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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沉浮 玉隐 3005 2021-04-02 09:31

  二十

  在419公约精神的指引下,我和张涧冰的关系得到进一步改善。每天他看见我已不再是剑拔弩张生吞活剥的表情,而是浅浅的微笑,饱含深意的眼神。他会如影随形地跟在我身边,及时提醒我犯的错误,虽然是嘲讽的语气:“安于世同学,你的裤子拉链开了。”“安于世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安于世同学,你即将踏入的是女厕所。”“安于世同学,你今天上课没骑自行车不用在教学楼下找了。”“安于世同学,你拿错了,那是我的书包。”……

  被张大帅哥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地关怀,我的虚荣心日益膨胀,从此开始注意着装仪表言行举止,每天至少照三次镜子。

  王铮提醒我说:“小安,张涧冰盯上你了,如果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肯定要吃亏。多留神啊。”

  我不以为然,我平均每天要做十几件傻事,罄竹难书,把柄多到别人攥不过来,聪明如吴优当初都已经放弃统计这种事情,一般人估计与我近距离相处一个星期就会精神崩溃,或者被我传染上白痴。

  “安于世同学,你简直就是个白痴,我才发现你居然总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张涧冰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实在无法忍受我的傻,对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成心做傻事耍我。我站在你旁边作为你同宿舍的成员,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傻傻一笑:“对不起,白痴是会传染的。”

  “你骂我是白痴?”张涧冰已经出离愤怒了,眼看就要单方撕毁公约。

  我害怕的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哀求道:“我是白痴,你不要打我。要打也不要打头,我妈说打头会越打越傻的。”

  “你……别装可怜样,是男人咱们就堂堂正正打一架。”

  “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说这句话时我委屈的眼眶湿湿的,后悔当初学艺不精,怪我老爸没给我报散打班,如今遇到高人只有被打散的份。

  幸好霍中华和王铮及时出现,用公约作威胁制止了张涧冰的暴力冲动。表面上风波平静,实际上我感觉得出张涧冰一定还没有彻底原谅我,王铮也猜测他很可能会背后耍花样整我。总之我和张涧冰的梁子不好解开。这些我都没往心里去,我没有脑力算计那么多事情,学习还忙不过来呢,还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祸临头。

  有一天,张涧冰忽然对我说他有个师兄参加了一个设计投标,找他帮忙画图,工作量比较大但是相对简单,他想叫我一起去。我们那会儿比较流行高年级同学找低年级同学画图打下手帮着做模型什么的,高年级同学可以从简单重复性劳动中脱身集中精力做方案,低年级同学也能从中学到一些画图技巧,长长见识。这是好事啊,我的北京师兄师姐从不找我画图,估计是因为看不上我的水平,或者多半了解到我有点傻比较笨,怕我帮倒忙。如今张涧冰主动邀请我,难道是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张涧冰把我介绍给他的师兄,那个哥哥上大三了,参加的是某个工程投标。纯钢笔墨线表现图,两张白纸一平方米左右的空白,我们需要帮他画上疏密得当的草。也就是用0.1细的针管笔在上面一下下点点,几十万个或者更多个点组成一片黑黑的草。

  这个工作看上去很简单,不需要大脑,实际上很费时费力。张涧冰画了一会儿,就推说有其他事情走开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两大张图前面。据说师兄明天就要交图了,他方案很可能入选,一定要画完。所以我不能溜号,独自一人奋战。我点点点点点,右手累了换左手,一遍太稀疏就再加一遍。师兄偶尔会过来看看,指点我画草的技巧。如此这般我画了三个小时,左右手放下笔还在抖,却也学到了不少知识。师兄请我吃了一顿晚饭,夸赞我踏实肯干。

  当我回到宿舍时,拿水杯手都不稳,我看见张涧冰坐在床上一脸得意笑得十分开心,原来他是故意整我的。不过我的那一点伤心难过是极短暂的,没多久师兄画的图入选中标。师兄说就是那片草画得认真,图色够沉重,体现了T大建筑系的传统特色,才能被导师看上。从此我名声大造,成为师兄师姐们最宠爱的职业点草小工,得了不少好处关照。

  张涧冰的师兄业内消息比较灵通,打听到五一那几天北大有著名建筑师的讲座,问我们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听,讲座前后两天,师兄可以找北大的同学解决住宿。

  对于刚上大一的我们,还不太清楚听讲座的重要性,却也不了解建筑学,充满好奇,在师兄的极力鼓吹下,终于答应一同前往。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五一回北京去北大听讲座,我爸妈当然支持,他们说我没地方住还可以回家来。

  师兄虽说是内蒙古人,却对北京比我还熟悉。如果没他带着,我和张涧冰肯定会走很多冤枉路。

  张涧冰嘲笑我道:“你是北京人吗?怎么哪里都不认识,坐什么车去北大也不知道?”

  我汗颜道:“我当然是北京的。只不过平时很少坐车出门。别说北大我没去过不知道地方,上次放假回家我还走丢过。”

  张涧冰惊讶道:“你家不会住周口店吧?”

  “周口店是哪里?怎么听着耳熟?我家住朝阳区。”

  “真奇怪,朝阳区也有北京猿人。”

  我这才明白他在拐弯骂我。谁叫我笨呢,我认了不与他争执。

  到了北大找到教室,占好座位,听了一场中国著名建筑大师张永和的讲座。具体内容我没记住,总之张教授讲得很玄奥,我见识浅薄根本不明白。张涧冰悟性好听懂了一些,作了详细的笔录,师兄则是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今天的讲座结束了,预告说明天是另一位外国的建筑大师讲经典作品。师兄说千载难逢绝对不能错过。

  晚上我本来想回家住的,因为师兄只从北大的同学那里借到两张空床铺,听说我是北京的正好他和张涧冰一人一张床。可惜我不知道从北大如何回我家。我打电话问爸妈又说不清自己的位置只知道在北大,我爸妈看了地图虽然找到乘车路线,但是中途需要换车,对于我来说难度系数比较大容易走失。最后我爸妈决定让我留在北大,和同学挤一挤凑合一个晚上。

  师兄没有法子,他把我带来就要负责到底。他说先去宿舍再想办法。师兄的同学住的那栋宿舍楼比较好找,因为楼下有个著名的雕塑。关于这个雕塑还有一段典故。

  走到雕塑旁边的时候师兄兴致勃勃给我们讲起来:“你看这个雕塑,是英文字母S和D组合在一起,S是英文单词科学的缩写,D是民主的缩写。雕塑建成的时候,校领导觉得S的形状像个飞出水的海豚,可惜头上光秃秃的不如顶一个圆球更显活泼可爱。领导一句话,底下人马上奉为圣旨照办,把雕塑加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北大学子从此对这个雕塑有了这样的评价‘科学还顶个球,民主连个球都不顶’。”

  可能是师兄的这个笑话讲得大家心情愉快,张涧冰居然接受了与我共同挤一张床睡觉。其实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师兄太胖和他同床只能是叠着睡。

  就寝前,张涧冰对我说:“安于世同学,我睡觉不老实,若是晚上打到你,你千万别出声吵了别人。”

  我点头。其实我睡觉也爱伸胳膊踢腿,既然大家一样,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侧着身各躺半张床,争取互不干扰。

  第二天我一睁眼,发现我和张涧冰面对面手脚都纠缠在一起。张涧冰已经醒了,左眼黑了一圈,咬着牙恶狠狠看着我,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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