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筱竹输完液,晃晃悠悠走出医院大门,夕阳挂在天边。
嘀嘀叫车,这才发现手机没带,她是被救护车运来的呀。
拦出租,来了几辆都被别人抢了先。
早春的风打在身上还是让人感到冷飕飕,米筱竹裹紧风衣,眼泪忍不住就流淌下来,失恋的人,运气也跟着失去了吗?
吉普车响着刺耳的急刹车声,停到米筱竹面前。车窗降下,马凡横眉立目,凶狠的眼神杀将过来。
岂能示弱,米筱竹泪水顿收,回瞪过去。
对瞪片刻,俩人同时笑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马凡探过身,伸手打开副驾位车门:“上车吧,虚得跟纸片似的,风把你直接吹回家得了。”
米筱竹坐进车里,马凡顺手打开暖风。
吹热了身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你一直在这等我啊?”
“等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专职司机,我都办了两件正事了,回家路过这里,正看见你在这游荡呢。”
“真这么巧?”
马凡还真是一直没走,米筱竹坦露父母离婚之事,触动了他心底,他父亲因病早逝,他跟单亲家庭的孩子处境相似,特别是米筱竹病成这样还不惊动父母,这个有孝心的女孩让他生出一丝牵挂,他要看到她安全到家。
“整蛊有瘾,是吧?”马凡转移话题。
“在病房那会儿我说一个字了吗,我可什么都没说。”米筱竹嘻嘻笑。
“你的默认更有秒杀力。”
“凡是能够说的事情,都能够说清楚;不能说的事情,就应该沉默——我在给你印证这个道理。”
马凡佯装悲哀,长叹:“你毁了我的美好姻缘。”
“你要是不仓惶逃跑,笑够了我会给你洗冤的。”
“你这人思路没准谱,谁知道你是不是真要借刀杀人,不跑,还别说冯春,人民群众也得把我打残,为受骗女孩伸张正义,不用担责任,还顺便把他们对医院对医生憋的气全都撒了出来。”
“人民群众都是一腔正气,也就你有这种歪心。”
“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给点同情好不好?”
想起病房里的那一幕,米筱竹越发乐不可支。
“明天到婚介所给冯春说清楚了,你们重归于好就是了,要不我去帮你洗冤?”
马凡心有余悸,连连摇头:“不敢再好下去了,这女孩,第六感太可怕。”
“你不是满脑子坏水吗,还怕什么第六感。”
“实力不行,光有思路到时也使不出来啊。”
“你们之间是邪不压正,人家冯春,满满的正能量。”
“所以我就别再拉低人家的高水平了,明天见面,也就是宾主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互道珍重,各自重新开始寻找未来人生伴侣。”
米筱竹突然生出好奇,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想不到你也会去婚介所找对象,你不是妇女知音弟弟、风流才子吗?就不能利用工作之便,顺手勾搭一个半个?”
马凡懒洋洋随口道:“婚介所好啊——男女相聚,目标明确,不用铺垫,不玩玄虚,直奔婚姻,快生活快节奏,先入洞房后恋爱,省力省钱,婚后有了感情,搞浪漫整情调,和老婆在家就办了,不用提心吊胆把卡刷爆,便宜实惠。”
说的好无耻!米筱竹心被刺痛,女人不要指望男人永葆真情,马凡这类人,把无赖摆到明处;吴毅之流,则是道貌岸然,骨子里都喜欢滥情。
“你们男人要什么感情,最大的乐趣就是占尽便宜,过去那叫一种病态,现在叫变态!”
“怎么又变脸了,川剧传承人啊?”
“地铁站停车,我自己走!”米筱竹愤怒。
米筱竹这样的状态,让马凡放心了,可以放心地让她自己回家了。
马凡把车停到路边。
看着米筱竹羸弱的背影消失在地铁站,马凡心想,吴毅啊吴毅,你把米筱竹坑惨了。
米筱竹回到家找出手机,有吴毅十六个未接电话,犹豫片刻,她删了这个号码。
屏蔽掉这个人的一切,不必再听解释,情骗的话,大同小异,古往今来书中都有描写,时下更是简单,认真看完一部浸满狗血的肥皂剧,你就能把自欺的幻想洗尽。
还有老米的三个未接电话。
米筱竹叹了口气,昏昏沉沉躺到床上,把电话拨通,告诉老爸,刚才睡觉,没听见手机响。
当父亲的耳朵都尖,尤其是听辨女儿的声音。
老米说:“你病了,说话声音囔囔的,鼻子不通气啊?”
米筱竹改撒娇,掩饰着。
“昨天一天跟妆下来,有点累,今天补觉嘛,这会儿人家带着睡觉气呢,鼻子嗓子都不痛快,所以囔囔的,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你们在那边拍片怎么样,你小心着点儿,60后的人不是90后,山里凉,把冲锋衣穿上,别逞能……吃饭我还不会吗,馋了去我妈她们饭店蹭一顿……好好,等你回来再磨叽父女深情,我接着醒盹儿,拜。”
应付完老爸,扔掉手机,米筱竹怔怔地看天花板。
马凡刚进家,吴毅就追着他视频,这会儿他不在乎时差了。
吴毅显然是被吓着了,一个劲追问:“你觉得米筱竹不会真的伤害她自己吧?”
“我觉得有个屁用,你自己感觉。”
马凡翻看着刚出版的《馨女孩》,检查里边的版式设计。
“她现在断了所有联系方式,我没法跟她沟通。”
“赶紧飞回来,面对面沟通。”
“这不现实。”
电脑屏幕上,吴毅的脸变了形,脑袋像是枣核,两个颧骨巨高。
“留学就好好留,你怎么长成了汉奸样?”
马凡冲着电脑,伸出中指。
“别逗,我没心情开玩笑。”
马凡摔下杂志:“我有心情呀?贺梅妖格够高,把你迅速打造成妖孽二世了。哥们儿,你去英国读的是商科吗?转学了,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找哈利波特做同学去了?国妖和英魔语言不通,知道不,两种邪气入体你控制不住,你不是郭靖,贺梅更不是黄蓉,知道不?”
“我是该骂,你骂够了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出国留学是我从小的志向,可我好意思找父母要钱吗?咱们的父母都是工人,退休下岗,为了我学费东拼西凑再背一身债,我于心何忍……”
“留着你这份孝心,苦情励志,感动你自己吧!你也确实把自己感动懵了,女孩都是傻子,听任你奇葩妙想,让你鱼和熊掌一锅熬,让你美滋滋补完身子补人生?”
“别这么尖酸刻薄,我一直在求你。”
“是我求你,你还就得容忍我的尖酸,贺梅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不知道,米筱竹傻吗?她是对你彻底失望,不再追究,她要想弄清真相,去你家,去你原来的公司,去贺梅老家,不出半天就能把你查个底掉,到现在你还跟她表无辜。”
吴毅悻悻。
“你只要不再给我泄密,等秋天回天海,我会把米筱竹稳住的。”
“我泄密,你什么意思?”
吴毅变形脸上的嘴,咧了咧。
马凡确认他是在笑,藏着意味的笑。
“别跟我玩高深莫测,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我还好多事呢。”
“米筱竹这样的女孩,性格好,不计较,男人都喜欢,喜欢就会同情,同情就会下意识地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你昨天不就冒充她新男票了吗?”
如果电脑不是自己花钱买的,马凡就把它砸了。
“别他妈的含蓄了,你后边的话我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昨天电话里讲得清清楚楚,米筱竹现在安稳了,你掉头反刍犯酸猜疑我,早晨那会儿别给我发微信啊,我给你泄密,我一直在昧着良心给你圆场!”
“你别着急,我会吃你的醋吗,你多想了,我其实什么意思也没有……”
吴毅不说难受,说了后悔,这副鸟架只能让马凡想到两个字——贱皮!
“那你就容我多想,我小心眼。”马凡咆哮,“米筱竹不会自杀,不会去英国抓奸,你要的信息我都给你了,放心了吧?还想要爱情,就赶紧回来给米筱竹谢罪,到时我给你接风洗尘。你所有的事,从现在起,跟我无关!”
马凡恨恨地闭掉视频,大喘粗气。
电脑里的那张变形脸,真是长在吴毅的脖腔上吗?他们俩八岁起就认识了,现在看着那么陌生!
齐乐,90后,鬼马男孩。父亲是市政府一个处长,母亲是儿科医生。
大学毕业,在父亲的运作下,齐乐进入《市场报》做编辑,这是工商局的行业报,没有正式报刊号,但不愁工资不愁奖金,平时跟着检查组下基层采访、检查,还能走山走水。注意,不是游山玩水,跟腐败没关系。
没过俩月,齐乐就腻了,朝九晚五,天天写公文式的报道,跟机关干部没两样,和他想象的记者编辑根本不挨着。
前年在朋友圈饭局上,齐乐结识了马凡,只被马凡一番游说,齐乐就毅然跳槽到了《馨女孩》——《馨女孩》有国家出版总署颁发的正式刊号,编辑们不用朝九晚五坐班。
齐父勃然大怒,为了给儿子安排工作,他在工商局的朋友担了多大的风险,他也舍了好大的脸求人,儿子居然不懂得报恩,不知道尊重别人。
齐乐一句话把父亲顶了回去:“我在为你们规避风险,免得反腐败查到你们头上。”
齐父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都想断绝父子关系了,他在心中大骂勾引儿子走上邪路的马凡,画了无数的圈圈赌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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