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安于世,明天我过生日,你能来么?”张静坐在我的自行车上,抱着我的腰,靠着我的背,温柔地问。
“明天星期几?”我一向记不清楚年月。
张静想了想,算了算,才回答:“明天大概是星期六。你们周六下午不是没有课吗?”
“没有课,我要按时回家啊,我爸妈不让我到处乱跑。”
“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号码,我打电话正式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你爸妈应该会同意的。”
“好主意啊!”我现在觉得张静变聪明了许多。
“你快说啊,”她掏出一支圆珠笔,打算记在手上,“号码是多少?”
“我不知道。等我回家问我妈。”
张静听了这句差点没从我的自行车上摔下去,笑道:“念书太多都念傻了?自己家的电话也不知道?”
我心想我本来就是白痴,书念得再多也没用啊。
张静很会变通:“这样吧,我把我家电话写给你,记得打给我啊。”
“打给你做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张静以为我故意跟她调情,逗她说出她心里话,“我家电话是来电显,你打给我我就可以打回你家,邀请你。如果你有事不能来,我就把生日会错后,直到你能参加的时间。”
我其实很高兴的,从来没有人邀请我参加类似的活动。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过生日,我应该送你礼物才好。”
张静羞涩道:“你送的礼物,我一定都会喜欢的。”
天快黑了,我们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其实有大路可以到张静等车的车站,张静却说那条路有警察,最近抓骑车带人的,给我指点了这条小路。
今天是第四次走,原本也该算是轻车熟路。而且我带人的技术不断提高,按说不会出现交通事故。可是忽然从阴影里蹿出一个大个子,挡在我的自行车前。
我赶紧刹闸,张静机灵地跳车。她很气愤地刚想张嘴骂那个大个子,那个大个子却亮出了一把水果刀,明晃晃地在我们面前:“把你们身上的钱全拿出来!要不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张静吓得赶紧掏钱包。
“虽然我爸妈不给我零花钱,但是今天交伙食费应该有带钱。”我先翻了书包,又翻了衣服裤子的口袋,然后一拍脑袋,傻傻道:“对了,早上已经把钱交了。”
那个强盗以为我不鸟他,恶狠狠道:“敢耍我?快掏钱,要不然老子先做了你,再招呼几个哥们玩你的妞。”
张静悄悄对我说:“别惹他了,咱们交了钱快跑。”
“可是,我确实没钱。”我是不说谎的好孩子。
强盗怒了,拿着刀子刺过来。
多年的柔道训练,我就算动作不标准,经常犯规,身体还是潜移默化地建立了比较快的条件反射。我一侧身,躲开强盗的刀子,一只手抓住他领口,一只手扳他的腰,同时用腿绊住他的脚踝。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还手,突然失去重心,被我一个大背跨摔了出去。他的那把刀子正好扎进自己的大腿。
张静看得目瞪口呆。
我则骑上自行车,招呼道:“张静,快上来!”
出了胡同口,拐上熙熙攘攘的大马路,我们稍微放宽了心。张静打了公共电话报警,又打电话回家,让她爸爸来车站接她。她说她好害怕,让我陪着她,一直等她爸爸来。
“没想到你个子不高又这么瘦,看上去文弱书生似的,居然这么厉害,赤手空拳制伏持刀歹徒。”
头一次被女孩子夸奖,我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我忽然想起了吴优,如果是他夸我,我想我会更高兴。
干坐着很无聊,于是我对张静讲起了在柔道班的事情。
“你是柔道三段呢!怪不得。学习又好,还会打架,我太崇拜你了!”张静兴奋道。
我试图解释,那个三段证书是混来的,我实际水平未必达得到。可惜张静先入为主,此时谁也不能动摇我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第一次有人邀请我参加私人聚会,还是个女生。我爸妈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终于有人主动与我交朋友,忧的是这明显有早恋倾向。不过后来他们还是同意了。
我妈说:“咱家儿子长得俊,女孩子喜欢是正常的。”
我爸说:“可是人家早晚会发现咱儿子傻,或者像吴优那样莫名其妙就断绝来往。咱儿子再受到伤害怎么办?”
吴优说的原话太长,而且只说了一遍,我没记住,自然无法传达给爸妈,所以我爸妈一直认为吴优是实在不能忍受我的白痴才离开我的。
我妈反驳道:“张静就聪明了?她小学那会儿比咱儿子还傻。她家有钱有势,如果她真心对咱家儿子好,咱家儿子绝对吃不了亏。”
“你就是见钱眼开。他们两个将来要是成了,不怕影响下一代人口素质?”
我妈没好气道:“有人管饭,咱家儿子饿不着就行。”
我爸无话可说,只能点头默许。
于是我妈帮我挑了一个粉红色的大兔子绒毛玩具当作送给张静的生日礼物,外加一张生日卡。我想在生日卡上写几句祝福的话。
写好张静的名字,我却编不出什么内容,总不能默段课文或者方程式吧,作文我除了应试类的基本上不会写别的。我搜肠刮肚地拼凑,写出来的都是些莫名其妙不成句子的字。读起来估计连小学作文水平也达不到,只好把那些字划掉,划一笔还看得见,就多划几下涂成黑疙瘩。我怕人家看了说太没水平,拿出去给我们市重点高中丢脸,就又勾了几下,把黑疙瘩改成了一串桃心。落款我还是会写的,祝她生日快乐,署上我的名字。
张静非常喜欢我送给她的礼物,尤其看到生日卡上的一串桃心,她高兴得亲吻了我的脸颊。我原来还担心她的生日会有其他同学参加,我不会相处应对,结果就只有我和她。连她的父母都莫名其妙的消失。
生日会是在张静家里,豪华的四室两厅明厨双卫。餐桌上摆放的琳琅满目的菜肴居然都出自张静之手,味道非常好,我不禁对张静刮目相看。
我吃了许多饭菜,还把香宾和葡萄酒当成果汁喝掉不少。也许是天生体质异常,酒精对我没什么作用。张静原想把我灌醉,自己反而喝得晕晕乎乎。
我那时不知道我们在喝酒,也不知道张静是因为醉酒神智不清。我以为她病了,看她摇摇晃晃就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她却抱住我就是不放手,嘴里说着奇怪的话,还想解我的衣服。我手忙脚乱地挣脱,不小心拽开了她的衣服,结果发现她里面什么也没穿。我赶紧脱下自己的衬衫为她遮挡。
总之事情演变成张静的父母回来时看见,客厅里一片混乱我们两个衣衫不整纠缠不清的场面。
我才十六岁,上高一,刚开生理卫生课,只懂得男女生这样亲密接触是不好的。我不知道张静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父母怎么想,那个混乱的场面,我的语言水平无法解释清楚。我沉默的等着挨批。没想到她父母很和蔼,说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之类的,还说张静最喜欢我,她醒了也不会怪我。
我记得最后张静妈妈把我送回家,对我爸妈汇报了情况。
我妈叹息地教训我说:“傻儿子,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对人家张静你要负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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