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对付都不行,米筱竹也有些起火了。
“米老爸,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
父女二人对视,僵持。
良久,老米先软下口气:“宝贝女儿,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爸爸就得高度戒备,是,你不愿意提那个混蛋,对不起,可是……”
米筱竹抢过话头:“没关系,你可以大大方方地提吴毅,对他我百分百脱敏了。你也不用嘱咐我吸取教训,一段爱情发生,爱时必然投入,过后后悔纠结,总结教训自己吃了多大亏,这叫算计,自强的女孩活好未来,以前在朋友、同学眼里,我的标签是‘吴毅女友’,以后,吴毅的标签会是‘米筱竹前男友’,谁更强大,谁就是定语!”
“这话说得好,有骨气!”
老米情不自禁击掌,但马上又把话头拉了回来:“可是吧,咱们现在说马凡,这孩子太油滑。”
“你只看到他表面,骨子里,他特别真诚。”
“第一次见面他就敢骗我和你妈,何谈真诚?”
“是我不想让你们这么快就见面,是我的责任。”
“就算你有一点责任,他没有是非观念吗,他不懂起码的礼貌吗?文化圈里的男孩我清楚,一个个眼高手低,指点江山时夸夸其谈,干活儿出力时溜得贼快,奸懒馋滑。”
“马凡还就这点好,嘴快,手也快,有他在,我什么急也不用着。”
此刻米筱竹全然进入了角色,就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恋人争辩。
老米越发起火。
“不对,这是他的假象,现在殷勤以后冷漠,从奴隶到将军,就是这副德性,这是必然规律。”
“既然是必然规律,那我挨谁骗不都一样吗?挑来挑去的烦死了,就是他了,我也没那么多精力,你们别再安排我相亲,打死我也不会去了。”
“我我我、我说的必然规律单指马凡,我给你挑的那些男孩子,跟他不一样!”
老米词不达意,急得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
“老爸,你已经前后矛盾、逻辑混乱了。”
老米停住步子,一时语塞。
“啊、乱了吗……是、是乱了……”老米懊恼自己说不过女儿,“我都忘问你了,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米筱竹一下子从角色里跳出来,马凡终归不是她的男友呀。
“我们、我们是朋友聚会时认识的。”她低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
“两三个月以前……”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老米紧盯不放。
“爸,你听歌,我给你倒点喝的去……”米筱竹打开音响,快步离开客厅。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张艾嘉《爱的代价》在飘荡。
老米叹口气。
米筱竹躲进厨房,默默沏咖啡,让自己的心尽快安静下来。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一丝淡淡的惆怅,流露在她的脸上。片刻后,她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父亲不在了。
米筱竹追出门,跑出楼道。
老米已经坐进汽车,他的心一阵阵闷痛,痛到手脚冰凉有些哆嗦。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他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老爸!”
听到女儿的喊声,老米看了看后视镜不敢回头,手伸出车窗摆了摆。他抹去眼里的泪花,启动汽车。
米筱竹怔怔地看着父亲的汽车驶出小区大门。
傍晚时分,米筱竹背着包漫步在河岸边,凭栏远望,凝视着宽阔的河面。
吉普车驶来,马凡跳下车。
“和肖剑、杨帆他们两口子约好了,六点半西餐厅见。”
米筱竹笑笑,吞吞吐吐开口。
“刚才手机里不方便说,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你要是不愿意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你、你也别多想……”
“是应付你爸的事吧?”马凡轻松地猜测。
“你知道了?”
“王梦晨中午就打电话通报我了。”
底牌已被马凡掌握,米筱竹羞得红了脸,急忙解释。
“都怪我,对不起,突然就把你亮给了周浩宇,不是我的主意,我、我就是不想让我爸再给我安排相亲……”
“别着急,没事儿,反正我在你们大学同学面前已经顶包了一回,不就是再多加场戏吗,用我不贵,经济实惠。”
马凡巧妙化解了尴尬。
米筱竹开心了,一下午的忐忑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嗔怪道:“你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二人坐进吉普车。
米筱竹感觉大好,开始斗嘴。
“时间长了,发现你还真有不少优点,可惜你闲白儿太多,让女孩子没有安全感,倒是做哥们儿、男闺蜜的好人选。”
“不用委婉敲钟,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大大咧咧不贤淑,我喜欢三从四德的宅女,所以得去婚介所撞大运。还有,你千万不要把我定位备胎、男闺蜜,见到钟情的对象我直扑,不玩暧昧。”马凡半开玩笑半认真。
米筱竹这个憋气,本来是自己抢占了制高点,可马凡一个反冲锋就把她赶下了山顶,自己似乎还无力反击。
“你就嘴黑吧,贱男蠢!”
马凡笑着启动汽车:“今晚你请客,我得狂塞一通。”
吉普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正是下班高峰。
米筱竹碎碎念,不停解释着从早晨到中午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从未这么喋喋不休过,听得马凡头都晕了。
“放心,别再找补了,咱俩已经准确定位关系了,我保证不会多想。”
这个回答,却又让米筱竹恨得牙根痒痒,忍不住讽刺。
“我是怕假戏越演越大,观众越来越多,结果又影响了你的相亲,可现在,我骑虎难下,说一次谎,就得用N次谎补漏。”
看出米筱竹气呼呼的样子,马凡另起话题。
“问问你这个行家,我们接访室吴主任的女儿星期天结婚,我随了六百块钱份子,你说六百块钱少吗?”
“我哪知道你们单位的行情。”米筱竹扭脸看车窗外的夜景。
“对了,要不你给她女儿做新秘吧,刚拿了正式上岗证,你得来个迎头彩啊,你不一直要谢我吗,顺带把我随礼的钱赚回来。”马凡随口冒出这个建议。
终于找到了回击的机会,米筱竹立即转头怒斥:“你怎么这么能算计呢,人家是你主任诶……”
马凡笑而不语。
米筱竹不停嘴地足足声讨了五分钟,马凡才得以插句嘴:“所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放心地跟我打交道,我不光嘴黑,心也黑。”
米筱竹被气笑。
“你可真能自黑,算了,懒得理你。”
不一会儿,米筱竹又惆怅起来。
“也不知道我爸想起什么来了,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以前他特开通特洒脱。”
“你爸对你继续洒脱不闻不问,你心里会更难受。”
“我才不难受呢。”
马凡的笑容褪去,沉默片刻,低缓讲述。
“上中学时,我也特烦我爸的管制,老师请家长去学校,我就提前把他自行车胎扎了,有一次,我还给他茶杯里放了片安眠药。”
“你怎么这么多坏招儿。”米筱竹笑道。
“那会儿,我总是在心里设计这样一个桥段——工作后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大摇大摆地走到我爸面前宣布,你不可改变我,也没有机会再改变我,因为,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每个孩子可能都有过这样的念头,尤其被家长管制的时候。”
“那年,我爸走了,头两个月,我一直处于震惊恍惚中,没哭过,过完寒假我回省城上学的那天,妈妈去超市给我买路上的吃的,我收拾旅行箱,就觉得少了什么,回头看见我爸的遗像,眼泪刷地一下子就喷出来了,我嚎啕大哭……没有了爸爸管我,我听不见他的唠叨,听不到他的叮嘱了……”
马凡哽咽,低下头。
米筱竹的泪水从眼里滚落,她找出纸巾,无声地递给马凡。
“我继续顶包帮你躲避相亲,这也许不是个好办法,我和王梦晨在电话里也说了,因为,你爸爸特别讨厌我。”马凡说出心里话,“事情到这一步,我帮你没有二话,我们可以婉拒家长的安排,但是别伤了他们的心。”
总是这样,不经意间,马凡的哪句话就会让米筱竹怦然心热,留下感动,忘掉了他的种种不好。
米筱竹低声道:“谢谢。”
下班后,老米在家里怎么也坐不住,他0娘的,还拦不住马凡登堂入室成为女婿了?女儿被小骗子蒙蔽了眼睛,这就是往泥沼里奔走啊!
想到这儿,老米的心里火烧火燎的,这种事又不好跟朋友说,可不说他心里又憋得难受,想来想去,他还是得去找前妻商量对策。
开车到了开发区,已是七点多,正是吃饭当口,金域饭庄霓虹闪烁,灯火通明。
卢玉婷正当班,她匆匆走到酒店外,抓空儿听老米急赤白脸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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