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五分钟，吴锦才走进卫生间。周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叫我来等你，自己却这么半天才过来。”

　　“还不是怕你们家那位怀疑嘛！”吴锦无奈道。

　　一听这话，周轩就猜到吴锦要说的事肯定跟加宁有关，忙问：“有什么事？”

　　“艾琳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加宁的妈妈想见见你。”

　　周轩倚在洗手池上，没说话，点了点头。

　　“都快半年了，你也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嗯，你跟艾琳说，明天早上10点，在加宁家楼下那家咖啡馆。”

　　“好。”吴锦没多说什么，拍了拍周轩的肩膀走了出去，他知道周轩心里有数。

　　周轩在卫生间又待了一会儿，心里猜测着宁欣会跟他说什么，大概是要他对加宁母子负责吧。周轩黯然，他不知多想对加宁和小辕负责，想要的人、想要的生活就在眼前，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下午下了班，周轩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他在办公室放了一个行李箱，每次出差回来就带回家换一些干净的衣服进去，第二天再带到办公室。周轩已经跟汪青萍达成了默契，只要他带着行李箱出去就说明去出差了，也不用跟汪青萍说去哪里。

　　虽然汪青萍打定了主意要跟周轩耗下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说起来很容易，但中间的过程却无疑是煎熬的。每次眼睁睁看着周轩拖着行李箱出去时，汪青萍心里不可能不难受，她只能告诉自己，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晚上夜深人静，独守空房的时候，她一遍遍说服自己：要忍，要等！

　　晚上9点多钟，周轩到了上海，在离加宁家不远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他猜测宁欣应该没有把跟自己见面的事告诉加宁，所以也不敢跟加宁联系。跟服务员要了一瓶红酒，倒上一杯，站在窗前啜饮。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月亮躲在云层后面，朦朦胧胧，就像周轩此时的心情。

　　酒后微醺，周轩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自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第二天早上9点半，周轩就到了咖啡馆，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虽然咖啡里没加糖，周轩却一直下意识地拿小勺搅动着，半天也没喝一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他还是有些紧张。女婿面见丈母娘本来就会紧张，何况还是个犯了错的女婿。

　　十点整，宁欣站在了周轩身边，周轩的心突的一跳，慌忙站起身：“呃，阿姨，您请坐。”

　　宁欣在周轩对面坐下，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阿姨，您喝咖啡还是别的？”

　　“喝水就好。”

　　周轩抬手示意服务员：“一杯水，谢谢。”

　　服务员端来一杯水，宁欣喝了一口，放下水杯。周轩等着宁欣开口，宁欣却默默盯着周轩，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周轩被宁欣看得手心冒汗，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时，宁欣说话了：“小周啊……”

　　周轩忙应着：“哎！”

　　“加宁跟我说过你们俩的事，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我说实话，不过是不是实话都不重要了，我不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也不想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分开，我现在唯一关心的，是你究竟能不能离婚。你毕竟是小辕的亲生父亲，而且我也能看出来，你对加宁和小辕都有感情，他们能跟你在一起自然最好，如果你能离婚，那就尽快，最好是给我一个期限，不要让我们一等再等；如果不能离婚，希望你跟加宁说清楚，让她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了。加宁的爸爸没了，我现在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我不希望他们娘俩以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如果你真的离不了婚，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加宁嫁出去的！”宁欣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目光殷切地看着周轩。

　　听完这番话，周轩心里五味杂陈，他何尝不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可是现在让他怎么给出一个具体的期限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周轩双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低着头，感觉再大的案子开庭都没这么紧张过。斟酌半晌，终于开口道：“阿姨，我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想……我想您能不能再给我一年的时间……”

　　“一年，你知道对于过了30岁的女人来说一年意味着什么吗？”宁欣依然平静地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让加宁等我有点太自私，可是我不想再错过她了，我爱她……”周轩是个内敛的人，在爱的人面前也很少说“爱”，情急之下却在长辈面前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脸就慢慢红了起来，忙低下头去。

　　宁欣其实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活了几十年，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上次见面她对周轩的印象就不错，这次也是一样，他并没有说很多话，但不知为什么很打动她，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真诚了。

　　“不想再错过”，同样的话加宁也说过。宁欣现在有点了解加宁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执意要生下他的孩子，为什么要等他了。

　　宁欣半天没说话，周轩心里七上八下的，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端起面前早已冷了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差点呛到自己。

　　看到周轩无措的样子，宁欣脸上有了些笑意，又怕周轩看到忙隐藏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那好吧，就一年，今天是5月25号，明年的这一天是加宁订婚的日子，不是跟你就是跟别人！”

　　听到前半句周轩稍稍松了一口气，后半句让他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可是看着宁欣坚定的眼神，他只好点了点头。

　　宁欣站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

　　周轩也站起来说：“阿姨再见。”

　　目送宁欣走出去，周轩才又坐下来，心里暗暗懊恼，刚才是不是应该说两年的，可是如果说两年阿姨也未必会答应。

　　一年， 突然感觉好短暂。

　　周轩回到酒店，躺到床上突然特别想念加宁，特别希望加宁这时就躺在自己身边。于是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加宁发信息：加宁。

　　加宁秒回：嗯？

　　周轩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不让加宁知道自己来上海的事，回道：没事，就是想你了。

　　几秒钟之后加宁回了个害羞的表情。

　　周轩对着手机笑了笑，然后起身收拾东西，也没吃中午饭就直接赶了回去。

　　周轩先回了趟家，洗了洗换下来的衣服，又在行李箱里放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才拉着行李箱去了律所。

　　吴锦见周轩回来，拿起一份资料进了他的办公室，装作谈工作的样子打探情况，一副八卦的样子。

　　“加宁妈妈都跟你说什么了？”吴锦问。

　　周轩苦着脸说：“我屁股还没坐热，能让我先喘口气吗？”

　　“看你这样子，情况不妙啊！”

　　周轩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我一年的时间，明年这个时候，加宁会订婚，不是跟我就是跟别人……”

　　“一年啊……能离得了吗？”

　　“我想好了，如果在我离婚之前加宁又结了婚，那我就不活了！”

　　吴锦睁大眼睛：“你不是说真的吧？你怎么也来小汪那一套！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好意思吗？”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我觉得我的余生就没什么意义了，就算我不结束自己的生命，肯定也会早早就郁郁而终。”

　　“那你的两个孩子呢？小辕不知道你是他亲生父亲，可能还好点，冬冬呢？”

　　周轩不说话了，他突然想起来好像之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想法，但其实都是冲动之下大脑一瞬间的念头，会让孩子产生心理阴影的事，他是绝不会做的。

　　吴锦是了解周轩的，知道他只是一时冲动才说出这种话，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劝道：“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也许在那之前小汪就想通了呢！”

　　“希望吧。今天有外地的案子吗？”

　　“没有。”吴锦说完就走了出去。

　　周轩整理好情绪，拿出一份案件资料认真看起来。

　　收到周轩的信息加宁有点意外，在她印象中周轩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情感。虽然加宁觉得现在跟周轩有这样暧昧的交流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暗暗高兴，一整个下午心情都很好，可是这种好心情在下班回到家之后不久就被破坏了。

　　回家后，加宁洗了洗手，到厨房帮宁欣做饭。宁欣一边择菜一边说：“宁宁，小孙给我打电话了，这周六你跟那个男孩见见面。”

　　加宁本来雀跃的心情像麻雀一样飞走了，皱着眉说：“妈，我不想见……”

　　“已经跟人家约好了，再说我也不是逼你马上就嫁给人家，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嘛！”

　　还没等加宁说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插话：“外婆，你在说什么？妈妈要嫁给谁？”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林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宁欣忙说：“没说嫁给谁啊，你听错了吧，作业写完了？”

　　“没有，我渴了，想喝点水。”

　　“好好，外婆来给你倒水喝。”

　　看着林辕闪动着疑惑的大眼睛，加宁觉得很是心疼。现在他提起林羽东的次数少了很多，但偶尔还是闹着要给林羽东打电话或视频，加宁只得找理由搪塞过去，她真希望周轩能早点陪在小辕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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