了,那乡下的学校不是没有人了。我国八成的人口生活在农村,农业是基础,没有农村的发展就没有国家的发展;没有农村的稳定就没有国家的稳定。"
"不要给我说这些堂而皇之的政治口号。中小学教师尤其是农村的教师,他们有地位、有尊严?你没有看到很多的农村教师招老婆都成了老大难,有点钱有点权势的人家,谁会鸟一个教师?"
"西野,我们乡干部日子也不好过啊。"
"比起我们,绝对日子好过。你见过教师考公务员,肯定没有见过公务员考教师的。"
"那是,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天天喊重视教育,没有做出实质性的行动,说穿了还是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作怪。"
"我们把老祖宗很多优良传统给丢了,去学别人的所谓优秀文明成果,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四不像,我们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怎么就不实事求是呢?"
"颜陵,这些问题中央早也看到了,会努力改变现状的。我们是书生,不,我才是书生意气,还是少谈一些体制方面的事,空谈误国啊!"
"忘了问你了,长郡大学可是211大学之一,为何你没不进报社去做个记者或编辑之类的?"
"专业不对口,报社的领导说必须要新闻专业或者写作专业的,我是教育专业的,他不能破例招人。"
"都他妈的死脑筋。汉语言文学专业不就行了吗?我看是你的人民币没有到位,后台不硬,要不凭你的真才实学做个栏目编辑绰绰有余。"
"那是你认为。要是你爸或者三大姑、四大姨在报社做部门主管就好了,我这会肯定在省城了。"西野苦笑了一下。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省城不能待,为什么不去私人企业应聘呢?"
"去个鸟,私企哪里可以和央企相提并论。"
"你观念比我还落后,私企怎么了,微软帝国、奥尔玛、通用、宝马这些跨国公司不都是私人企业,还有国内的阿里巴巴、腾讯、华为、海尔等不也是私企……"
"现在有这些有何用?"
"三十而立,没有30我们都可以拼一拼,等我们到了40的事候,就知道人生何去何从的大致结局。"
"今晚你在哪睡觉?"
"有林旅社。"
"多少钱一晚?"
"不多,才30块。"
"有林旅社房东我熟悉,去把房子退了。"
"这样不好吧?"
"镇政府是他们的主顾,上面来了人没有地方住,都统一是去他那里开房住宿的。我说退,房东不会说什么的。"
"你也可以签单?"
"那当然,我是政府办公室主任,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那行,只要不是违反原则就是。"……
西野、颜陵两个到退了房,有林旅社的房东是镇邮局局长,为人圆滑,还亲自送他们出来了,老板很热情,非要请颜陵去娜娜饭店吃个宵夜不可。
"汤局,不可以。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啊,我请客就是。"
"颜主任,我们小旅社的生意多亏你们照顾,才可以生存下来,要不早就关门大吉。这一顿必须我请才行!"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汤局长是土豪,是不是呀?"
"颜主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以后大有所为。我汤某是个土包子还差不多,还土豪?哈哈哈……"
三人进了娜娜饭店,坐了下来。原来这个饭店全部是柴火煮烧食物,生意兴隆。都快九点了,老板娜娜一个人忙不过来。
"洋辣子,给我们炒几个招牌菜上来,酒要正宗的米酒。"
"汤局长、颜主任们你等会,菜一会就好,先喝点茶、吃吃瓜子……"娜娜倒了几杯热茶,上了一大碟瓜子花生,笑呵呵去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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