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萧潇打了个哈欠，看着镜子前已经换了第三套衣服的许子心，口齿不清地问：“心心，你还不走吗？”

　　“这件好看吗？”

　　尽管这已经是许子心第三次问了，萧潇还是仔细看了一眼。

　　“嗯，挺好的，显瘦。可是心心，你去篮球队，确定要穿连衣裙？而且还是，有点儿短的？”她比画了一下。

　　许子心最终死心地换上最简单的运动服，扎了个马尾，出门了。

　　学校有室内篮球场，不过这个时候还不算太冷，大家都更喜欢在室外练习，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室外篮球场会围观的学生更多，比较能让他们耍帅自恋。

　　许子心到篮球场的时候刘原他们也刚到，她仔细寻了一圈，居然没看到应承，大概是还没来，她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刘原看到许子心便跑了过来，把外套扔她怀里：“你就坐这儿吧，小文，跟她说一下要做点什么。”

　　小文是个偏瘦弱矮小的男生，剃了个小平头，见到许子心便咧嘴笑了起来。

　　其实要做的事情不难，像这种平时的训练就是准备准备水和毛巾，看管一下衣物，还有就是带好医药箱。

　　刘原叉腰笑着看她：“怎么样，能做吧？”

　　许子心对自己很有信心：“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场边围着这么多女生一个个大概都想做后勤吧，你干吗找我？”

　　“她们啊，都是来花痴的，多误事。你不一样啊。”

　　对不起，许子心想，其实她也就是来花痴的而已。

　　说到这个，许子心又扫了一眼场上，依旧没看到应承的身影。

　　刘原看到她的眼神，立马反应过来：“你还真怕应承学长啊，不过你可以放心了，他突然有了点事情，大概来不了了。”

　　“啊？”许子心下意识地叫，然后马上回过神来，“噢，这样啊。”

　　有队员在叫刘原，他“哎”了一声，随后拍了拍许子心的肩膀：“那你就在这儿，我去练习了。”

　　得知应承不来了，许子心顿时浑身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里，伸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朝场上看。

　　老实说篮球队里的男生都不赖，个头基本都在一米八以上，而且因为运动的关系，身材也都不错，在这种条件下，脸只要长得不是难看到极致，人气一般都还是挺旺的。

　　刘原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运球的动作行云流水，投篮的命中率又高，打了一会儿额前的头发就被汗水给沾湿了，围在场边看的有一大部分都是在看他，他进一个球就一阵鬼吼鬼叫的。

　　中场休息，他们一个个下场来擦汗喝水，一群女生等着给他们递水，刘原径直走到了许子心面前，拿过她手里的水，而后顺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眼神如果是刀剑，她现在大概已经体无完肤了，许子心撇撇嘴，不和她们一般见识。

　　刘原拿毛巾擦了擦汗，眼睛亮得仿佛在发光：“怎么样？是不是很无聊啊？”

　　“还成吧，你们打得挺好。”许子心说，“我高中有个同学也打篮球，我被迫去看过几场，感觉你们打得好多了。”

　　“多谢夸奖。”

　　说到高中同学，许子心就有些话痨：“你不知道，就那个长得像杨宗纬的高中同学，以前上课还拿手机看NBA的文字直播，看到激动的时候拍桌而起，笑死人。”

　　“以前上课看不成视频，的确都只能看文字直播，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对啊对啊……”许子心连连点头，“他还……”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忽然一阵漆黑，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脸。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那群女生更加激动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她抬手，好不容易才把遮在头上的东西拿开，落在手里，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外套。

　　“学长，不是说来不了的吗，怎么又来了啊？”

　　“嗯，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

　　这熟悉又迷人的声音，除了应承还能是谁？

　　许子心恍然抬头，一眼看到了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应承，他脱了外套之后，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T恤，干净又清爽。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立正稍息：“辅导员你好！”

　　看到她这个反应，刘原笑得前俯后仰，笑完还伸手过来把她头上竖起来的头发压了下去：“你就这么怕学长啊？”

　　许子心狠狠瞪他一眼，给他口型：“要你多嘴！”顺便抬手把他刚刚碰过的脑袋又揉了一遍。

　　刘原嗤笑一声：“你和你脑袋过不去干什么，本来就够丑的了……”他又要抬手去帮她顺毛，却有一只手在他之前，先一步碰上了她的脑袋。

　　刘原愣在当场，许子心更是呆若木鸡。

　　应承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利落地把手收回来：“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好，好点了。”许子心终于回过神来，“我没碰水。”

　　他应一声，转身，看向依旧在发呆的刘原：“走吧，去打球。”

　　等训练开始，许子心这才抱着应承的外套瘫在了椅子上，顺便抬手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脸。

　　还真是疼。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么热闹嘈杂的篮球场，她居然还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胸口般。

　　她怔怔地望着应承那道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下意识抬手捂在了自己胸口上。

　　作孽啊，没这么撩人的。

　　7

　　训练结束之后刚好到了晚餐时间，浑身是汗的刘原抬手搂住许子心的脖子，对着别的队员们吆喝：“一起去吃饭啊，顺便欢迎一下我们队的新后勤。”

　　他们都开始起哄：“刘原你请客？不请可不去。”

　　“我请就我请！”刘原大手笔，说着还拍了拍许子心的脑袋，“我可是大出血了啊。”

　　许子心原本就和男生们关系好，勾肩搭背的也是常有的事，可这会儿她一眼撞见应承转过身来，立马往旁边退了两步，躲开他的胳膊：“别动手动脚的。”说着偷偷看应承一眼。

　　刘原看到应承，招呼：“学长，你也一起来啊！”

　　应承淡淡地瞥了许子心一眼：“我去了，你们不会不自在？”

　　“怎么会！”刘原下意识地说，随后看到许子心格外拘谨地站着，忽然明白过来，可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

　　其实应承一向不怎么参加他们的活动，队员们早就习惯了。

　　“我就不去了，晚上还有事，你们好好玩。”说着，他便走到许子心面前，想要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外套。

　　许子心用了点力气，应承没能一下子把外套拿走，他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说：“辅导员，你也一起来吧！”她是疯了吧，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能不能收回？

　　他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哎哎哎？是她看错了吧？

　　“既然……”应承总算开口，“你们这么热情地邀请，一起去吧。”

　　所有队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还是刘原率先反应过来，笑：“好啊，不过学长好不容易参加一次聚餐，你们说，是不是要买单？”

　　大家起哄。

　　许子心没跟着大家起哄，她呆呆地望着应承，依旧有些恍惚，他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应承看着许子心，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当然我买单。”

　　最后找了一个露天的烧烤店，烧烤没上，啤酒倒是先上了一打。

　　刘原要给应承倒酒，应承伸手挡住：“等会儿还有事，不能喝。”

　　他一向说一不二，没有人再劝他喝酒，转而将矛头对向许子心：“来，满上，不醉不归啊！”

　　许子心轻咳一声，偷瞄应承一眼，把酒杯往旁边一挪：“我，就不喝了吧？”

　　刘原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哈哈大笑：“许子心你装什么装，刚开学那会儿和我们拼酒的是谁来着。”

　　她暗暗地用尽全力捏在他的腰上，咬牙切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原还觉得委屈：“你掐我干吗！”

　　反正都已经暴露，许子心也就破罐子破摔，喝就喝！

　　烧烤上桌之前，许子心已经喝光了一整瓶，大家一个劲地劝酒，她拿起玻璃杯刚又要喝，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杯子拿走放回桌上。

　　“吃点东西再喝。”

　　她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忽然觉得有点儿犯晕。

　　刘原在旁边“嘁”了一声：“还以为学长要当黑骑士，替我们许子心喝了这一杯呢。”

　　在他们看来很正常的一句话，到了许子心耳朵里，便忽然多了些暧昧旖旎的味道。

　　应承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置可否。

　　许子心是唯一的女生，大家便就一直在劝酒，她向来豪爽，喝多了就忘了要在应承面前装矜持，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看着所有人都是重影。

　　应承就坐在她旁边，她拿手撑着下巴傻笑着看他，真好看，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他。

　　刘原又给她倒了杯酒，刚想递过去就看到她这副痴汉样，笑：“许子心，你这眼神有料啊！该不会被学长给迷住了吧！”

　　“是啊……”许子心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回。

　　刘原愣了愣，反应过来：“我没听错吧？许子心，你真喜欢学长啊？”

　　他这话声音够响，桌上的人全都被吸引过来，一个个都盯着他们看。

　　许子心有点儿犯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居然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喜欢他，嘿嘿……”

　　整桌的人都不淡定了，唯一岿然不动的是应承，又喝了一口水，而后在大家的吵嚷声中轻轻开口：“许子心，你喝多了。”

　　“我才没有喝多呢！”许子心的眼神没有焦点。

　　大家的起哄声在耳边越来越大，她脑子一抽，拍着桌子站起来，叫：“应承！你听好了，我许子心要追你！”果然这种话，在梦里过过嘴瘾就够了。

　　大家集体沉默两秒，随后齐齐鼓掌大叫。

　　许子心得意得很，挥手示意了一下，结果眼前一晕，没站稳又倒了回去，额头正好撞在桌上，疼疼的，她有些恍惚，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总觉得好像很重要。

　　许子心眯了一会儿，整个人都犯晕，起来摇摇晃晃去厕所洗脸。

　　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应承在前台结账，她凑上去，靠在一边，像是花花公子在搭讪*，挑着眉问他：“你要走了吗？”

　　“嗯，我还有事。”他看她一眼，微微蹙眉，“你还要喝？”

　　她摆手：“不，不喝了，我也要回去了，嗯，回去。”

　　许子心没什么东西，手机也在身上，便跟着应承偷偷地溜了，走远了才坐在路边的花坛给刘原发短信。

　　应承站在一旁等她，看着她坐都坐不稳的样子，问：“为什么要喝这么多？”

　　“大家都是朋友啊。”她抬头，笑，有些傻气。

　　“他们只是觉得你好欺负而已。以后别和他们这么喝。”

　　她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真的喝多了。”

　　“没有没有，我喝多就站不稳了，你看我不是站得很稳嘛！”她从花坛上跳下来，哪里站得稳，直接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她还敢笑，痴痴的，纯粹是借酒壮胆。

　　应承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站稳：“我送你回去。”

　　“真的？”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瞪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所以，你真的就是在关心我吧？”

　　应承撇开眼：“走吧。”

　　8

　　烧烤店离学校不远，两人慢悠悠地走回去。

　　许子心喝多了不仅容易断片，还容易话多，从高中说到初中，差点儿就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说个遍。

　　刚好遇到红灯，她没看到，要继续往前走，应承连忙把她拉回来，他的手心很烫，被他握着的手腕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许子心抬头看他，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说话。

　　再开口就是胡言乱语，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看我，睫毛是不是很短，其实不是天生这样的，我初中那会儿得了一种病，睫毛倒着长，戳眼睛，我就去做手术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她一脸的委屈。

　　应承握着她手的力气大了些，声音几不可闻：“是吗？”

　　“是啊是啊！”许子心笑，“噢，我还在医院遇到了一个小哥哥呢……”

　　“绿灯了。”没等她说完，应承已经拉着她开始过马路。

　　等过了马路，许子心早就忘了之前在说什么，只顾着嘿嘿傻笑。

　　“辅导员，能加个QQ吗？”

　　“班级群里自己加。”

　　“咦？那能给个手机号吗？”她锲而不舍。

　　应承直接把手机扔给她。

　　她抖着手，晃着头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还记得拨通一下，这才双手托着手机恭谨地还给他：“多谢辅导员赐手机号。”

　　应承有些无奈，把手机放回口袋。

　　“那我能追你吗？”她忽然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仿佛盛着整个夜空。

　　应承移开眼神：“你刚刚不是说过了？”

　　“什么？追你吗？真的啊？”许子心捂着脸笑，“我忘记了耶！”

　　果然是做梦呢，她想，怪不得自己连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到了。”他说。

　　许子心回头看了一眼，居然已经到了寝室楼下。

　　她挠了挠头，乖乖朝应承鞠了一躬：“辅导员再见，辅导员走好！”说完迈着正步走进了楼里。

　　应承摇头失笑。

　　许子心回到寝室就去卫生间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好萧潇在，替她收拾替她擦脸，好不容易才哄了非要喝酒的她去睡觉。

　　第二天上午没课，她是一大早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铃声响个不停，许子心睡得头晕，不想接，同样在补眠的萧潇实在忍不住，起床踹醒她：“心心，你快接电话。”

　　“噢……”她闭着眼睛摸到了手机，接通，“谁啊？”

　　“许子心，你怎么还在睡啊！”是刘原，一惊一乍的。

　　许子心侧着身，手机贴脸放着，含糊道：“干吗，我头晕，继续睡了。”

　　“你还睡得着啊？你忘了你昨天拍着桌子说要追学长了吗？”

　　“嗯，什么？”她随口应一声，忽然醒过神来，蓦地睁开眼睛，“什么，什么追学长？”

　　“你忘了？你昨天不是大义凛然地说了，应承，我许子心要追你！”刘原还模仿她的声音，居然还挺像。

　　简直是晴天霹雳，许子心睡不着了，坐起身来，抓了把乱七八糟的头发：“你耍我吧？我怎么可能……”

　　“嘁，谁耍你呀！证人可多的是呢。”刘原笑，“好了，不和你说了，既然你这么诚心地想追学长，等会儿我给你提供情报哈！”

　　挂了电话，许子心重新瘫回床上，眼睛透过蚊帐盯着角落里那个蜘蛛网，耳边不知道为什么就传来了自己豪迈的声音。

　　“应承，你听好了，我许子心要追你！”

　　她大概真的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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