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九月,阳光正好,白沙背着大大的红色书包极缓的朝家的方向走去,她已经能够想到当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怎样的表情了,自己被学校很光荣的开除了。¬
白沙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调皮捣蛋,像个男孩子一样,会在上课偷偷去扯前桌女生的辫子,有时甚至把人家痛到哭才幸灾乐祸的放手,还会把火柴带进教室,把成绩好的学生的本子烧掉。那些大人们不止一次找到她家里去,白沙就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从门缝里看着她妈妈不停地道歉,保证。那些人骂骂咧咧许久才肯离去,那些话就如针一样扎进了白沙小小的心脏里。¬
那些人一走,等待她的将是她妈妈把她像拎小鸡一样的拎出来,使劲用皮带抽她,一边抽一边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就没有一天让我省心的,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怎么把你给生出来了,你要气死我才高兴吗?我们白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白沙不哭也不闹,任她抽,等她打累了,放下皮带了,白沙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走进房间里,把她妈妈的哭泣声隔绝在了门外。¬
白沙被开除的原因很简单,在刚开学的第一天,她用笔盒里削铅笔的小刀划破了班上最好看的女生梁若儿的裙子,她那粉红色草莓小裤裤就光荣的展现在了全班大多数人的眼中,她哭着向她的母亲校长大人告了状,白沙这个麻烦就毅然被开除了,连家长都不带请的直接让背着书包滚蛋,白沙心想:我还想说这是义务教育呢。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仰着头骄傲的像去领奖一样的踏出了学校。她讨厌学校,被开除正是她期待的结果。¬
刚回到家,白沙的母亲就喜笑颜开的问:“刚开学怎样?书领到了吗?”¬
白沙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
白母也没在继续问,拉着白沙坐上饭桌,盛饭去了。白沙不停地拨弄着筷子,白母端着饭走过来,递了一碗给白沙,说:“快吃吧。”¬
看着这样高兴的妈妈,白沙很不忍心开口,可是还是模糊的说:“妈,我..被开除了...”然后等着被审判。¬
白母听后一个不稳筷子掉在了地上,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义务教育吗?怎么会给开除了?你做了什么?”¬
白沙低着头,声音弱弱的说:“我划破了校长女儿的裙子”。¬
“你.....”白母涨红了脸,她没想到白沙竟是此般的屡教不改,顺手拿过皮带¬就要抽她,白沙把眼睛闭上,习惯性的等待她的鞭子落下来,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她微微睁开眼,看见的只有被丢在地上的皮带,和听见一声房门紧叩的声响,白沙也顾不得究竟怎么了,只是起身缓缓走进她的小房间。¬
白沙没有告诉她妈妈为什么她要划破那个女生的裙子,因为白沙身上、腿上、手臂上全是伤痕,新的、旧的,都让白沙无比自卑,她没有穿过裙子,只穿着长袖衬衫,还有那洗得灰白的长裤去上学,只为了能遮住那丑陋的伤痕,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发新书时,白沙独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梁若儿穿着漂亮的裙子扬着小脑袋给同学们发新书,因为她漂亮,成绩好,最重要的是她妈妈是校长,让她无时无刻不处于小孔雀的姿态,当时的小屁孩都认为能去发新书是多少光荣的事呀,只有白沙在心里无限鄙视着:狗腿子!¬
可是梁若儿明明一直在白沙这不起眼的位置边绕来绕去,却使终没见一本书发在白沙的桌子上,白沙觉得这完全是在挑战她的极限,于是她猛的站起来指着梁若儿问:“为什么不把书发给我?”梁若儿不屑的看了白沙一眼,说道:“忘了!”白沙的火蹭的蹦上来,指着梁若儿的鼻子骂道:“狗腿子,发个新书你得意个屁!”梁若儿也彻底火了,以前白沙烧过她的作业本,本来就看不顺眼白沙,顺手抄起手上的书砸向白沙说:“没爸的土包子,你要书我全发给你好了!”这一句惹得全班同学大笑,怒火冲天的白沙顺手拿起笔盒里削铅笔的小刀朝梁若儿划去,她转身欲跑,却不料裙子正好被锋利的小刀被划破了。可是被开除的白沙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还有一点怯喜,她没有告诉她妈妈这些,只是不希望再次被送进学校,白沙不喜欢学校同学的嘲笑,不喜欢被叫做“野孩子”,更不喜欢别人总拿她没爸爸的事来做“文章”。¬
从那以后,白母再也未管白沙了,她每天早出晚归打理着她的小面馆,不再管白沙有没有吃饭,有没穿暖,连面也很少见到,只是每天留下一点钱在桌子上。白沙也乐得轻松,有时跑出去捉鱼,有时坐在河边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就看看清澈的河水,蓝蓝的天。¬
有时白沙也会听到有人说:“瞧,白家那个女儿有逃课出来玩。”
“听说了吗?她都被学校开除了。”
“哎!那孩子,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吧,没啥出息。”
.....
白沙轻轻仰仰头,把那些如苍蝇一样的话语抛开。¬
白沙的书桌正对窗户,窗户外是一排排小杨树,她还记得这是她五岁时和爸爸妈妈一起亲手种下的,她眯了眯眼,把那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太阳很大,她趴在书桌上,手指点在从窗外树叶中投进来的癍点上,昏昏欲睡。¬
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白沙抬起头,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进她的视线里,那个身影四处张望着,白沙更是好奇的盯着他。¬
季安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上前几步走到白沙窗边问到:“嘿,小丫头,见过一只纯白色的猫吗?”白沙直愣愣的盯着季安看,心里感叹道:他真漂亮啊!头发又浓又黑,眼睛像颗黑珍珠,樱桃一样漂亮的嘴巴,她觉得他比梁若儿还漂亮,白沙不禁在入迷。¬
“请问,你有见过一只白色的猫吗?”季安的语气有明显的加重,显然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看,一副花痴的傻样。¬
“啊?什么什么?”白沙回过神来问到。“小哥哥,你真漂亮哎!”白沙抹抹口水,莫名其妙的又冒出一句话。 这一句话直接让季佛石化掉,这小丫头说什么?说他漂亮??他嘴角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解释道:“小丫头,男孩子可不该用漂亮来形容哦,漂亮是用来形容女生的。”白沙不脸一下就红了,她不知道什么样的词形容什么样的人,因为上课老师讲的她跟本没听过一句,她只记得班上同学都说梁若儿漂亮!好漂亮!¬
“喵...”一个懒懒的叫声,打破了白沙的窘态。¬
季安眼睛亮了亮,抬起手,一只小猫顺势跳进他的怀里。白沙嘴巴张得老大,以表示她的惊讶,她不知道这猫何时跑到她房间里的。季安轻轻抚摸着小猫,声音柔柔的说:“小猫咪,你怎么乱跑呢,万人走丢了怎么办呀。走吧,回家喂你吃好的。”转身之前,季安抬头看看白沙,说道:“小丫头,你还真是有趣呢,哈哈。”说完抱着小猫转身离去。¬
白沙始终觉得那猫嘴边沾着的颗粒物很眼熟,待她转身后,“嘶...”传来白沙的吸气声,天!她的饼干,那该死的猫不仅吃掉了她的晚餐,更可恶的是还吃得满床满地都是。“我要煮来吃了你,该死的猫!”白沙一边收拾一边恨恨的说。可是顺间她又泄了气,她找不到那该死的猫了。¬
一连好几天,太阳都毒辣辣的烤着大地,窗外的小杨树被晒得蓼无生气,白沙提着小木桶装满水去给杨树浇水,忙活了好半天,才把窗外的一片全浇完了,而她身上也冒出了不少汗,她直奔浴室,美美的洗了个澡,穿着纯白色的睡衣,拿着毛巾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短发,一边推开卧室的门。
刚进门就听到“沙沙...沙沙”的声音,难道有老鼠?她提高警惕,慢慢走近声源处,看见一团白色的毛戎戎的东西不停的动着,白沙一下子扑过去捉住了它,由于这突然的举动,这个白色物体也胡乱挥动爪子,抓破了白沙的眉心处。“啊!”白沙吃痛的叫出声来,狠狠抓过那个东西定睛一看,哈!这不是那日那个漂亮哥哥的该死的臭猫吗,它玩着一团毛线,白沙顺势拿过毛线把它爪子,身子全绑住,再拴在床角上。
看向镜子里,眉心被重重的划伤了竖。该不会被毁容了吧,我要把那臭猫煮来吃了,先害我没晚餐吃饿肚子,又划伤我的脸!白沙咬牙切齿的想着。¬
可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是没有能力杀死一只猫的,白沙也只有想想。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想着其它“恶毒”的方法惩置那臭猫。¬
下午五点,白沙又看到那个漂亮男孩,她开心的喊:“嘿,漂亮小哥哥,你在干什么呢?”¬
季安顺着声音看到笑得一脸灿烂的白沙。抬脚走过来说道:“我的猫又不见了,我找它呢,小丫头,你有看到它吗?” ¬
白沙想也未想就说“有...额...”随即想到那猫被她五花大绑着的惨样,又改口打着哈哈说:“有还是没有呢?呵呵...没有吧...呵呵呵。”¬
听着白沙的语无伦次,季安轻轻皱了皱眉说:“究竟有没有?”¬
“没有!”
“瞄...!”¬
几乎同时,两种声音响起。季安的眉头越皱越紧。白沙也愣了,她没想到那死猫这个时候叫了出来,真后悔没有堵住它的嘴。¬
季安翻窗跳进白沙的屋子,看见被白沙绑得惨不忍睹的小猫,快速解开了它,那猫乖乖的躺在季安的怀里,小声的呜咽着,喧告着白沙这个罪人欺负了它。¬
季安有点声气,仍然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它偷吃了我的饼干!”白沙振振有词的说。"还划破我的额头."
他看看白沙,说:“那你就这样绑着它?”¬
“我...是它的错好不好!”白沙不满季安对小猫的偏心,大声的吼完又小声的嘀咕:我没像它吃我饼干那样把它吃掉算好的。¬
他“嗤”的笑出声:抱着小猫懒懒的说:“那我赔你饼干可好?”¬
“真的?”白沙怀疑的问,她不太相信他会对这个伤害他小猫的人这么好。¬
“真的!”他肯定的说。¬
白沙立刻笑起来,也不顾自己穿着睡衣就跟着季安出了门。¬
然而,季安没有赔白沙饼干,他带着白沙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肯德基”,点了一大堆东西,白沙形象全无的大口 吞着,好几次季安都说:“别急别急,慢慢吃,都是你的”还递着可乐给白沙。然后再静静看着白沙吃,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小哥哥,我叫白沙,你呢?”白沙一边吃一边问。¬
季安想了想说:“就叫我小哥哥吧,挺好听的。”¬
“恩。”白沙说完就没了下文继续吃。¬
吃饱喝足后的白沙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也突然觉得那猫不那么讨厌了,伸出手说:“小哥哥,我帮你抱小猫吧。”本以为小猫会挣扎,可是它却极温顺的窝在白沙怀里。¬
季安微笑着说:“看来它挺喜欢你的。”¬
白沙也笑,不过不像季安笑得那么好看,她呲牙咧嘴的笑,并说:“那它还抓破我额头¬呢。”
季安的手指轻划过白沙的额头,温柔的问:“还疼吗?”
白沙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又摇摇头,笑着答:“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她直直的盯着季安看了许久。又说:“小哥哥,你眉心有一颗美人痣诶,难怪这么漂亮.”
年少时的头脑就是如此简单,喜欢用漂亮来定义一切美好事物。
待到快要分开时,白沙把小猫咪还给季安,小猫还留恋的伸伸爪子,及其可爱。季安接过小猫说:“再见了,小丫头白沙.”
“恩...等一下小哥哥...”白沙又突然开口。
季安闻声转身问:“怎么了?”
“这个...”白沙指指季安怀中的小猫说:“我想如果你忙,我可以帮你照顾它的。而且它好像也挺喜欢我的...额..我家的.”白沙说完尴尬的笑笑,心里却在骂:该死的白沙,你在说什么呢,人家和你又不熟,为什么要你照顾他的猫呀,而且你还小气的绑过小猫咪呢,不过话已出口,想反悔也不行了,白沙只有硬着头皮等季安的回答。
季安饶有兴趣的看完白沙脸上的一系列表情,开始有一点吃惊。随即淡淡的笑了,温柔的开口说道:“好呀,不不过你可别再绑着它了。”
白沙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肯定的说:“不会再也不会了,小哥哥什么时候送来呀?”
“明早吧,我去上学的时候送来,放学来带它走吧。"
“那说好了啊,再见小哥哥。”白沙说完高兴地蹦跳着跑远了。
第二天白沙一大早就起床,大约七点钟就看到那抹身影闪进树林里,来到白纱窗边,白沙笑着接过小猫咪,本以为季安就此会离开,却见他有拿出一盒牛奶和面包递给白沙,微笑着说:“总不能白让你辛苦吧。”东西给白沙后转身欲走,又突然转过头,看了白沙一会儿说:“你应该多吃点,你太瘦了。”然后潇洒离开。
白沙对着那背影咧嘴笑,可是眼里已经泛起酸涩,拿着东西好久才开始吃。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有多久未管过自己了,突然,她心里彷徨了一下,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下午放学时刻,季安准时出现在白沙的窗边,带走小猫。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有了季安的日子白沙也开始不觉得那么无聊了,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也开始转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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