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雁回心里一颤，看着夏阳硬邦邦的样子笑道：“看你煞有介事的，不许哭，不许晕，不许没有笑容......你正儿八经的样子就像......”

　　乔雁回一下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夏阳的鼻子一酸，声音略带鼻音：“有一架飞往美国的飞机因推力反向器失灵失事，造成二百多名乘客无一生还！”

　　乔雁回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块木头，看着夏阳连眼睛都忘了眨。

　　她没有反应，夏阳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泛滥成灾。

　　夏阳转身去拿纸巾擦拭妆流成小河的眼角，她刚一转身，乔雁回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抱着脑袋望着窗外出神——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视野极远处的地方是一些待拆的老房子，惨淡破落，存活在城市的狭缝中，似乎被绝望笼罩着。

　　所有的感知好像都被卷入了高远的天空。

　　“说不定他乘的不是那趟航班呢......你这不是在诅咒他吗？”过度的震惊令她怀着一线希望。

　　就在刚才，她还想买下一班的机票追到美国去，虽然他那么狠，那么绝情，可是说不定等她到了美国就和好如初了。

　　乔雁回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在手机网页上查询航班信息，一小时前飞往美国的航班旁边出现了红色的警报“事故”。

　　飞机失事大概是所有交通事故里最令人害怕的一种，地球引力瞬间将庞大的客机从空中拽落，让他摔的粉身碎骨，媒体上写实的描述让人们一直心有余悸：很多乘客的身体部份失去了下落。

　　新闻配了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往下坠落的客机，乌黑浓厚的烟雾将白色客机全全包了起来。

　　第二张是飞机的残骸被塔吊拖到海岸边。

　　第三张是消防人员对着飞机残骸喷雾，周围人山人海，都在目瞪口呆的看着认不出原型的飞机。

　　图片的下端，一一公布着此趟航班的乘客名单。

　　乔雁回手指颤抖逐个看着，抱着侥幸心理的她在最后一行人名中还是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次眼，刷新了十多次网页。

　　可不论怎么刷，那三个字都像新拉开的伤口，血淋淋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二个小时前发生在萧家的一幕似乎还在眼前，他离开家门的时候穿着大衣裹着围巾，给人一种孤傲的视觉，就像一支时刻架在弦上的箭准备飞向远方。

　　他经常这样头也不回，任性的离开。

　　乔雁回没有流泪，她不肯相信她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他一定和以前一样，当她想他的时候，他就会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身边。

　　机场认领处，乔雁回对工作人员悲痛的大喊：“我是萧恩蓝的女朋友，这是我们的合影，这是他的照片，让我进去！”

　　工作人员没有阻止她。然而，她比他的家人来的晚了一些。

　　“乔雁回，你这个祸害，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恩蓝他就不会说走就走，急着离开江城......”绝望的陈洁泣不成声，连想给她啪啪几掌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乔雁回的目光失神的落在萧业成抱着的黑色匣子上，只觉眼前一黑，幸好被身边的夏阳扶住了。

　　“请你以后别再打扰他！”陈洁红肿着眼圈，悲痛的朝停在门口的宾利车走去。

　　没走几步，陈洁就第N次晕倒在萧业成怀中。

　　......

　　这一天，正好是十一月里的一个重要的节日，１１月１１日，顾名思义得来的光棍节。

　　已经脱光的女人们可能正守着某宝网站不停的剁手，败，再剁手，再继续BUY!

　　严诚昨晚讨好般的跟在夏阳身后，硬是把一个有显眼C型字母标志的链条包包送给了她。

　　夏阳先是翻着白眼不可接受，以严诚母亲的口吻教训他：“你买这么贵重的包包，你是不是太败家了！你妈说了，要勤劳俭持家，懂吗？”

　　一直木讷的严诚这回风趣了一回：“我妈还说你月放１万.配不上她年入５０万的儿子！”

　　“对啊！我有自知啊，我读的大学不够好，我赚的钱不够多，所以赶紧和你分手！”乔雁回一想到严母那得意的模样，脾气和怨气就不油而生。

　　“别生气了！我已经跟我妈沟通过了，她要是再嫌你赚的钱少，我就找个长得难看脾气凶悍没文化好吃懒做的女人给她当媳妇！”

　　夏阳一听，心里偷偷甜蜜着，却依然板着脸说：“既然有了打算，还来找我？”

　　严诚托着包包扑通跪在她的面前：“明天不是光棍节了吗？你的购物车里这款包包已经放了很久了，我担心你花了大钱还买了假货。所以前几天出差就帮你在专柜买回来了。另外我还担心你和我分手后生活会很艰难，所以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钱袋子，我赚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得把我给养着。”

　　夏阳掩嘴而笑，拉起严诚直奔商城，轰轰烈烈的吃他的喝他的然后刷他的卡。

　　两人说好今天光棍节去民证局领证然后脱光的，结果就遇到了飞机失事。

　　严诚很忙，夏阳要全力守护着乔雁回，所以两人根本没机会过光棍节并脱光光。

　　......

　　这个晚上，乔雁回喝了很多酒，每次仰头喝酒时，她都能看到黑色的天空。

　　她仿佛看到飞机在空中失事时，萧恩蓝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然后没有痛苦的永远沉睡。

　　她摇晃着酒杯，透着酒杯里的液体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霸气男人。影像被模糊，扭曲，变成无数个萧恩蓝在她眼前晃着。

　　她红着眼睛低喃：“萧恩蓝，你活该，让你不负责任的离开，遭到报应了吧！”

　　夏阳接了严诚的一个电话后回来，乔雁因已经醉到站不稳，伏在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胡言乱语。

　　夏阳赶紧拉开了他俩，跟那陌生男人说：“大哥对不起，我朋友她喝醉了。”

　　把乔雁回弄到位置上坐下后，低声劝她：“雁回，别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

　　“我感觉我这一辈子都要被这个男人害死了......”乔雁回靠在她的肩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第一次恋爱是他，第一次牵手是他，第一次拥抱是跟他，第一次接吻......他却这么走了，我就是个悲剧......唯一令我满意的是在今年我终于睡了他，把我的第一次给了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是我害死了他，今天是光棍节，以后我会一辈子单身，如果身边有一个小小的生命能够继承他的血脉，代替他陪在我身边，这样也算是弥补我欠他的......”

　　“胡说什么，你不欠他什么，是他自己不知好歹，咎由自取。”夏阳先是严肃的指责她，却马上意识到她话中的不对劲：“什么，你说你今年才和他发生第一次？你不是吓人吧，那小野......”

　　夏阳听不到她的答案，因为她醉到失去了感官知觉。

　　一夜过去，窗外的光亮把白昼带来。

　　她眯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夏阳的房间里。

　　揉揉眼睛坐起，发现环境高雅而又陌生，墙上挂着昂贵的油画。

　　她的手机搁在书桌上处于关机状态。

　　打开手机，发现了夏阳的一条短信息：“雁回，昨晚我让程昱送你回去了，他前天被调到吉颂公司任新的职位。你应该好好恋爱，忘记那个讨厌的人。”

　　这时，乔雁回才迟钝的发现，除了内裤，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裙，里面是真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惊诧状态，夏阳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雁回，如果你追着一个人跑太久，觉得疲惫，而且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你不如回头，停下脚步等等你身后追着你跑的那个男人。或许我这样做对萧少有点不仁义，又或许你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但是人生不会有第二个２１岁，别把时间浪费在无法挽回的过去时光之中。如果萧少真的爱你，看到你幸福他才会在天堂里安心。而且你这么优秀，不嫁人真的是浪费女性资源！转身看看吧，别在想得不到的东西了。”

　　乔雁回下意识的转过身，看见的却是凌乱的床铺，还有墙上的一面大镜子。

　　她真有点受不了夏阳大白天的文艺，皱着眉回短信：“我转过身看见的是镜子中的我自己，你的意思是，我注定孤独终老......”

　　这时，门把声响了，有人走进来。

　　她转过身，看到进来的人。

　　程昱从容的笑了：“你醒了。”然后把丰富的早餐一一摆放在桌上，牛奶，面包，水果，各种点心......

　　“我们......昨晚没做什么吧？”她拔弄着长发，让它们挡住裸露的皮肤。

　　“你认为呢？我是男人。”程昱的眼神挑衅。

　　“所以，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昱有些迷茫：“为什么？”

　　看着他有些呆的眼神，乔雁回更回确定自己的猜想，找到沙发上叠好的衣服，披在身上说：“你是男人，肯定不会趁人之危，而且，你的朋友和上司发生了不测，你一定也很难过，更不会去碰一个同样为之悲伤的女人。”

　　程昱点了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她一眼：“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替他好好爱你！”

　　乔雁回没说什么，只是探过头看向窗外。

　　新的一天刚开始，绿色的出租车夹杂在各路私家车中，上班族和学生们拿着早餐，从地铁站大量涌出来。

　　生命是如此美好，而她却在光棍节那天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真正的过了一个属于单身人的节日。

　　近几年，各种节日都朝着情人节的方向发展，２月１４，３月８，５月２０，７月７，１２月２５，连１１月１１日的光棍节也摆脱它本来的意义，跟着潮流前进，撮合了不少爱河中的男男女女成功的合二为一。

　　记得他在国外求学的那段日子，她总有意无意的在电话里告诉他，谁在情人节那天收到了９９朵玫瑰花，谁在光棍节那天收到了钻戒成功的脱单了。

　　他笑着说：“别羡慕她们，我以后让你天天过情人节。另外，为惩罚我这几年不能陪你过节日的过错，以后咱俩结婚了我每天都过劳动节！”

　　当时，她差点儿没有笑出眼泪。

　　程昱的声音打断了她遥远的思绪：“雁回，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尘封往事，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啊......不用，我想单独静静，吉颂现在......需要你们这些骨干精英去维持局面。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乔雁回嘴角弯了弯，留给了他鼓励的目光。

　　程昱带着将信将疑的目光离开，一再叮嘱她记得吃东西，中午他会回来陪她一起吃饭。

　　程昱走后，乔雁回给自己包了一层厚厚的棉衣。

　　外面的世界虽然寒冷，却被冬阳镀上了一层充满生机的金色。

　　乔雁回漫无目地的窜着，走马观花的踏遍了江城留有他足迹的地方，百大，他曾租住的小公寓房......然后，她来了火车站，买了一张不知道开往那儿的车票，上了车，又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小站下了车。

　　她沿着没有尽头的铁轨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她累了。

　　坐在铁轨上回头看了看走过的路，像是非常曲折。在看向前方，两条轨道却是笔直的劈向远方，就像她和萧恩蓝的人生一样，永远没有交汇。

　　不知不觉的，铁轨让她又回想到J市离别的站台。

　　那年暑假，他像是在她身上装了GPRS定位系统一样，轻而易举的占据她的地盘。分别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轻语密吻：“常挂记，常联系！想我了就打电话，不要心疼电话费！”

　　那个说以后不需要和她煲电话粥的人真的就不会给她打电话了。

　　想着，乔雁回就忍不住掏出手机，摁下了一串不用想就能拔出来的数字。

　　手机里传出一阵忙音，就像是通自天国的音符。

　　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你离开我以后，我在这边会过得很好，你在天堂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挂念我。”

　　说完，她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人生就这么长，只是几十年而已，你要等我。”

　　远处，一辆列车正高速驶来，轰鸣的声音没能让她从哽咽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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