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你的温柔是致命伤痛(2)
许澈怅然若失地目送那抹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底某个位置隐隐作痛。他在苏苏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同的是,他等了顾苒4年,而苏苏等了他12年,12年之久……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从这一刻起,他就失去她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苏父苏母的葬礼上,他随着父亲去参加葬礼,远远看见小小的她站在花圈前对来宾鞠躬,表情严肃,俨然一个小大人,不哭不闹,惹人心疼。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拥着瘦小的她,不假思索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然后靠在他怀里的小女孩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终于嘤嘤的小声哭了起来。那一刻,他萌生了一种念头,要永远保护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孩。于是他对父亲说:“爸,我们把她带回家吧!”父亲与苏父原本就是朋友,念及小小的她无亲无顾,便欣然同意。他直视她清澈的大眼睛,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会保护你的,我会给你一个家!”
从此,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苏苏很倔强,小时候总是被同龄的小朋友欺负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她没有哭,也不还口,被打了,也不和家里说。有一次他看到伤痕累累的她缩在角落里,一个人倔强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着“我不是野孩子”,一直这样重复呢喃着。他再也忍不住,上前抱起她,大声道:“这里就是你家,你就是我妹妹,你是有人要的孩子!”后来,她红着眼眶抱着他喊“哥哥”。
她比同龄的孩子更早熟,更独立,从不让他和父亲操心。可是,十岁父母双亡始终是她童年时的阴影,刚来的几年,她每晚做着噩梦,半夜惊叫着醒来。每次惊醒,他都会陪着她,安抚她,给她讲故事,直到看到她沉睡去才放心。她会烧一手好菜,帮他整理房间,打点家里。这些年,与其说他给了她一个家,倒不如说其实是她让他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他很小就没有了母亲,她的到来,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喊他哥哥,而改为“许澈哥”了?记不太清了,起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她都长大了,不再像小孩子一样喊“哥哥”也是正常的。可是渐渐的,他察觉到了:她从不谈恋爱,拒绝所有追求她的男生,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灸热的情愫。
他不傻,看出了她的心思,旁敲侧击地告诉她:他们只是兄妹云云,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打消她的念头,可是没有。
后来遇上了顾苒,喜欢上那个聪明、可爱的女孩,他想这也许也正好能让她死心,于是他高兴地告诉了她。谁知她像只受伤的小狮子,冲他吼着:“我喜欢许澈哥,一直一直喜欢着,可是许澈哥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了,为什么你要被别人抢走!”
他第一次意识到,她对他的感情竟是那么的深,让他手足无措,竟慌乱不知如何。这些年过去了,傻丫头,只有你才那么傻地爱着这样自私、残忍的许澈哥,你真是傻……怎么可以这么傻……
他总说顾苒残忍,可是比残忍,谁又能像他如此残忍地假借保护苏苏的名义,自私地索取,残忍地伤害着她呢?
苏苏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明亮的小脸黯淡无光,像被抽走灵魂的人偶,眼神空洞。
好像又回到了原点,父母冰冷的尸体,黏稠的鲜血,路人冷漠的神情,亲友虚伪的哀悼,这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旋转,搅着她每处神经,不得安宁。
10岁以前,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如果不是那场车祸……
那天她吵着爸爸妈妈要去游乐场,爸爸妈妈拗不过便答应带她去。如果她当时没有任性地耍脾气要去游乐场玩的话,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那场意外。
她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大卡车撞向爸爸的小轿车时的情景,恐怖的刹车声、碎玻璃声、妈妈的叫喊声……好可怕啊,车子里充斥着焦味和血腥味,那是种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她。黑暗中她看到了爸爸妈妈微笑着向她挥手说再见,她拼命地嘶喊,想让他们停下来,可是她发不出声音来,她动不了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反胃,她挣扎着拔了手上的针,喊着爸爸妈妈。
可是,她亲爱的爸爸妈妈再也回应不了她了,他们静静地躺在那,护士姐姐面无表情地拉上白布单,遮住他们苍白的脸。她哭着扑上去,一会抱抱爸爸,一会抱抱妈妈,企图温暖他们冰冷的身体。她轻轻地叫着,“爸爸别和苏苏开玩笑了,快醒来吧!苏苏不喜欢捉迷藏……妈妈,你快睁开眼睛,苏苏唱歌给你听,你快起来,别睡了。爸爸妈妈不要在睡懒觉了,你们说过,睡懒觉的不是好孩子……”
“医生叔叔,你快帮我把爸爸妈妈叫醒,你帮苏苏把他们叫醒啊!姐姐,姐姐……”她扯着医生和护士的衣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请节哀。”医生同情地扶起她,于心不忍地说。
她猛地推开他,冲到父母遗体前,“才没有!我的爸爸妈妈很厉害的,他们不会……死的!爸爸妈妈你们快起来,别吓苏苏了,好吗?苏苏以后会乖,再也不吵着要去游乐场了……我以后会听话……”老师说过,人死了就是再也不在这个世上,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她的爸爸妈妈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吗?他们不要她了吗?
她在太平间守着父母的遗体过了一夜,难闻的福尔马林让她禁不住干呕,可她没有离开,睁着眼睛守在父母身旁。她不敢眨眼睛,她怕她一眨眼睛,爸爸妈妈就飞走了……她等到天亮,他们却没有醒过来,再也没有。再也没有人会叫她起床,帮她穿漂亮的衣服,梳可爱的辫子,带她去游乐场;再也没有人会喊她“乖宝贝”了。
她最亲爱的爸爸妈妈,在10岁那年,永远的离开了她,永远,永远,不会回来。
后来邻居帮她操办了父母的后事。她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父母的灵柩前,不发一语,静静地看着来往悼念的人,机械地鞠着躬。她想叫他们别进来,她的爸爸妈妈只是在睡觉,睡觉而已,可是她不能。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漂亮的男孩,男孩也正盯着她看,只一眼,她便记住了他。这个男孩,便是许澈。
在后来的岁月里,无论经历了什么,那双清澈干净的双眼始终铭记在她心里,像一道光,指引着她走下去,不畏风雨。
在她无依无靠之际,男孩上前真诚地抱住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爸爸妈妈走后,形形**的人都只是面容沉痛地说让她节哀、节哀,没有一个问过她“你想不想哭”,可是那个男孩却……他对他的爸爸说要把她带回家,从此,她有了疼她的哥哥,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好的许伯父。有了,一个家。
从那时起,许澈在她心中便生根发芽,随着她一天天的长大,有些情感越来越强烈,疯狂地滋长,欲破土而出。于是,她不再喊他“哥哥”,而是“许澈哥”。她想,多年来的朝夕相处,或多或少,他对她也是有感情的。可她错了,他对她的好只是纯粹的兄长对妹妹的关爱,无关爱情。
记得14岁生日时,许伯父偷偷向她许诺,等她大学毕业就让她和许澈结婚,她是他唯一认可的儿媳妇。那一刻,她的心情是怎样的?狂喜、惊讶、害羞、激动……14岁情窦初开的她却已有了非许澈不嫁的决心。
如果,没有顾苒的出现,如果没有她的话,或许,她现在已经是许太太了。
许澈曾不止一次地暗示她,他只当她是妹妹,并无男女之情。虽然失落,可她依然坚持着,坚信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让他爱上自己。然而,爱情不是付出和努力了就会有回报。
“我有喜欢的人了。”初三时,读高三的许澈温柔地告诉她。犹如晴天霹雳,她悲愤地向他吼着:“我喜欢许澈哥,一直一直喜欢着,可是许澈哥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了,为什么你要被别人抢走!”
呵,他一脸惊吓,也是,一向乖巧的她竟也如此蛮不讲理。可是,他说起那个女孩时,脸上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不同于他对自己的温柔,深深伤到了她。她嫉妒,他恨那个抱走他的女孩,疯狂的嫉恨。
后来,他突然要出国,辗转得知许氏公司资金周转不济,面临窘况,而这时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当然,500万的借款并不是什么“善良的援助”,那人是顾苒的青梅竹马,她无意中偷听到了他和许伯父的对话。
“让您儿子出国读完大学再回来,但请他别再打我林陌辰的女人的主意。”她看清了他的脸,一张比许澈还要好看,却冷峻得可怕的脸,明明与她年纪相当却明显比他们成熟的少年,那么倨傲,不容拒绝地说。
林陌辰,她记住了这个名字,也因此知道了顾苒,那个逼走许澈却还一副楚楚可怜的令她讨厌的女生。
她跳级,早早毕了业,后来好巧不巧地进了林陌辰的公司,再次见到了她。和四年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蠢女人,拥有她所羡慕的一切,同时拥有两个优秀的男人完整的爱。呵,为什么她几次想害她,却都下不了手?她竟然会觉得那个女人不那么讨厌了,真是可笑。
许澈回来了,可该死的,他竟然还对顾苒这个祸害念念不忘!她一直忍,一直等,可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许澈对顾苒的深情一步一步逼退她,终于逼得她弃械投降。她终于明白,不论时光如何流转,岁月怎样瞬息变迁,他对顾苒永远那么不同。
许澈啊许澈,你可知道,你的温柔是致命伤痛?你对她的温柔,对我的温柔,无一不在折磨着我。我想放弃了,强求不来的感情,再不放手,只怕我们会反目成仇,而我不想恨你。
苏苏的脚步有些虚浮,心脏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住,彻骨的痛传来……眼前视线渐渐模糊,她伸出双手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子,怔了会,然后强忍着痛,松手,任瓶子掉在地上。
单手按住心口,冷汗涔涔、脸色苍白的苏苏终是倒下,失去意识。她是要死了吗?爸……妈……我是要去见你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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