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味道过于刺眼，路小优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床上躺着的人分明就是齐远，但却比她印象中要更加消瘦、更加憔悴。他面色蜡黄，全然没有往日的精气神，瞥见路小优也只是怔怔的看着。

　　“齐……”路小优刚开了个口，就再说不下去了。

　　反倒是齐远嘴角勾了勾，露出个极淡的笑容。他费力地抬了抬手，似乎是要叫路小优过去，路小优连忙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病床边坐下。“你别动。”

　　齐远缓慢地点了点头，口气宠溺道：“好，我不动。”

　　“有没有伤着？”

　　他温和的话语更是叫路小优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疼。她抬手抓住衣服，极力控制住自己，“我，我没有事。”

　　明明现在面临生死的人是齐远，可他却还在关心自己。

　　“你……”路小优望着他身上寡淡的病号服，用力吸了两口气这才把泪水逼回去。

　　她不想让齐远现在还来安慰她。明明他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人。

　　齐远摇摇头，“什么都不用说，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早一天到来反而能少煎熬一天。”

　　“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路小优知他口中指的她是齐远的秘书，顿时心头更是百般滋味。

　　“她说的没错，要是你不是在这里，一定会更保险一些。”路小优吸了吸鼻子，伸手抓住齐远的手，“不过这家医院是清河市乃至全国最好的医院，手术一定会没问题的。”

　　像是在安慰齐远，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但齐远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一般。

　　“手术的风险我清楚，你不用安慰我。”他眼神细细地从路小优的额角一直游移到她花瓣似的唇，仿佛是要把她的容貌记清楚。

　　“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交代你。”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眼神穿过路小优，遥遥落在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身上。

　　看似柔软的目光，瞬间有了几分力道。

　　君夜寒却没理会他。只专注地看着路小优。

　　“遗嘱我已经立好，大部分归我家族。”齐远口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一般，“剩下的我捐给慈善机构，还有你和思思各一份。”

　　路小优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根本止不住，“什么遗嘱不遗嘱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不要多想。”

　　照顾了她四年的齐远。临到自己生死关头还惦念着她，路小优既感动又悲伤。

　　“小优，乖。”齐远吃力地抬起手，手指揩去她的眼泪，眼神却是看着君夜寒的，“以后有人替你擦眼泪，我放心了。”

　　他不甘心自己陪伴了四年，路小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君夜寒身边这个事实。但是这次手术他恐怕是九死一生，不甘心也必须甘心。

　　比起看着她为自己难过。他更愿见她笑靥如花。

　　君夜寒遥遥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在无声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

　　“我在国内和F国都替你置办了房产，无论你以后想要去哪都不用担心没有落脚之地。”齐远轻声叹了口气，“至于其他零碎的东西，自有人找你交代。”

　　路小优泪水缓缓落下，心底还有一股怒气。“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你好好睡一觉，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死死抓着齐远的袖子，根本不舍得放松半点。

　　为什么齐远不自私一点，到了这个关头还一直为她着想。他怎么能这么不在意自己生死？

　　“嗯。”齐远满脸都是倦意，“如果君家对你不好，你尽管去找我齐家的人。倘若有一天你离开齐家，靠着我留给你和思思的钱，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

　　路小优干脆抬手捂住他的嘴。泪眼模糊道：“不要再说了。”

　　这些告别的话，她实在不想再听。

　　泪水不住下流，打在齐远的脸上。他无奈地笑了笑。“这么大个人了，还哭成这个样子。”

　　路小优吸吸鼻子，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

　　她想要表现的坚强一点。但是情绪根本不听她的话。

　　“病人要准备手术了，家属出去。”医生在病房门口催促道。

　　路小优的手不禁收的更紧，浑身止不住发起抖来。她害怕这次就是永别，但是她必须克制住自己，“齐大哥，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指节一点点松开，直到完全放开。路小优握着空空的拳头，用力地抵住心脏处，明明是齐远有心脏病，为什么她的心也会更是痛呢？

　　“不要担心。”齐远勾起因为失血而泛起紫色的唇，“如你所说，手术一定会成功。”

　　路小优重重地点头。仿佛这样就可以确定什么一般，“思思，思思她一直闹着要见你，你一定不能出事。”

　　齐远点点头笑了笑。

　　路小优无力地走出病房，旋即就见护士们推着病床朝手术室飞奔。她忍不住跟着跑过去，但刚到手术室门口就听“嘭”的一声。

　　厚重的门险些砸到她的鼻子。好在路小优快步往后退了退。

　　“齐远……。”她声音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你一定要没事。”

　　“小优，坐下等。”

　　肩膀上落下一只大手，稍稍用力就迫的路小优转身走到座椅上。她神色不宁地望着手术门，根本没分出半点眼神给自己身旁的人。

　　要是她能为齐远做点什么就好了。

　　这样无力的等待，实在让人觉得痛苦无比。齐远护了她四年，可此刻她却只能坐在这里等待。

　　路小优昂着头，眼睛枯涩的流不出半分泪水。她不知道困，更不知道饿。甚至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的心里只有那扇紧闭的门。

　　君夜寒抬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换做熟识他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

　　从来冷漠的君夜寒竟也有安慰人的一天，但是他安慰的对象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忽然铿锵有力的高跟鞋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路小优恍若大梦初醒地站起来。却见手术室的门仍旧关的死死的，她浑身脱力滑倒在座椅上。

　　手术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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