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青,不要对母亲如此冷漠。”欧阳琛虽然不了解状况,但是,孩子终究是需要母亲的,一味冷漠,只会越走越远,到最后一回头,才发现伤的也不过是自己。
欢青皱眉,淡淡看他一眼,沉声问:“你是在教训我?”分明只是个孩子,可是,那眼神却依旧让欧阳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如此冷漠凌厉,高高在上,仿彷佛她便是那帝王掌心的公主,他不过是远远站着的士兵。
“没有……我不过是觉得对于至亲之人,应当珍惜。”欧阳琛暗暗深呼吸两次,稳下心神,才又看着欢青低声说,“在年轻的时候,太过不计后果,终归有一日要后悔,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欢青嘴角近乎无意识的撤出一个冷笑,然后看着辛小语挑着眉问:“你可算是我的至亲之人?”那目光带着挑衅与嘲讽,看得欧阳琛都觉得头疼。这孩子,竟如此偏执,激烈。
辛小语当即张口大声回答:“自然是,我是你母亲……”可是说到母亲二字,她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再无半点底气。
“是我母亲?”欢青淡淡的笑了笑,也许是错觉,欧阳琛觉得他仿佛看到一些足以让人遗憾终生的苦涩,这个总是给人高贵骄傲感觉的孩子,仿佛在自嘲。她偏了偏头,看着门外,阳光斜斜洒在她身上,有种恍惚的错觉。
欧阳琛觉得呼吸开始不自觉的缓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听她用颇为无奈凄凉的声音说:“倘若你能够理直气壮对人你是我母亲,我只能保持沉默,某些话我认为你不值得听。”
辛小语宛如被人扼住了咽喉,满脸涨红,说不出一个字。欢青将门彻底打开,斜斜倚在门上,不愿再看她一眼,冷冷道:“我不喜欢重复一句话,尤其这句话还是逐客令。”
欧阳琛见辛小语满脸羞愧,看上去很痛苦,想要再劝劝欢青,到底还是在欢青淡漠如冰的目光里,生生住了口。只得眼睁睁看着辛小语,低着头紧紧握着手提包快步出去。
他追了过去,站在门外冷冷看着辛小语有些佝偻的背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拐角处。一个母亲的心,孩子们似乎总是很难体会到。要知道,再冷漠无情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总是怀着爱的,只是在无常的世事里,逐渐变得复杂起来,迫不得已做过一些伤害孩子的事。
然而,孩子是母亲身体里掉出来的肉,这世上最血脉相连的便是母亲与孩子,故而,孩子的痛亦是母亲的痛,那没有尽好母亲职责的人,也许比孩子更痛苦。
只是,年少不懂事,加上因为经历太少,满足不了他们自哀自叹的心,便刻意放大一些磨难,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在这样的状况里,孩子总是只看到自己受的伤,忽略她人。
所以,她可以如此彻底的痛恨她的母亲,如此绝对的忽略她眉目里所散发出来得痛苦。只是,人终归要长大懂事,倘若日后,她亦为人母,可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长长叹息一声,欧阳琛回头看欢青。自始至终,她就那样依门而立,不曾看辛小语一眼。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她低头凝视着的是地上一片阴影,空空的地上,什么都没有,却有一片阴影。
“这件事要不要我汇报顾总?”欧阳琛走回去,也站在门边,看着她低声问。
“不必,我自会与他说,我们之间的事,不必外人插手。”欢青进屋坐下,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可是她还是拿起勺子继续吃。
“你若生病,大约还是我的失职,所以,请行行好,给我留住这份工作。”欧阳琛关上门回来,预备收起她的饭。
“别动我的东西!”欢青皱着眉,几乎是呵斥他,她双手像守护心爱之物那般,紧紧捂住饭盒子。
欧阳琛亦皱眉,脱口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任性无礼?!”他低头,正对上她的眸子。即时无语。
她抬头望着他,可是并不是他预料中的冷漠厌烦,或者上司对待下属那种命令。她仿佛一个孩子,在看一个要抢走她心爱玩具的恶人。满目祈求与害怕。
欧阳琛不由自主的收回手,愣愣的看着她,搞不清楚状况。“为何这么看我?”他觉得很无奈迷茫,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她问,“欢青,我只是不希望你生病,并未要抢你什么东西,为何忽然如此可怜兮兮的看我?”
欢青低头,轻轻移开手,用勺子缓缓搅动里面的饭。她有些沉闷无助的声音说:“你有尝试过三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的感觉么?”她望他,“你小时候有没有为下顿是否有饭吃担忧过?”
欧阳琛一愣,欧阳家也算是世家,不是很突出,但是足够他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若不是父亲公司有求于顾简宁,他岂会出来做这些事?
“一定没有吧。”欢青眨了眨眼睛,长长睫毛像是化妆师贴上的一般。喝了一口汤,欢青皱起眉,那种刺骨的凉意与恐惧仿佛随着那口汤,一路滚过心脏,滑入胃里,继而迅速弥散全身。
“我没有经历过,难道做为楚家的小姐,楚老太爷会给你吃这些苦?”欧阳琛有些无奈的说,“不要故意想象自己有多痛苦。”
“难道,顾简宁派你来照顾我之前,没有告诉我的详细资料?”欢青抬头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回之前的淡漠,以及沉静。
“没有,他只交代我要像对待大人一般对你,不可将你当做孩子。”欧阳琛眼中惊诧,难道,这位楚家弃女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在如今金钱至上的社会里,什么事都有,更何况是楚家那种赫赫有名的大家。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她不过是个孩子,自然无力反抗。
自顾自想着,欧阳琛又开始深深地同情起欢青来,想象着她在家受了什么欺负,心中甚是怜她,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可是在家过得不如意?”顿了顿,又说:“已经过去了,不必难过,顾先生如今视你若唯一珍宝。”
“我在孤儿院长大。”欢青放下勺子,淡淡打断他的安慰,仿佛觉得很好笑,她挑了挑嘴角,一双眸子盯着他,带着一股禀冽的气息,“若是能在家长大,我岂会是今日的欢青?”
“啊!”欧阳琛忍不住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问:“楚家这种名门望族也会丢掉孩子不管?”
“怎么不会?不过是一个孩子,可有可无,他们何必花费心思去在意?”欢青冷笑一声,对于他的单纯思想很是不屑,“若不是楚家老太爷年纪大,希望有幼儿在身边取乐,我大概永远进不了楚家大门。”
欧阳琛惊得目瞪口呆,瞪大眼睛看着欢青不晓得要说什么。大脑在这一刻似乎停止工作。他急切的想要安慰她,却想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书上读来的话果真不欺人,生活总是能够比你想象的更糟糕,即便你已经觉得山穷水尽,以为该柳暗花明,可是,满怀信心望前走一步,却发现前方竟是悬崖峭壁。也许,人的绝望便是由此而来。
“你不必同情我,今日的楚欢青活得很好。”欢青抱起饭盒咕嘟咕嘟喝下里面的饭,欧阳琛看着,却不敢再去阻拦。有什么资格?
放下碗,欢青淡淡一笑:“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从来不需要她的赎罪,因为已经晚得太离谱。这些饭,曾经在太多日子里,也许可以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
“对……对不起!”欧阳琛觉得自己真失败,在一个孩子面前,竟然会觉得无颜以对,除了抱歉,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什么情绪。
果真,她给他的感觉没有错,他与她不在同一个等级,在生活这个王朝里面,她小小年纪已坚强如铁,宛如那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以骄傲的傲视许多人,而他,在富贵乡里,也许连她身边的士兵都不配做。
欢青渐渐收起方才的凌厉气息,对于这个人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希望逼得他太难堪,扔掉垃圾,她回来站在他面前,甜甜一笑,“配我出去公司看看。”
欧阳琛仰望着她,忽然觉得顾简宁的要求,实在是合情合理,这真的不是一个孩子,倘若他拿她当孩子来看,无疑是将自己推进更可笑更尴尬的境地。
便是此时,她一个笑,便可以改变整个氛围,看着她的笑,纯洁美丽的如同天使,耀眼夺目,让他立刻忘掉之前的尴尬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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