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大姐亲热地拍着马凡的肩膀,表示自己的歉意。
“小马,其实我挺不好意思跟你张这个口的,我弟弟他们夫妻俩下岗后干临时工,经济上不宽裕,又想把儿子的婚礼办得风光些,有心无力,我这个当姑姑的就琢磨着在侄媳妇身上补偿补偿,让新娘子漂漂亮亮的,你说是不是?”
还能说不是吗?马凡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二十号结婚,那、那就没问题,和文大姐那边确实不冲突。”
“不耽误筱竹的正式业务吧?”池大姐还做着最后的客气。
“不耽误……那个、昨天没来得及给你们细说,其实她是刚从婚庆公司辞职,休息一两个月后准备自己开公司,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喜欢给朋友帮忙。”马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完事以后我给筱竹包个大红包。”
“您要这样咱们关系就远了,不许提钱……”
回接访室的路上,马凡抬手直扇自己的嘴巴。
“嘴大漏风,找502给你着实粘上得了……”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同事迎面走过来,诧异地看着马凡。
“小马,干什么呢,自己打自己?”
“牙疼,偏方治病。”
“有个事找你帮忙,我*二号结婚……”
没等对方说完,马凡便知道她的用意了,还是找米筱竹做新秘呗,他呲牙咧嘴地应承着,这下真的牙疼了。
回到接访室,看见那位看他就不顺眼的大嫂又来上访,马凡赶紧识趣地拿起饮水机上的空桶,出屋去换桶装水。
桶装水存放在一楼大厅,马凡放下空桶,扛起一桶水刚要走,身后传来理论研究室钟主任的喊声。
“小马,你等等。”
又找米筱竹做新秘!
马凡假装没听见,箭步冲上楼梯,到了二楼,直奔卫生间。
躲进卫生间,他窥听着外边的动静。
司机班牛师傅大号完事从隔档门里出来,奇怪地打量马凡。
“小马,你在这儿干什么?”
马凡已是草木皆兵,慌乱地回答:“啊、啊……方便方便。”
“扛着水桶戳在这儿方便,小便池在那边了。”
“我、我这不是得酝酿酝酿吗?”
“尿不出来,前列腺有病了?你这岁数,不应该啊。”
老牛走到洗手池前洗手,还扭过头关切地盯住马凡的下半身。
马凡竖着耳朵还在偷听外边的动静,嘴里敷衍着。
“英雄不问出处,得病不分老少。”
老牛想起了马凡的花花事儿,嘲笑他:“大英雄,是,你是女孩子堆里的英雄,西门庆生前也觉得自己很英雄……”
马凡听出话不对味,把桶装水换了个肩扛,央求对方。
“牛师傅,您先请,一会儿我去司机班找您接着聆听指教。”
“你呀,就是那种事太多、太过了,小心着点儿吧,前列腺的病好治,染上别的病你麻烦就大了。”
“您请您请,当着别人面儿我方便不出来。”
“毛病!”老牛出了卫生间,意犹未尽地唠叨着,“床不能乱上,看着武大郎好欺负,西门庆想不到大郎后边有二郎,一刀下去,染血丢命了……”
哪儿跟哪儿啊,马凡哭笑不得。
老牛走远了,听到外边没有了动静,马凡扛着桶装水,探头探脑地从卫生间出来。
没想到,钟主任和组织部的陆大姐站在楼梯口说话。马凡微笑着和她们寒暄,准备快步奔楼上而去。
钟主任冷冷地叫住马凡:“扛着水桶上厕所?”
“啊……是,锻炼身体。”马凡信口开河,“工间操运动量不够,加大运动量炼叉腰肌。”
“成心躲我是吧,对我有意见?”钟主任不肯放过他。
想蒙混过关是没戏了,马凡只好停住脚步。
“没有啊,钟主任,怎么会呢,我敬重您还来不及呢,我总想去理论研究室找您请教,又怕打扰你们的工作,特纠结……对了,您女儿是不是也要结婚?”
陆大姐暗暗朝马凡使眼色,马凡却摸不着头脑。
钟主任已经勃然变色,厉声质问马凡:“什么叫也要结婚,我女儿不能结婚是吗,你什么意思?”
“我、我、我没什么意思……”马凡彻底懵了。
钟主任愤然舞动纤细手指,在马凡眼前指指戳戳。
“你是很没意思,整天在大楼里晃来晃去,贫嘴呱舌,作风散漫,还不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想再让女朋友闹到妇联来吗?”
“小马,惹钟主任生气了,还不赶紧道歉。”陆大姐给马凡铺台阶。
马凡茫然地下台阶:“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刚才在楼下让你把这期的《理论动态汇编》捎带给吴主任,喊你,你装听不见,往二楼躲进卫生间,出来又瞎话连篇,说什么炼叉腰肌,让运动员炼叉腰肌的人早就被抓起来了,你是要进监狱找他去请教吗?”
原来如此,不是新秘的事啊。
马凡松了口气:“您是让我捎资料啊,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您叫我帮你们屋换桶水。”马凡迅速编词应付。
“我就是让你帮着换,你躲什么,难道不应该吗?年纪轻轻,这么奸懒馋猾。”
陆大姐赶忙接过钟主任手里的资料袋,好说歹说,总算把钟主任劝走了。她回过身,看着马凡。
“把桶撂下歇歇吧,扛着不嫌累?”
马凡放下水桶,眨巴着眼睛想了想。
“这是谁把钟主任惹着了,她是冲我撒邪火吧?”
“就是你把她惹着了,还有谁,她女儿一米五五,一百七十斤,搞对象老大难,这些年他们两口子愁坏了,就烦别人问她女儿的婚事。”
“天呢,我不知道啊,我不接地气不懂柴米油盐,活该挨训。”
马凡揉着被桶装水压疼的肩膀,呲牙咧嘴地叹气。
“以后注意吧。”陆大姐笑笑。
“谢谢您了。”
“对了,小马,我正要找你呢,我听她们说你新交的女朋友是新娘秘书,做得特别好,我女儿下个月结婚,请她给我女儿帮帮忙。”
马凡下意识地咕哝一句:“还是没躲开……”
“你说什么?”陆大姐没有听清楚。
“我说开、开心……给您道喜,给您女儿道喜。”
孰料,这句话勾出了陆大姐的满脸愁云,她滔滔不绝诉起苦来。
“要是开心,我就不麻烦你了,大姐跟你的吧的吧,我女儿说好听的是时尚新潮,说不好听的……我也就别形容了,平日里我就没法和她对话,这段时间筹备婚礼,我们更是闹得一脑门子官司,我给她准备什么都不对她的心思。”
“您在单位就热心,做母亲那就更没挑儿了啊,是您女儿不理解您。”
“也许等她以后有了孩子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可眼下这婚礼,我又不能赌气撒手闭眼不闻不问了,这不就干着急吗,急得我胆囊炎都犯了。”
陆大姐说着捂着右腹部,眼泪都要下来了。
“别着急别着急,您这是甜蜜的烦恼,保重身体,遇见事儿咱们想法解决就是了。”
“大家都夸你女朋友又细心又耐心,特别有办法,年轻人之间好沟通,无论如何你请她给大姐帮帮忙。”
马凡脑瓜发热,又开始大包大揽。
“怎么叫帮大姐呢,在您面前我们是晚辈,派她给阿姨分忧解愁是高看她了,必须的,您指到哪儿她打到哪儿。”
“你说话就是让人爱听,我女儿一张嘴就是姜文的电影——让子弹飞,同样是年轻人,真是没法比。”陆大姐啧啧摇头,“对了,这盒巧克力先拿给你女朋友,完事我再重谢她,还有你。”
陆大姐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铁盒包装的巧克力,马凡赶忙推辞。
“谢什么谢啊,这我可不能要,您打我脸呢。”
“你不要我可不好意思找你们帮忙了,巧克力必须拿着!”陆大姐坚持。
这一刻,马凡动了真情。
“大姐,这些年您在组织部,为我们杂志社的编辑们跑职称、争待遇,我们从来没说过谢您,就冲这个,我和女朋友给您帮这一点小忙,不是应该应份的吗?”
“那是公事,咱们这是私事,各是各码。”
陆大姐急得脸都红了,看来巧克力不收是不行了,话说到了这份上,马凡的心也是滚烫滚烫的了,他誓言旦旦地承诺。
“您就说您女儿婚礼是哪天吧,到时候,我和米筱竹一起去!”
待到马凡冷静下来,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怎么跟米筱竹交代?
想来想去,马凡微信齐乐,让齐乐帮他想辙。
齐乐下楼来到大院停车场,坐进吉普车,听罢原委,看见马凡愁眉苦脸地捧着巧克力盒子,他笑得叉腰肌都疼了。
“杀熟拉碑行动,进展神速啊!”
马凡悻悻然:“这才一上午,就接了八单义务劳动,我现在是宠物过街,人人喊爱,都不敢在办公大楼里露面了。”
“杀熟反被熟人杀,您的战术精妙高深,令人敬仰。”齐乐抱拳作揖。
“还说风凉话!”马凡没好气地给了齐乐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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